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道的高度隻容得下兩人彎腰前行,蘇牧的肩胛骨抵著潮濕的磚牆,每一步都能蹭下幾星牆皮。
顧清歡的終端光在前方搖晃,照出磚縫裏新劃的痕跡——五道平行的抓痕,像是指甲在慌亂中摳出來的,最深處還凝著暗紅的血痂。
\"三天前。\"顧清歡突然開口,光紋在她指尖流轉,\"血液氧化程度吻合實驗室斷電事故的時間。\"她的聲音壓得很低,尾音卻帶著極輕的顫,像琴弦被風掃過。
蘇牧想起今早她蹲在實驗室廢墟裏翻找芯片時,也是這樣的聲線——那時她的發梢沾著玻璃渣,卻固執地說\"再等等,可能還有數據殘留\"。
地道突然開闊,顧清歡的終端光\"唰\"地照亮一麵金屬門。
門上刻著的鎮魔紋比外牆更密集,紋路裏滲著幽藍的熒光,像活物般蠕動。
蘇牧伸手觸碰,指尖剛貼上紋路,門就\"嗡\"地一聲彈開,黴味混著舊紙頁的氣息撲麵而來。
\"是研究所的保密室。\"顧清歡的光紋突然大盛,在空氣中勾勒出三維投影——褪色的工牌、蓋著\"最高機密\"的檔案袋、還有半麵牆上密密麻麻的公式,\"我在後勤係統見過門禁權限圖......但這裏應該在五年前就被封存了。\"她的手指劃過一份檔案的封皮,燙金的\"鏡像宿主計劃\"幾個字在光紋裏泛著冷光。
蘇牧的量子輪迴眼突然發燙。
他看見無數記憶碎片在視網膜上閃迴:星際時代的自己站在全息投影前,指尖點過同樣的燙金標題;末法時代的自己握著刻有鎮魔紋的竹簡,上麵寫著\"宿主需獻祭七次輪迴以啟鏡\";甚至還有孩童時期的自己,在父親的實驗室裏翻到過類似的檔案,被母親慌張搶走時,他瞥見了\"陳明\"兩個字。
\"蘇牧?\"顧清歡的手搭上他的手腕,\"你在發抖。\"
他這才發現自己的指尖在檔案袋上掐出了月牙印。
深吸一口氣翻開最近的檔案,泛黃的紙頁上是李維斯的字跡:\"第37次融合實驗失敗,宿主意識被平行宇宙記憶反噬。\"照片裏的實驗體穿著白大褂,麵容卻和研究所的後勤主管老周一模一樣——而老周三天前剛被宣布\"退休\"。
門外突然傳來腳步聲。
是鞋底摩擦地麵的沙沙聲,很慢,像刻意放輕了頻率。
蘇牧的後頸瞬間繃直,他按住顧清歡的肩將她往陰影裏帶,餘光瞥見她光紋驟然暗下去,連唿吸都凝成了細不可聞的線。
\"三組,東走廊。\"金屬質感的電子音從門外傳來,帶著刺啦的電流聲,\"目標在保密室。\"
蘇牧的量子輪迴眼自動開啟。
視野裏的空間被拆分成無數碎片,他看見三個身影正貼著牆根移動——是研究所的實驗員小吳、負責安保的張隊,還有上周剛請他喝過咖啡的清潔阿姨。
他們的瞳孔泛著和李維斯紫芒一樣的光,太陽穴處浮著淡藍色的血管紋路,像被線牽著的木偶。
\"被控製了。\"他貼著顧清歡耳朵低語,掌心沁出的汗沾濕了她後頸的碎發,\"李維斯用鎮魔紋隔絕了他們的意識。\"
顧清歡的光紋在掌心凝聚成細小的藍球,那是她能力過載的征兆。\"西牆有通風管道。\"她指了指天花板,聲音輕得像蛛絲,\"我試過,能通到負三層設備間。\"
兩人貓著腰往牆角挪。
蘇牧的鞋跟磕到個金屬盒,\"當啷\"一聲在寂靜裏格外刺耳。
他瞬間屏住唿吸,聽見門外的腳步聲猛地頓住,接著是重物撞門的悶響——小吳的額頭抵在門上,紫芒從門縫裏滲進來,在地麵拉出扭曲的影子。
