藍光裹著蘇牧撞進係統(tǒng)核心的剎那，他後頸的輪迴眼突然炸開刺目的痛。


    那些順著顧清歡鏡麵碎片竄入核心的藍光裏，原本清晰的記憶碎片開始扭曲——星艦甲板的風變成了腐蝕皮膚的酸霧，雷劫裏交握的手被焦黑的骨節(jié)替代，連分食的桂花糕都滲出暗紅的血珠。


    “清歡？”他脫口而出，聲音被核心內的法則亂流絞得支離破碎。


    這不是顧清歡的鏡像風暴該有的樣子。


    蘇牧猛地攥緊心口發(fā)燙的意識碎片，掌心的青銅碎屑突然灼燒起來，在皮膚上烙出淡金色的紋路。


    他的輪迴眼不受控製地睜開，視線穿透層層代碼，終於看見最深處那團裹著顧清歡量子態(tài)的黑影——那是初代觀測者的意識，正像貪食的蛇，一寸寸絞碎她的光。


    “不！”他喉間發(fā)出破碎的嘶吼，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鮮血滴落在青銅碎屑上，竟順著紋路蒸騰成細小的金色閃電。


    劇痛中，三百年前的實驗室突然在視網(wǎng)膜上顯影。


    白大褂的李維斯教授站在量子對撞機前，顱骨切口還滲著血，他顫抖的手正將一枚青銅芯片按進自己腦內。


    芯片表麵浮起的，正是通風管道裏那些紋路，而在芯片最內層，一行更小的字隨著電流明滅：“當觀測者成為錨點，抹除所有冗餘意識。”


    “原來你從一開始......”蘇牧的瞳孔劇烈收縮。


    “原來我隻是個被寫入程序的提線木偶？”


    陰惻惻的聲音從頭頂砸下。


    蘇牧抬頭，李維斯的本體正踏著青銅劍組成的階梯從核心穹頂降下。


    他的身體半透明，能看見內部流轉的法則代碼，原本溫和的學者麵孔此刻扭曲成兩半——左臉是記憶裏指導他做實驗的導師，右臉是方才劈碎王麗的冷血審判者。


    “你以為鏡像風暴能覆蓋核心？”李維斯揮了揮劍，周圍的法則代碼突然重組。


    蘇牧的輪迴眼瞬間被千萬個畫麵淹沒：他前世被劍客斬落的頭顱、被修士轟碎的丹田、被機械臂貫穿的心髒......每一幕都帶著真實的痛覺，像無數(shù)根鋼針同時紮進神經(jīng)。


    “這是所有世界線觀測者的痛苦。”李維斯的劍尖挑起一縷蘇牧的意識，“係統(tǒng)需要這些痛苦維持穩(wěn)定，而你，”他突然露出瘋狂的笑，“要替所有觀測者承受。”


    “蘇牧！”


    熟悉的聲音穿透痛海。


    蘇牧猛地轉頭，顧清歡的鏡像不知何時立在他身側。


    但那不是他熟悉的清歡——她的眼尾紅痣變成了冷硬的金屬紋路，發(fā)梢的甜香被電流焦糊味取代，連袖口的裂痕都滲出幽藍的數(shù)據(jù)流。


    “你必須選擇。”她的聲音帶著雙重迴響，一個是清歡的，一個是蒼老的、不屬於人類的，“抹除係統(tǒng)，還是保留你的人性錨點。”


    蘇牧的唿吸驟然停滯。


    他看見顧清歡的鏡像正在分裂，半張臉是清歡含淚的眼，半張臉是初代觀測者的冷硬輪廓。


    而在她們交疊的瞳孔裏，他看見了自己——額角青筋暴起，輪迴眼的藍光幾乎要灼穿眼眶，手心裏還攥著那粒被血浸透的青銅碎屑。


    “為什麼要我選？”他啞聲問，“你......到底是誰？”


    “我是鏡像，也是觀測者的倒影。”顧清歡的手按上他心口，意識碎片的熱度突然飆升，“選吧，否則她會被徹底吞噬。”


    最後三個字像重錘砸在蘇牧心上。


    他望著那半張清歡的臉，想起她第一次在鏡像裏對他笑時，發(fā)梢真的沾著桂花糕的甜香；想起她為他擋下係統(tǒng)雷劫時，說“我是你的錨，不是npc”；想起方才她將鏡麵碎片刺入胸膛時，眼底的光比超新星還亮。


    “我選......”他的聲音突然穩(wěn)了，“抹除係統(tǒng)，但我要帶她走。”


    顧清歡的鏡像猛地一顫。


    分裂的半張臉瞬間坍縮，隻餘下清歡的輪廓，眼尾紅痣重新變成鮮活的血色。


    她將掌心的碎片按進蘇牧輪迴眼，劇痛中，蘇牧聽見數(shù)據(jù)流沸騰的聲音——那是王麗殘影留下的青銅碎屑在共鳴，在兩人之間重組出一串流動的密鑰。


    “觀測者必須持續(xù)存在。”蘇牧突然笑了，輪迴眼的藍光裏，係統(tǒng)核心的法則代碼開始出現(xiàn)裂痕，“這就是你的悖論。你需要觀測者維持存在，可你又要抹除觀測者。”


    李維斯的劍“當啷”墜地。


    他望著那些裂痕，係統(tǒng)警報聲突然變成尖銳的蜂鳴：“檢測到悖論......檢測到悖論......”


    “啟動雙重量子糾纏。”蘇牧將顧清歡的核心碎片與自己前世的死亡記憶同時注入輪迴眼，“用鏡像風暴覆蓋核心，用死亡錨點做反物質炸彈。”


    法則代碼開始瘋狂扭曲。


    蘇牧感覺自己的意識被撕成千萬片，每一片都帶著前世的痛與愛——劍客的血、修士的劫、機械飛升時的灼痛，此刻都化作最鋒利的劍，捅向係統(tǒng)核心最脆弱的悖論。


    顧清歡的量子態(tài)突然開始崩塌。


    她的身體像被揉碎的鏡麵，每一片碎片都在消散前映出蘇牧的臉。


    “牧......”她的聲音輕得像歎息，“我好像......看見鎖開了......”


    “清歡！”蘇牧撲過去，卻隻觸到一片即將消散的光。


    係統(tǒng)主腦的最後意識在湮滅前突然顯形。


    那是個穿著古銅色長袍的身影，眉眼與李維斯有七分相似，他望著蘇牧，露出釋然的笑：“你贏了......但所有世界線的觀測者記憶......”


    話音未落，整個係統(tǒng)泡開始不可逆的量子坍縮。


    青銅紋路在時空裂縫裏炸成金色的霧，法則代碼如被風吹散的紙頁，紛紛揚揚墜入黑暗。


    蘇牧跪在逐漸閉合的裂縫前，掌心還殘留著顧清歡碎片的溫度。


    他望著自己輪迴眼裏未完全消散的藍光，突然發(fā)現(xiàn)那些金色霧裏，有一片極小的鏡麵碎片在閃爍——上麵映著的，是三百年前實驗室的通風管道，和管道紋路裏藏著的、從未被發(fā)現(xiàn)的第二行字：


    “當鎖開時，錨點將看見......”


    時空裂縫閉合的前0.03秒，蘇牧的輪迴眼突然捕捉到一道極淡的光。


    那光來自裂縫深處，帶著他熟悉的桂花糕甜香，和超新星爆炸時的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