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的警報聲像生鏽的刀片刮過耳膜。
蘇牧能清晰感覺到顧清歡掌心的溫度在流失，她的血混著淡藍色光紋，正順著指縫滲進他的掌紋裏，像某種灼燒的契約。
\"清歡？\"他喉結滾動，聲音發顫。
輪迴眼在視網膜上投下千萬個重疊的畫麵——劍客被亂箭刺穿時攥緊的劍穗，艦長在星艦爆炸前護住副駕駛的臂膀，修士在雷劫中用身體為道侶擋下最後一道劫雷。
所有記憶都在重複同一種熱流：不是疼痛，是不肯鬆開的手。
顧清歡的睫毛在顫抖，她另一隻手按在終端上，光紋從指節處裂開細小的紋路，像碎掉的琉璃。\"別分神。\"她咬著牙，紫芒在光網中穿梭的速度慢了半拍，\"李維斯他們的神經被係統接管了，現在是量子態共生體——\"話音未落，光網突然收縮成尖刺，\"嗤\"地刺穿她左肩的防護服，血珠濺在操作臺上，在全息屏投下搖晃的影子。
蘇牧的指甲掐進掌心。
輪迴眼自動展開新的記憶碎片：機械飛升者的機械臂在湮滅前指向自己的太陽穴，金屬聲線帶著電流雜音：\"眼睛是鏡子，照見的從來不是答案。\"他突然想起上周和顧清歡調試糾纏態時，她舉著咖啡杯說的話：\"量子糾纏的本質不是傳輸，是共享。\"
共享。
他低頭看向交握的手。
顧清歡的血在兩人皮膚接觸處凝成藍紫色的晶斑，那是她能力與係統能量的對衝產物。
蘇牧的太陽穴突突跳著，輪迴眼的刺痛突然變成某種灼燒的清醒——那些前世記憶裏，他從未真正\"獨自\"握過劍、開過炮、結過法印。
劍客的劍穗是師姐編的，艦長的副駕駛總在他分神時補上一炮，修士的道侶永遠站在他身側。
\"清歡，\"他突然用力迴握她的手，\"你說過，鏡像宿主能同步目標的量子態。\"顧清歡抬起汗濕的臉，瞳孔裏倒映著他發紅的眼尾。\"現在他們是共生體，\"蘇牧的聲音越來越穩，\"那我們就做他們的......糾纏對。\"
光網的尖嘯聲裏，顧清歡突然笑了。
她的光紋不再抵抗，反而順著蘇牧的手臂爬進他皮膚——那是她從未試過的深度連接。
蘇牧感覺有冰涼的數據流湧入大腦，其中混著顧清歡的體溫、實驗室消毒水的氣味，還有她上次在他電腦上貼的草莓貼紙的甜香。
\"因果迴溯。\"他念出記憶裏劍客師父的話。
當時他們被三十人圍在山穀，師父說：\"看見對方的刀風軌跡了嗎？
不是看現在，是看他們起手時的影子。\"
蘇牧閉上眼。
輪迴眼在黑暗中展開，這一次他不看前世，而是看眼前——李維斯抬起的右手，小吳抽搐的指尖，清潔阿姨扭曲的嘴角。
他們的動作在量子視野裏變慢，光網的流動軌跡像被拉長的絲線，每一根都連著天花板的監控鏡頭。
\"在找核心節點？\"李維斯的機械音裏混著教授本人的沙啞，\"省省吧，你們的小把戲——\"
\"找到了。\"蘇牧猛地睜眼，拽著顧清歡撲向牆角的備用電源箱。
他的手指在密碼鎖上翻飛，輸入的卻是顧清歡上周開玩笑說的\"生日密碼\"。
鎖\"哢嗒\"一聲彈開時，顧清歡瞪大眼睛：\"你怎麼知道——\"
\"你貼在我桌角的便簽，寫著''怕忘所以告訴你''。\"蘇牧扯出裏麵的量子糾纏器，反手砸向最近的監控鏡頭。
玻璃碎裂聲中，光網突然出現一道裂痕。
顧清歡的光紋順著裂痕鑽進去，像遊魚般竄上牆麵，所過之處監控鏡頭的紅芒逐一熄滅。
\"幹擾他們的同步率！\"蘇牧扯開領口，取出掛著的輪迴眼吊墜——那是他用實驗室廢料做的，此刻正隨著心跳發出蜂鳴。
他將吊墜按在糾纏器接口，記憶裏星際艦長的操作界麵突然浮現：\"當所有武器失效，就用最原始的東西當武器。\"
糾纏器開始高頻震動，實驗室的燈光跟著明滅。
李維斯的身體晃了晃，紫芒在他瞳孔裏閃爍不定。
小吳的手垂了下來，張隊的光網尖刺\"啪\"地墜地。
清潔阿姨突然捂住嘴，發出一聲帶著哭腔的\"小蘇\"——那是她平時遞給他咖啡時的聲音。
\"好機會！\"顧清歡咬破舌尖，血珠混著光紋噴在終端上。
代碼牆瞬間崩潰，露出被係統屏蔽的激光武器控製界麵。
蘇牧的手指在虛擬鍵盤上飛掠，輪迴眼裏閃過劍客揮劍的軌跡：起手、收勢、刺向對方心口。
