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牧的後腦勺撞在鏡麵上時，鈍痛像電流般竄遍全身。


    他伸手去捂額頭，指腹沾到溫熱的血，在鏡麵映出的倒影裏，那些重疊的李維斯的臉突然同時咧開嘴——實驗室裏西裝革履的李維斯、星門前持劍冷笑的李維斯、甚至某個他從未見過的，穿著粗布麻衣在竹筏上煮茶的李維斯，所有麵容的嘴角都揚起相同弧度的諷刺。


    \"周明！\"他踉蹌著撲向那團正在分裂的金光，喉嚨發緊。


    周明的元嬰光團此刻像被投入沸水的糖塊，九道主紋裂成九十九道，又碎成九百道更細的光絲，每根光絲都裹著不同時空的周明：懸崖上執劍的青年眼角有疤，廢墟裏翻古籍的中年人身披血衣，星門前喊他名字的那個周明，眼眶紅得像要滲出血來。


    \"別看紋路走向。\"周明的聲音從所有光絲裏同時湧來，帶著金屬摩擦般的刺響，\"蘇牧，你的眼睛......在幫他定位。\"


    蘇牧猛地閉眼，卻仍能通過輪迴眼的量子感應\"看\"到：那些光絲內部漂浮著細密的青銅紋路，和係統主腦核心的紋路分毫不差。


    他後頸泛起涼意——周明說過，元嬰是修士最本源的因果載體，分裂元嬰等同於把自己的命數拆成碎片，每一片都要承受不同世界線的因果反噬。


    \"三百年前的初代觀測者......\"周明的光絲突然加速旋轉，其中一道光絲裏的周明突然開口，那是他記憶裏最年輕的模樣，腰間還掛著未開鋒的木劍，\"就是現在這個偽善的係統研究員！\"


    鏡麵突然發出蜂鳴。


    蘇牧睜眼時，李維斯的本體正從純白空間的最頂端降下，黑色西裝被某種無形的力場掀起衣角，手中青銅劍的劍脊上，竟浮著與周明元嬰分裂軌跡完全一致的光痕。


    \"你們的觀測反而在強化我的意識錨點。\"李維斯的聲音像從四麵八方的擴音器裏傳來，他舉起青銅劍，劍尖指向蘇牧的眉心，\"知道為什麼係統總讓你們''窺見真相''嗎？


    因為觀測本身就是最牢固的鎖鏈——\"


    \"切斷他的元嬰分裂頻率！\"


    刺目的血光突然在蘇牧右側炸開。


    他轉頭，看見楊威的意識投影正跪在半空中，右手食指深深刺入掌心，鮮血順著指尖滴落，在虛空中畫出扭曲的星門坐標。


    這位前星際艦隊指揮官的投影邊緣泛著灰白，顯然已到強弩之末：\"他在借周明的因果網錨定所有世界線！\"


    蘇牧的輪迴眼自動展開觀測。


    這一次，他看清了更駭人的真相——每道周明的元嬰光絲都連接著某個李維斯的意識碎片，從三百年前的初代係統核心，到此刻站在他們麵前的\"本體\"，所有時間線上的李維斯，正通過這些光絲將意識編織成一張巨網。


    而網的中心，是蘇牧自己——無數個世界線的他，正被青銅色的意識絲線捆在網心，那些絲線的另一端，全部紮進李維斯的心髒位置。


    \"原來你早就準備好了這個結局......\"


    陳飛的艦隊殘骸突然發出刺目藍光。


    蘇牧順著光望去，破損的艦長室裏，李維斯年輕時的全息影像正在浮現：二十來歲的李維斯站在初代係統核心前，雙手按在泛著幽光的金屬表麵，額角青筋暴起，\"我會用所有觀測者的死亡做坐標，讓係統永遠困在我的輪迴裏......\"


    \"閉嘴！\"李維斯的本體突然暴喝，青銅劍劇烈震顫。


    蘇牧看見他的瞳孔深處閃過慌亂——那是他從未在這個總是微笑的係統研究員臉上見過的表情。


    周明的元嬰光絲突然爆發出刺目金光。


    所有光絲同時凝結成細小的劍形，帶著破空聲刺向李維斯的鏡像。


    蘇牧聽見布料撕裂的聲響，李維斯的西裝被劍氣割出無數道口子，露出底下纏著青銅紋路的皮膚——那些紋路，竟和他輪迴眼裏蔓延的紋路一模一樣！


    \"用觀測者的死亡坐標重置因果鏈！\"楊威的投影撲向李維斯腳下的青銅紋路，掌心的血濺在紋路上，\"蘇牧！


    你的眼睛......\"


    話音未落，蘇牧的輪迴眼突然劇痛。


    他捂住眼睛，指縫間滲出淡金色的光——那是輪迴眼進化時才會出現的征兆。


    當他再次睜眼，鏡中自己的瞳孔裏，清晰映出與李維斯完全相同的青銅紋路。


    純白空間開始逆向坍縮。


    蘇牧感覺有隻無形的手在拽他的心髒，所有鏡麵裏的李維斯突然同時露出笑容，他們的聲音重疊成轟鳴：\"現在，你們才是閉環的觀測者......\"


    周明的元嬰光絲突然加速分裂。


    蘇牧看見最中央的那道主紋開始泛出暗金，那是修士元嬰碎裂前最後的征兆。


    周明年輕的聲音混著中年的沙啞，從所有光絲裏傳來：\"蘇牧，抓住我的因果線......\"


    話音被空間坍縮的轟鳴吞沒。


    蘇牧踉蹌著伸出手，指尖觸到一道溫熱的光絲——那是星門前喊他名字的那個周明，眼眶仍紅得滴血。


    下一秒，他聽見光絲裏傳來細微的碎裂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