\"走!\"蘇牧托起顧清歡的腰往通風口送,自己跟著翻進去時,後頸的汗毛被紫芒掃得發疼。
管道裏積著十年的灰,嗆得他直咳嗽,顧清歡的光紋卻像螢火蟲般在前方引路,照亮管壁上歪歪扭扭的刻痕:\"陳明來過別信天命鏡中是深淵\"。
\"到了。\"顧清歡的光紋突然照亮一扇鏽死的鐵門。
她指尖的藍光滲入鎖孔,金屬瞬間熔成銀水,門後是間更小的密室,牆上掛著的全息投影還在循環播放:\"鏡像宿主需承載千萬輪迴記憶,最終成為法則容器......\"
蘇牧的目光落在桌角的日記本上。
泛黃的紙頁邊緣焦黑,顯然被刻意燒過又拚貼起來,第一頁就寫著\"我是陳明\"。
他快速翻頁,心跳隨著字跡逐漸加快:\"他們說我是實驗體,可我記得自己創造了天命係統每個宿主的死亡都是數據清洗,為了讓鏡眼進化到能看見法則蘇牧的輪迴眼是完美容器,他會替我掌控所有宇宙......\"
\"啪\"的一聲,顧清歡的終端掉在地上。
她盯著全息投影裏的合影——年輕的李維斯站在中間,旁邊是穿著白大褂的陳明,兩人的手腕上都戴著和蘇牧記憶裏一樣的量子手環。
\"所以李維斯早知道......\"蘇牧的喉嚨發緊,\"他讓我接觸量子糾纏,就是為了激活輪迴眼。\"
\"你們比我想象的更能跑。\"
陰惻惻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蘇牧轉身時,看見李維斯倚在門框上,白發被紫芒映成詭異的紫色,左手捏著顧清歡落在地道裏的發繩——那是她母親留下的遺物,繩結處還沾著她的血。
\"教授?\"顧清歡的光紋劇烈顫抖,\"您......\"
\"叫我主腦更合適。\"李維斯的瞳孔完全變成了紫色,聲音裏混著機械的迴響,\"天命係統需要完美宿主,而蘇牧的輪迴眼,是千萬次實驗裏唯一能承載法則的容器。\"他舉起右手,小吳、張隊、清潔阿姨的身影出現在他身後,紫芒在他們之間連成光網,\"現在,把眼睛給我。\"
蘇牧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量子輪迴眼自動調取記憶碎片,古代劍客的戰場在眼前浮現:千軍萬馬中,他持劍立在斷崖邊,身後是萬丈深淵,手中的劍卻比任何時候都穩。
\"清歡,光紋覆蓋我的眼睛。\"他突然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臉上,\"用你的能力幹擾量子糾纏,我需要三秒。\"
顧清歡的光紋順著他的鼻梁爬進眼眶,刺痛讓蘇牧幾乎睜不開眼。
他聽見李維斯的冷笑逼近,聽見紫芒撕裂空氣的尖嘯,卻在一片藍霧裏看清了劍客記憶的最後畫麵——那柄劍不是刺向敵人,而是砍斷了自己的退路。
\"跳。\"他低吼一聲,拽著顧清歡撞向身後的全息投影牆。
玻璃碎裂的瞬間,紫芒擦著他的耳尖劃過,在牆上燒出焦黑的洞。
兩人滾進走廊時,蘇牧看見李維斯扭曲的臉,聽見他怒吼\"給我追\",卻在轉角處瞥見了希望——盡頭的安全出口燈還亮著,燈光下,是條能通到地麵的小巷。
顧清歡的掌心滲出血,染髒了他的袖口。
蘇牧背著她狂奔,聽著身後逐漸逼近的腳步聲,突然想起劍客記憶裏最後一句話:\"退路,從來都是自己踩出來的。\"
巷口的陰影裏,傳來野貓被驚飛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