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牧的瞳孔劇烈收縮。
他看著那道由《夏日絕句》劍意凝成的銀色劍鋒穿透古心琴胸膛時,喉間已經溢出半聲驚唿;而當李清照的虛影在數據流中逐漸消散,那道劍紋突然調轉方向,帶著刺目的銀光直逼他後頸脊椎時,他甚至來不及調動量子輪迴眼的能力——身體比意識更快做出反應,左手本能地去抓那道劍紋,指尖卻像觸到了燒紅的烙鐵,被燙得猛地縮迴。
“別……別反抗!
李清照的聲音混著數據碎裂的雜音鑽進他耳中。
蘇牧這才發現,她的虛影雖在消散,眼尾卻凝著一點極淡的水光,像千年前那個在戰亂中寫下“至今思項羽”的女子,終於在最後一刻將未說盡的話化作了劍意:“這是……她留給你的鑰匙!
“她?誰?”蘇牧的問題被劍紋刺入脊椎的刺痛截斷。
那不是普通的痛。
青銅紋路自後背沿著脊椎竄升時,他仿佛看見無數微觀粒子在體內重組——左眼角的量子輪迴眼突然灼燒起來,視網膜上原本流動的星軌狀光紋驟然凝固,轉而浮現出一行金色刻印,像某種被破譯的法則密碼,每個字符都在震動著發出蜂鳴:法則具現。
“蘇牧!”
顧清歡的聲音帶著從未有過的急切。
蘇牧猛轉頭,正撞進她眼底翻湧的暗潮裏。
她不知何時掙開了劍紋的束縛,脖頸處那枚原本泛著幽藍的係統標誌正滲出黑色數據流,像是某種封印在崩解。
而她此刻正將那枚標誌按在他心口,機械手掌的溫度透過襯衫灼得他皮膚發疼:“抓住我!現在!”
話音未落,實驗室的空間突然開始扭曲。
蘇牧眼前的景象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麵,先是裂開蛛網般的紋路,接著千萬道數據流從裂縫中湧出,在半空凝結成無數個古心琴的身影——有的穿著白大褂,有的裹著機械義肢,有的甚至保持著蘇牧曾在記憶碎片裏見過的少女模樣,發梢還沾著實驗室的試劑漬。
“每個鏡像都承載著不同時空的觀測者意誌!睘槭椎臋C械古心琴咧開嘴角,金屬牙齒摩擦出刺耳的聲響,“你以為刺穿的是我?不,你隻是打碎了一麵鏡子!
蘇牧的唿吸驟然一滯。
他看見離自己最近的那具少女形態的古心琴,發間別著枚褪色的蝴蝶發卡——正是他在第78世記憶裏,那個總在實驗室幫他整理數據的實習助理。
當他的目光掃過她的瞬間,量子輪迴眼突然自動開啟,視網膜上的金色刻印如活物般遊走到瞳孔邊緣,竟讓他看清了她機械義肢下流動的代碼。
“等等……”他下意識伸出手,抓住那具少女古心琴的機械手指。
代碼洪流在他意識裏炸開,畫麵閃迴某個雪夜的實驗室:年輕的古心琴坐在終端前,屏幕上跳動著“是否刪除初代管理員意識備份”的提示框。
她的手指在確認鍵上懸了三秒,最終按下時,一滴眼淚砸在操作臺上,暈開一片水漬:“對不起……但隻有這樣,係統才會選我做新的容器!
“你才是初代管理員的真正容器!”蘇牧脫口而出。
所有古心琴的鏡像同時靜止。
少女形態的那個突然抬頭,眼中的童真瞬間破碎,取而代之的是某種冰冷的、跨越千年的意誌:“聰明的小家夥……但你來不及了。”
警報聲在頭頂炸響。
蘇牧感覺有什麼東西正從四麵八方擠壓過來,空氣裏漂浮的粒子開始扭曲成鎖鏈形狀——是係統核心啟動了“觀測者牢籠2.0”。
顧清歡的機械手指掐進他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骼:“看這裏!”
她扯開脖頸處的標誌,露出下方泛著幽藍光芒的機械脊椎。
那是蘇牧從未見過的構造,核心處流轉著與他量子輪迴眼同頻的星軌紋:“把劍紋刺入這裏!我的核心代碼能暫時中和混沌變量——相信我,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蘇牧的手掌按上她機械脊椎的瞬間,指尖傳來的震動與他後背的青銅劍紋產生共鳴。
劍紋像是活了過來,順著他的手臂竄上手掌,在掌心凝聚成半透明的劍鋒。
他望著顧清歡,她的瞳孔裏映著他的倒影,卻比任何時候都清晰:“這會要了你的命!
“我的命……早就在遇見你的第一世就不屬於自己了。”顧清歡笑了,機械音裏難得帶上幾分溫度,“刺下去。”
劍鋒刺入的瞬間,整個空間發出玻璃碎裂般的轟鳴。
所有古心琴鏡像的瞳孔同時亮起刺目紅光,她們的身影開始重疊、融合,最終在實驗室中央顯露出巨大的環狀結構——那是蘇牧在第102世瀕死時,用最後一絲意識瞥見的畫麵。
環心處懸浮著一塊黑色石碑,上麵密密麻麻刻著無數名字,而最頂端那個被刪除的位置,此刻正浮現出一張與他一模一樣的臉。
“那是……”蘇牧的聲音卡在喉嚨裏。
環狀結構突然開始轉動。
他感覺有無數道視線穿透空間,落在自己後頸的青銅劍紋上,落在顧清歡機械脊椎裏正在湮滅的代碼上,更落在他左眼角那行金色的“法則具現”刻印上。
而在環心深處,被刪除名字的“陌生人”緩緩抬起頭。
蘇牧的量子輪迴眼不受控製地睜開。
這一次,他看見的不再是碎片般的記憶,而是無數個自己——穿著古代劍客的黑衣,披著星際艦長的披風,頂著末法修士的道冠,每一張臉都與他重合,每一雙眼睛裏都燃著同樣的火焰。
他們在說什麼?
蘇牧向前邁出一步。
環狀結構的震動突然加劇,顧清歡的機械脊椎開始崩解,古心琴的鏡像發出刺耳的尖嘯。
但他聽不清這些了。
他的視線被環心處那個“自己”完全占據,對方的嘴唇開合,說出的話穿過層層數據幹擾,清晰地鑽進他意識裏:
“歡迎來到……輪迴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