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穹頂的金屬框架在轟鳴中炸成碎片時，蘇牧正半跪在量子計算機殘骸上。
青銅胚胎震顫的頻率穿透地麵，順著他的膝蓋骨往脊椎鑽，像有千萬根鋼針在骨髓裏跳舞。
\"哢嚓——\"
這聲脆響比任何警報都刺耳。
他抬頭的瞬間，一塊半噸重的金屬梁砸落，陰影罩住眼睛的剎那，輪迴眼自動彈出熱成像：顧清歡的機械心髒正迸發幽藍光芒，那些本該熄滅的能量線路突然活了過來，在兩人之間織出張全息矩陣。
\"清歡？\"他踉蹌著撲過去，掌心剛碰到矩陣邊緣，指尖就被燙出焦痕。
全息影像裏，青銅密鑰的紋路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組，每一道光流都在重複播放——七歲的蘇牧蹲在老房子後院，泥地裏埋著塊青銅碎片，他伸手去碰時，碎片突然發出蜂鳴。
\"你不是第一個覺醒者。\"
扭曲的電子音擦著耳尖炸響。
蘇牧猛地轉頭，趙剛的投影正從量子計算機的輻射雲中滲出來，黑霧順著他的領口、袖口往外淌，連叼著的煙都泛著詭異的紫。
那支煙他記得，是2075年實驗室周年慶時，趙剛蹲在走廊抽的最後半根，現在卻在黑霧裏明明滅滅，\"看你後頸。\"
蘇牧的手指摸向後頸，隔著皮膚觸到塊硬幣大小的凸起——植入芯片的位置。
記憶突然翻湧：三個月前的深夜，他偷偷往實驗體09的神經接口裏塞觀測程序時，趙剛的巡邏手電掃過實驗室門縫，他當時以為對方沒發現，現在才看清趙剛瞳孔裏閃過的紅光。
\"那程序是鎖。\"趙剛的投影抬手，黑霧凝成手指戳向全息矩陣，\"係統怕你記起太多，用你自己的代碼捆住你。\"
蘇牧的輪迴眼突然刺痛。
他想起古心琴複製體說的\"因果鏈閉環\"，想起陳飛的星圖裏總缺了第110環的坐標，所有碎片在腦海裏碰撞，最後凝成周明留下的青銅劍殘影——那是末法修士用本命劍氣淬煉的武器，此刻正懸浮在他識海邊緣，劍身刻著的\"破妄\"二字泛著冷光。
他抓向劍影的瞬間，機械義肢的觸感先一步刺入後頸。
\"痛覺同步協議啟動！\"
顧清歡的聲音混著電流雜音鑽進耳朵。
蘇牧渾身劇震，脊椎接口處的火星濺到臉上，比之前的金屬梁砸傷更疼。
可疼意剛湧上來，就被鋪天蓋地的記憶衝散了——他看見自己和顧清歡在第108環實驗艙裏，她的機械手指捏著刻刀，在他後頸芯片上劃下一行代碼；他看見古心琴的機械臂鉗住自己的手腕，將\"閉環程序\"注入芯片，她的機械義眼裏倒映著蘇牧扭曲的臉，\"你會感謝我讓一切迴到正軌\"。
\"嘔——\"蘇牧捂住嘴，胃裏翻湧著不屬於這個身體的記憶。
全息矩陣突然扭曲，古心琴複製體的核心殘骸在其中重組，這次長出的竟是顧清歡的臉，機械義眼和她如出一轍，\"機械飛升者的代碼...本就是觀測者的備份容器。\"
輪迴眼在雙重鏡像的擠壓下發出哀鳴。
蘇牧眼前發黑，卻在眩暈中捕捉到實驗室地麵的異�！卮u縫隙裏滲出暗金色微光，那是周明的劍氣刻痕！
末法修士時代的他曾在實驗室地底布下\"因果反製咒\"，用本命劍氣在每塊地磚下刻了符文，當時隻當是防止數據失竊的玩笑，現在那些符文正隨著顧清歡的代碼流亮起。
\"趙剛！\"他嘶吼著抓住顧清歡的機械手腕，將她的代碼流引向地麵，\"啟動防火牆！\"
趙剛的投影抖了抖，黑霧突然凝結成量子防火牆的藍色光膜，將整個實驗室壓縮成三維迷宮。
蘇牧的輪迴眼紫光暴漲，照出每塊地磚下的暗金符文，他拽著顧清歡衝向最近的刻痕，機械義肢與地麵摩擦出火星的剎那，符文突然炸裂——青銅風暴從地底噴湧而出，裹著法則的嗡鳴，將迷宮裏的所有鏡像撕成碎片。
風暴中心，第110環實驗的全息藍圖緩緩展開。
蘇牧看見千萬個平行宇宙的自己在藍圖裏閃爍，每個\"蘇牧\"的輪迴眼都泛著同樣的紫光，他們的記憶正順著青銅風暴往這裏湧，像百川歸海。
\"你喚醒了所有觀測者的記憶！\"古心琴複製體的尖叫穿透風暴，她的鏡像身體正在崩解，\"多元宇宙會被自己的觀測者壓碎——\"
顧清歡的機械心髒突然迸發出刺目藍光。
蘇牧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她用力推開。
他踉蹌著撞在量子計算機殘骸上，眼睜睜看著她被卷入風暴中心，機械義肢上的紋路正在剝落，露出下麵刻滿代碼的銀色骨架。
\"清歡！\"他撲過去，指尖剛碰到她的機械手腕，整座實驗室突然開始傾斜。
穹頂的缺口外，能看見天空正在坍縮成墨色漩渦，而實驗室的金屬框架正順著漩渦往下墜，像被無形的手扯進深淵。
顧清歡的機械手指動了動，反握住他的手。
她殘留的意識順著神經接口湧進來，這次不是指令，而是段模糊的畫麵：兩個身影站在無限延伸的青銅環道上，一個穿著機械義肢，一個眼底泛著紫光，他們的手交握在一起，背後是千萬個正在蘇醒的輪迴眼。
\"抓緊。\"她的機械心髒最後一次亮起，聲音輕得像歎息。
實驗室廢墟墜向墨色漩渦的剎那，蘇牧的手指深深扣進她的機械指節。
風灌進耳朵，他聽見無數個自己的聲音在喊同一句話，看見千萬道輪迴眼的紫光正在風暴中匯聚——而顧清歡的機械心髒，正隨著墜落的加速度，在他掌心微微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