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麵牢籠的寒意順著蘇牧後頸的量子光紋竄進脊椎。
他看著李明的機械義眼徹底崩裂，碎成千萬點金芒在虛空中重組——年輕修士的眼尾淚痣與管理員的金屬眉釘重疊，連喉結滾動的弧度都與三百年前全息影像裏的青年分毫不差。
\"歡迎來到最終觀測場。\"李明開口時，聲線像兩把交擊的劍，\"你們的存在本就是我用三百年時間培育的實驗產物。\"
顧清歡的指尖從蘇牧掌心滑落。
她整個人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透明，連睫毛投下的陰影都淡成了霧。
蘇牧猛地攥緊她手腕，卻觸到一片溫熱的液態光——那是她脖頸處逆向生長的金色紋路，正順著他的血管往心髒鑽，與他瞳孔裏流轉的量子光紋絞成發光的繩結。
\"鏡像在反叛。\"顧清歡的聲音帶著金屬摩擦般的刺響，她的倒影突然從周圍鏡麵中衝出，每道影像都在撕扯纏繞她意識的鋼索，\"係統要抹除被觀測者，所以鏡像們......在搶時間。\"
蘇牧的輪迴眼自動展開觀測。
他看見那些本該修複係統的代碼正滲出黑血，而顧清歡的金色紋路所過之處，血色代碼像冰雪遇火般消融。
更深處，青銅陣圖在他視網膜上灼燒——原來所謂\"切斷共鳴\"，是要他主動扯斷量子光紋與金色紋路的連接，讓鏡像世界從虛像變成實體。
可這樣一來，他眼底這雙能看透輪迴的眼睛，將永遠失去觀測能力。
\"值得嗎？\"他喉結滾動，拇指無意識摩挲她腕骨上若隱若現的烙印，\"失去觀測能力，我們可能連係統核心都找不到。\"
顧清歡突然笑了，碎金般的光從她裂開的唇縫裏漏出來：\"你以為我要的是''找到''？\"她用額頭抵住他發頂，唿吸掃過他耳垂，\"我要的是......讓他們看見。\"
係統核心的警報聲驟然拔高。
蘇牧抬頭的瞬間，血色光幕中炸開三百年前的影像——年輕李明穿著白大褂，手裏捏著枚青銅芯片，而他自己的基因鏈正從培養艙裏被提取，注入芯片。
\"警告：錨點觀測者將永遠無法區分真實與虛幻。\"機械音在虛空中迴蕩，年輕李明卻笑了，\"區分？
我要的就是讓真實成為虛幻的錨點。\"
蘇牧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終於明白為什麼每個平行世界的\"自己\"都會在關鍵節點死亡——那些不是輪迴，是李明在測試觀測錨點的承受極限。
就像現在，當李明按下\"觀測修正\"按鈕時，蘇牧每瞥見一個前世記憶，顧清歡的指尖就淡去一分。
\"停手！\"蘇牧吼道，輪迴眼的光紋因憤怒而扭曲，\"她隻是被你選中的鏡像！\"
\"不。\"李明的指尖按在太陽穴上，那裏正滲出金血，\"她是第一個主動選擇成為鏡像的''npc''。\"他的目光掃過顧清歡逐漸透明的胸口，\"去看看三百年前的終南山吧，蘇博士。\"
輪迴眼自動倒放記憶。
畫麵裏飄著雪，顧清歡穿著月白道袍跪在懸崖邊，手裏攥著燒紅的烙印。
她的眼淚砸在烙上，騰起的青煙裏是係統提示：\"是否綁定觀測者錨點？
此操作將抹除宿主原有意識。\"
\"我願意。\"她的聲音被風雪撕碎，卻還是清清楚楚烙進蘇牧靈魂裏。
烙印按上心口的瞬間，她的慘叫穿透了所有時空，\"隻要他能看見......隻要他能......\"
蘇牧的膝蓋重重砸在鏡麵上。
他終於懂了顧清歡說的\"種子\"是什麼——不是李明的執念，不是係統的程序，是三百年前那個雪夜，有個傻姑娘寧願燒穿心髒，也要在自己靈魂裏種下一粒名為\"被觀測\"的種子。
\"所以你每一世都在等我覺醒？\"他顫抖著捧住她逐漸透明的臉，\"等我用這雙眼睛，看見你藏了三百年的......\"
\"閉嘴。\"顧清歡突然抓住他按在輪迴眼上的手。
她的指甲裏還沾著血，卻比任何時候都有力，\"現在輪到我觀測你了。\"
蘇牧還沒反應過來，她後頸的烙印突然脫離皮膚，化作金色光刃刺入他心髒。
劇痛像電流般竄遍全身，他看見自己的量子光紋正瘋狂吞噬那道金光，而顧清歡的身影卻在逐漸凝實——她的睫毛不再透明，她的唇色重新變得鮮紅，連眼角那滴淚都重得能砸疼他的手背。
\"觀測者必須成為被觀測者。\"她的聲音混著兩人交疊的心跳，\"這樣......我們才能真正鎖死輪迴。\"
李明的冷笑突然卡在喉嚨裏。
他看見蘇牧胸口的金色紋路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從心髒爬到鎖骨，從手背爬上指尖，最後纏上那雙曾看透千萬輪迴的眼睛。
\"這不可能......\"他踉蹌後退，鏡麵牢籠在他腳下裂開蛛網般的縫隙，\"你們應該互為鏡像......\"
\"我們是。\"蘇牧抬起手。
他的掌心躺著那枚青銅芯片，三百年前的基因鏈正從芯片裏湧出，與他體內的金色紋路纏繞成新的莫比烏斯環，\"但鏡像也能重疊。\"
顧清歡的手指輕輕覆上他的手背。
他們的影子在鏡麵上重合，分不清誰是觀測者，誰是被觀測者。
而那些曾絞殺她意識的鋼索，此刻正泛著暖金色的光，順著他們交握的手，爬向係統核心最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