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洞穴深處的陰影
洞穴裏的熒光苔蘚在山風裏搖晃，將蘇牧的影子扯得忽長忽短。
他按在劍柄上的手指關節發白，後頸輪迴眼的熱度順著脊椎往上竄——這是危險臨近時特有的灼燒感。
\"清歡。\"他壓低聲音，沒迴頭。
身後傳來布料摩擦的輕響，顧清歡已經翻身坐起，義肢關節在黑暗中發出極輕的\"哢嗒\"聲。
她的唿吸比平時急促兩拍，蘇牧不用看也知道，她正把數據板握在左手，右手虛虛按在腰間的多功能工具盒上——那裏麵裝著微型脈衝槍。
腳步聲更近了。
不是巖石滾落的悶響，是皮革與濕滑石麵摩擦的細碎聲響，帶著某種刻意放輕的克製。
蘇牧的瞳孔在黑暗中收縮，突然提高聲音：\"誰在那裏？\"
迴應他的是一聲低笑。
那聲音像浸過鬆脂的琴弦，帶著金屬般的清冽，卻又裹著層歲月沉澱的溫厚。
一個身影從洞穴深處的陰影裏走出來，腰間鐵劍的穗子隨著步伐輕晃——是李劍，那個總在蘇牧記憶碎片裏舞劍的古代劍客投影。
顧清歡的義肢突然泛起微光，那是她啟動了生物特征掃描。
蘇牧能感覺到她的視線像激光般釘在來者身上，數據板在她掌心震動兩下，應該是掃描結果同步到了他的視網膜投影。\"確認了，\"她的聲音裏帶著緊繃的克製，\"能量波動和之前觀測到的輪迴投影一致。\"
李劍停在三步外，火光映出他眉骨的陰影。
他的目光先掃過蘇牧腰間的鐵劍，又落在顧清歡的義肢上，最後停在兩人交疊的影子裏：\"蘇先生，顧小姐，深夜打擾了。\"他抬手按在胸口，這動作讓蘇牧想起自己前世當劍客時的禮儀，\"我一直在觀察你們。\"
\"觀察？\"顧清歡的義肢指尖微微收攏，\"從什麼時候開始？\"
\"從你們在量子對撞機前第一次觸發輪迴眼開始。\"李劍的聲音裏沒有起伏，\"天命係統的bug撕開了輪迴繭房，我得以窺見不同宇宙的碎片。
我看見蘇先生在實驗室裏摔碎的咖啡杯，和我那世劍鞘上的裂紋形狀一樣；看見顧小姐在義肢接口處貼的創可貼，和我師妹當年包劍傷的布帛紋路相同。\"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洞外若隱若現的星軌，\"更重要的是，我看見你們要找的昆侖古劍。\"
蘇牧後頸的符文突然劇烈發燙。
他想起顧清歡數據板上那串量子坐標，想起趙雲說\"這雙眼睛不止能看過去\"時的眼神。\"你怎麼知道我們要找劍？\"他問，聲音比自己預期的更平穩。
\"因為天命係統也在找它。\"李劍伸手按在洞壁上，指尖劃過一道極淺的刻痕——那是蘇牧今早用鐵劍試鋒時留下的，\"係統主腦害怕這把劍。
它能斬斷輪迴法則，讓被圈養的''玩家''和''npc''都成為真正的''人''。\"他轉身時，腰間鐵劍與石壁相碰，發出清越的嗡鳴，\"我來，是帶你們去取劍。\"
顧清歡的數據板突然在掌心震動。
她低頭掃了眼全息投影，又抬頭看向李劍：\"你剛才說的''師妹''，她的劍傷在左手小指第二關節？\"李劍的瞳孔微微收縮，這是人類麵對意外信息時最本能的反應。\"對。\"他說，\"她為我擋了一刀。\"
\"和我在輪迴日誌裏找到的''九淵劍侍''記錄吻合。\"顧清歡的義肢溫度逐漸迴落，這是她放鬆警惕的信號，\"蘇牧，我覺得可以信他。\"
蘇牧的拇指摩挲著劍柄上的防滑紋路。
他想起星際艦長那世，在超新星爆發前，副艦長也是這樣用三句隻有他們知道的往事證明身份；想起末法修士那世，師父用他偷藏的半塊桂花糕確認他的魂魄。\"好。\"他說，\"但走前麵。\"