\"三、二、一——\"
實驗室頂部的激光陣列同時啟動。
七道藍光精準刺穿李維斯身側的光網節點，小吳和張隊被衝擊力掀翻在地，清潔阿姨踉蹌著撞翻儀器架，金屬零件嘩啦啦落了一地。
但李維斯沒有倒。
他的白發根根豎起，紫芒在皮膚下流動，像有無數條小蛇在遊走。\"不錯。\"機械音裏的情緒更冷了，\"但你們忘了......\"他抬起手，背後的光網突然重組，這次凝成的不是尖刺，而是一張透明的膜，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包裹整個實驗室。
\"空間坍縮。\"顧清歡的光紋突然黯淡下去，她捂住腹部，那裏不知何時多了道血口，\"係統要把這裏......壓縮成量子點......\"
蘇牧的輪迴眼開始劇痛。
他看見機械飛升者的臉在虛空中浮現，機械臂指向他和顧清歡交握的手：\"容器不是眼睛，是連接。\"他突然明白過來——所有前世的\"死亡\"，都是為了讓他在這一世，學會如何與另一個意識真正糾纏。
\"抓住我！\"他吼道，將糾纏器調到最大功率。
吊墜的蜂鳴變成刺耳鳴叫，顧清歡的光紋如活物般鑽進糾纏器接口，兩種能量在他們掌心炸成藍色光球。
空間坍縮的膜觸碰到光球的瞬間，發出玻璃碎裂般的脆響。
實驗室劇烈震動。
天花板的水泥塊簌簌掉落，控製臺冒出濃煙，激光陣列的藍光忽明忽暗。
蘇牧感覺有溫熱的液體從鼻腔湧出，卻仍死死攥著顧清歡的手。
光球越變越大，最終\"轟\"地撞開實驗室的防爆門。
他們被氣浪掀飛，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才停住。
蘇牧咳著坐起來，看見顧清歡趴在他身側，光紋幾乎完全消散，隻餘幾縷淡藍纏在她發間。
李維斯的身影在濃煙中若隱若現，紫芒比之前更盛，卻沒有追上來。
\"走......\"顧清歡扯了扯他衣袖，聲音輕得像歎息，\"去廢棄倉庫......我藏了備用設備......\"
蘇牧將她打橫抱起。
實驗室的警報還在響，但更遠的地方傳來玻璃碎裂聲——是李維斯在破壞其他設備？
還是係統在啟動新的防禦？
他低頭看向懷中人，顧清歡的睫毛上沾著血珠，卻仍在笑：\"你剛才......像劍客......\"
\"像個笨蛋。\"蘇牧吸了吸鼻子，大步跑向安全通道。
廢棄倉庫的位置他記得，就在實驗室地下三層，顧清歡上周說要存\"重要實驗數據\"時，他偷偷跟去過。
倉庫的金屬門在身後關上時，蘇牧聽見李維斯的機械音穿透層層牆壁：\"蘇牧，真正的考驗......不是對抗我。\"他將顧清歡輕輕放在舊實驗臺上，取出隨身的醫療噴霧為她處理傷口。
噴霧的涼意裏，他的便攜式設備突然震動——是條未讀信息，發件人顯示\"？？？\"，內容隻有一行：\"你們已經接近真相了......但代價是什麼？\"
蘇牧的手指懸在設備上方，遲遲沒有按下刪除鍵。
顧清歡的手突然覆上來，溫度比剛才更涼，卻依然有力：\"別想太多。\"她指了指牆角的金屬箱，\"裏麵有量子中繼器，能突破係統屏蔽。
我們需要聯係......\"
\"聯係誰？\"蘇牧替她把話說完，\"不管是誰，都得先讓你好起來。\"
顧清歡笑了，血汙的嘴角彎出個小弧度：\"我沒事。
倒是你......\"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臉，\"準備好去核心控製室了嗎？\"
實驗室方向傳來更劇烈的爆炸聲。
蘇牧低頭吻了吻她沾血的指尖，將量子中繼器握進掌心：\"從握住你的手開始，我就準備好了。\"
廢棄倉庫的通風管道裏，傳來某種機械運轉的嗡鳴。
像是迴應，蘇牧的輪迴眼突然發燙，視網膜上浮現出一行新的記憶碎片：機械飛升者的機械臂指向遠方，那裏有座泛著冷光的建築——核心控製室。
顧清歡順著他的目光望去，輕聲說：\"天亮前，我們就去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