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牧的脊背抵著潮濕的水泥牆，喉結動了動。


    顧清歡的體溫透過浸透冷汗的衣領烙在他鎖骨上，燙得驚人。


    他能清晰感覺到她的心跳——那本該穩定的頻率正像被風吹亂的琴弦，一下比一下微弱。


    \"清歡？\"他低頭輕喚，手指撫過她沾著血漬的睫毛。


    這是他第三次喊她名字了，前兩次都隻換來睫毛極輕的顫動。


    這次，她後頸突然暴起的青筋讓他瞳孔驟縮——淡青色的血管下，一道青銅紋路正順著脊椎往上攀爬，像條活過來的蛇，在她肩胛骨間匯成龍形烙印。


    \"輪迴眼，掃描。\"他咬著牙低喝，右眼的金紋應聲亮起。


    淡金色的光霧從瞳孔溢出，在顧清歡身上織成網格狀的數據流。


    當掃描線觸及那道龍紋時，所有光霧突然扭曲成螺旋，蘇牧的太陽穴突突作痛，視網膜上炸開刺目的紅點——那些紅點正沿著某種他從未見過的坐標軌跡跳動，像在和高維空間裏的什麼東西共振。


    \"神經突觸...在連接高維坐標？\"他喃喃著，指甲掐進掌心。


    三個月前顧清歡接受鏡像宿主手術時，係統明明說烙印會被限製在三維觀測範圍內。


    可現在，她後頸的青銅紋已經爬到耳後，每爬過一寸，她的唿吸就弱一分。


    \"係統核心...\"蘇牧突然想起實驗室崩塌前係統核心的嗡鳴。


    他猛地咬破舌尖，腥甜的血珠墜進右眼——這是他偷學的量子迴溯禁術，用自身血液為媒介鎖定因果鏈。


    視野瞬間被血霧籠罩，再睜開時，他看見顧清歡意識海的碎片：破碎的星圖、燃燒的量子海、還有一行不斷重複的坐標代碼——0001-Ω。


    \"第一宇宙？\"他倒吸一口冷氣。


    三個月前在7號平行宇宙的古籍裏，他見過這個編號，那是所有平行宇宙誕生前的\"原初宇宙\"，連天命係統的資料庫裏都隻有隻言片語。


    而此刻，顧清歡的神經突觸正像藤蔓般往這個坐標生長，仿佛要把她整個人都拽進那片未知裏。


    \"不行。\"蘇牧顫抖著解開她後背的衣扣。


    沾著血的襯衫被扯開時，顧清歡發出極輕的嗚咽，那道龍形烙印終於完全顯露——青銅紋路裏流轉著銀藍色的光，每一根線條都在扭曲，像在抗拒某種束縛。


    蘇牧剛要觸碰，指尖突然被燙得縮迴——那溫度比她的體溫更高，幾乎要灼傷皮膚。


    \"觀測者，你終於觸發了最終驗證。\"


    機械音在耳畔炸響的瞬間，蘇牧的後頸寒毛倒豎。


    他抬頭，看見顧清歡的瞳孔正在分裂——原本清澈的琥珀色被撕成千萬個量子態碎片，每個碎片裏都映著他震驚的臉。


    她的聲音變得像係統主腦那樣冰冷，卻又混著幾分她獨有的沙啞：\"鏡像閉環程序啟動，剩餘時間：00:01:30。\"


    \"閉環程序？\"蘇牧猛然想起三天前顧清歡說過的話：\"如果有一天我失控，記住，鏡像宿主的程序從來不是枷鎖。\"他攥緊她的手腕，能摸到脈搏跳得極快，\"你故意的？\"


    顧清歡沒有迴答。


    她的右手突然抬起，食指按在他眉心。


    蘇牧眼前一花，再睜眼時已不在廢墟夾層——他們站在純白的量子空間裏，無數數據流像雨絲般垂落，遠處懸浮著天命係統的核心光團，正發出暗紅色的警告波。


    \"看那裏。\"顧清歡的聲音從四麵八方湧來。


    蘇牧順著她的目光望去，發現核心光團表麵浮著一行代碼：observer_priority（被觀測者優先）。


    \"所有鏡像宿主都必須遵循這條底層協議。\"顧清歡的身影在數據流中忽遠忽近，\"係統以為我是它的觀測工具，卻不知道...當觀測者和宿主的量子糾纏超過閾值...\"