李劍笑了，露出兩顆微微外凸的虎牙——這個細節蘇牧從未在記憶碎片裏見過。\"應該的。\"他抽出腰間鐵劍，劍脊在掌心拍出清脆的響，\"跟緊了，洞底有係統設的迷障，走錯三步就會觸發地脈震動。\"
三人往洞穴深處走去。
洞壁的熒光苔蘚漸密，將通道染成幽藍的河。
李劍的腳步像貓科動物般輕，鐵劍有時點地，有時挑開垂落的鍾乳石，每一步都精準避開地麵的濕滑處。
顧清歡跟在中間，數據板的冷光在她眼下投出陰影，她偶爾抬手指向洞頂，蘇牧便看見那裏刻著與量子坐標同頻的符文——那是他們之前用儀器都沒掃到的。
\"到了。\"李劍突然停步。
蘇牧抬頭，眼前的洞穴像被巨斧劈開的山腹。
正中央立著九根兩人合抱的石筍，每根石筍上都刻著旋轉的星圖，石筍之間纏著青銅鎖鏈，鏈上的鏽跡在熒光下泛著暗紅。
最深處的巖壁上嵌著塊黑色石碑，碑身流轉著與輪迴眼發燙時相同的幽光。
顧清歡的數據板突然發出蜂鳴。\"能量強度是外界的三百倍。\"她的義肢快速敲擊，\"石碑周圍的量子糾纏態...和你觀測到的法則紋路完全重疊。\"
蘇牧往前走了兩步，後頸的符文燙得幾乎要滲出血。
他伸手觸碰石碑，指尖剛碰到碑麵，眼前突然閃過刺目的白光——是星際艦長那世的量子望遠鏡，是末法修士那世的聚靈陣，是古代劍客那世的劍塚。
所有記憶碎片在視網膜上重疊，最後凝結成石碑上一行流轉的古文：\"破繭者至，劍鳴九淵。\"
\"轟——\"
地動突然來襲。
洞穴頂部的碎石簌簌落下，顧清歡踉蹌兩步，蘇牧本能地拽住她的手腕，將她護在身後。
李劍的鐵劍\"當\"地插入地麵，青銅鎖鏈在震動中發出呻吟。\"是天命係統！\"李劍的聲音被轟鳴蓋過，\"它在篡改地脈頻率，要把我們活埋在這裏！\"
蘇牧的輪迴眼開始不受控地灼燒。
他盯著石碑上的古文，突然看清那些字不是刻上去的，而是由無數糾纏的量子態組成的——每個\"字\"都是個微型宇宙，裏麵流轉著他前世的影子。\"清歡！\"他大喊，\"用數據板同步我的腦波！\"
顧清歡的義肢彈出一根光纖，精準插入蘇牧後頸的神經接口。
數據流湧入大腦的瞬間，蘇牧看見更清晰的畫麵：石碑中心有個凹陷，形狀和他掌心的輪迴眼符文完全吻合。\"李劍！\"他轉頭，\"幫我穩住地脈！\"
李劍的鐵劍突然爆發出刺目白光。
他反手揮劍，劍氣劈開落石，同時大喝：\"按上去！\"
蘇牧深吸一口氣，將掌心按在石碑凹陷處。
輪迴眼的熱度瞬間貫穿全身，他聽見無數個自己的聲音在耳邊炸響——是劍客的\"起雲\"，是修士的\"破妄\"，是艦長的\"量子共振\"。
石碑發出鍾鳴般的震顫，青銅鎖鏈寸寸斷裂，黑色碑麵裂開蛛網般的紋路。
一道光柱從裂縫中噴薄而出。
那光不是白，不是金，是所有顏色重疊後的混沌，卻又清透得能看見裏麵流轉的星軌。
蘇牧感覺有雙手托著他的意識往光裏鑽，那是他每一世死亡前都曾觸摸過的、法則的輪廓。
顧清歡的手突然攥緊他的手腕。\"蘇牧！\"她的聲音帶著哭腔，\"你在發光！\"
蘇牧低頭，看見自己的皮膚正在變得透明，血管裏流淌的不是血液，是和光柱同頻的光。
李劍的身影在光中變得模糊，他的聲音卻清晰得像在耳邊：\"抓住那把劍...它在等你。\"
光柱突然收縮。
蘇牧的意識被猛地拽迴身體，後頸的符文終於不再灼燒，取而代之的是某種圓滿的安寧。
他抬頭，看見顧清歡的睫毛上沾著光塵，李劍的鐵劍正插在腳邊，劍尖還在微微震顫。
而石碑前的地麵上，一道淡金色的光膜正在緩緩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