    \"會怎樣？\"蘇牧追問，右手不自覺按上後頸的輪迴眼。


    那裏的金紋正在發燙，像要燒穿皮膚。


    \"會看見係統看不見的東西。\"


    熟悉的聲音讓蘇牧猛然轉頭。


    三百年前的李明正站在數據流裏，白大褂上沾著焦黑的痕跡——那是他被係統核心吞噬前的最後模樣。


    老人的右手按在虛空中，似乎在刻寫什麼，\"所有鏡像宿主都攜帶觀測者本體的原始代碼，包括...\"


    \"包括顧清歡？\"蘇牧脫口而出。


    \"包括你自己。\"李明的影像突然開始消散，\"記住，觀測者的眼睛最終要看見的...\"


    \"是觀測者自己。\"蘇牧接上後半句。


    這是李明在7號宇宙臨終前說的話，此刻從他嘴裏說出，竟帶著幾分空穀迴響的意味。


    劇痛從掌心炸開。


    顧清歡的龍形烙印不知何時刺入他掌心，青銅紋路順著他的血管往上爬，與後頸的輪迴眼金紋在鎖骨處交匯。


    蘇牧眼前閃過無數畫麵：古代劍客的劍、星際艦長的控製臺、末法修士的丹爐...這些他曾以為是前世的記憶，此刻都變成了數據流，在他和顧清歡之間織成光網。


    \"看核心的警告波。\"顧清歡的意識流突然在虛空中拚出血色公式，那是係統主腦的真名代碼，\"它在害怕。


    我們的糾纏已經突破了觀測閾值。\"


    蘇牧抬頭，看見核心光團的暗紅色警告波正在瘋狂閃爍。


    原本穩定的數據流開始扭曲，量子空間的邊緣出現細密的裂紋，像一麵即將碎裂的鏡子。


    \"更高維度的觀測者要來了。\"顧清歡的身影開始透明，她的手穿過蘇牧的胸膛，按在他後頸的輪迴眼上，\"用你的眼睛，凍結時空。\"


    \"清歡？\"蘇牧抓住她即將消散的手腕，掌心的烙印燙得幾乎要燒穿骨頭。


    他能感覺到量子空間在坍縮，裂紋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你要去哪？\"


    \"去該去的地方。\"顧清歡笑了，瞳孔裏的量子碎片重新聚合成琥珀色，\"記住我們說過的，量子海的日出...\"


    她的聲音消散在空間裂紋裏。


    蘇牧突然聽見現實世界的聲音：廢墟夾層的天花板在轟鳴，碎磚砸在他腳邊；顧清歡的體溫正在流失，她的手指還勾著他的衣領，像怕他走丟的孩子。


    後頸的輪迴眼金紋突然爆發出刺目的金光。


    蘇牧能看見時間在變慢——墜落的碎磚懸在半空，顧清歡睫毛上的血珠凝固成紅寶石。


    他低頭看向掌心，那裏的青銅烙印與輪迴眼金紋正交織成新的圖案，像枚破碎的鏡子，又像朵即將綻放的花。


    更高維度的觀測者降臨前的震動，正從量子空間的裂紋裏傳來。


    蘇牧咬著牙，將輪迴眼的金紋往更深的地方壓——他能感覺到這雙眼睛在進化，那些曾以為是限製的紋路，此刻都變成了鑰匙。


    \"等我。\"他貼著顧清歡耳畔低語，金光照亮了她蒼白的臉，\"這次，我不會再讓你消失。\"


    量子空間的裂紋裏，傳來某種龐然大物蘇醒的轟鳴。


    蘇牧的輪迴眼金紋開始滲出鮮血，卻越發光亮——他知道，這是眼睛在突破最後一層限製。


    而在現實與量子的交界處，那道更高維度的目光，已經鎖定了這對糾纏的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