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屬摩擦的尖嘯聲穿透能量屏障時，蘇牧正盯著顧清歡手背上流動的銀色光鏈。
那些字符像活物般沿著她的血管攀爬，在腕骨處交織成複雜的星圖，連帶著她機械心髒碎片間的代碼流都泛起了幽藍的漣漪——那是他在機械飛升者記憶裏見過的\"數(shù)據(jù)共鳴\"狀態(tài)。
\"蘇牧。\"顧清歡的聲音突然輕得像片羽毛，卻精準刺穿了他耳中轟鳴的警報，\"這些字符...和我當年在機械神殿核心看到的湮滅代碼結(jié)構一致。\"她的機械眼球微微震顫，人類的虹膜卻亮得驚人，\"但這裏多了一段環(huán)狀嵌套——是修複程序？
還是鎖？\"
蘇牧喉結(jié)動了動。
他能聞到空氣中逐漸濃烈的臭氧味，那是能量過載的征兆。
輪迴眼的灼燒感不知何時退成了溫溫的麻癢，視網(wǎng)膜上浮動著細碎的金色光斑，恰好與法則之心表麵的紋路重疊。\"需要多久？\"他問，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身側(cè)的實驗服下擺——那是他在22世紀實驗室常穿的款式，此刻布料被掌心的汗浸得發(fā)皺。
\"七分鍾。\"顧清歡的指尖開始快速敲擊虛空，每一下都激射出星芒般的光屑，\"但外麵的攻擊頻率提高了37%。\"她頭也不抬，機械手指與人類手掌在數(shù)據(jù)光網(wǎng)中交替翻飛，\"陳飛的全息炮需要調(diào)整角度，古心琴得黑掉左邊第三根機械臂的能源閥。\"
\"明白！\"陳飛的迴應混著星艦引擎的轟鳴。
蘇牧轉(zhuǎn)頭時，正看見那道星際艦長的虛影完全凝實——藏青色製服上的星徽閃著冷光，他單手按在全息控製臺的投影上，另一隻手對著空氣劃出戰(zhàn)術手勢，\"a艦隊迂迴包抄，β組集中火力打關節(jié)！
這些破銅爛鐵還沒資格打斷清歡！\"
全息炮的藍光在通道口炸出刺目的花。
陳飛的星艦虛影跟著震顫，額角滲出細汗——蘇牧記得這具鏡像的本體在某次超新星爆發(fā)中為救全艦犧牲，此刻他臉上的堅毅與當年駕駛艙裏的表情分毫不差。\"撐住！\"陳飛吼了一嗓子，指尖在控製臺上按出殘影，\"再堅持五分鍾，等古心琴的自毀程序跑通——\"
\"跑通了！\"古心琴的光核突然迸出靛藍色的火花。
這位機械科學家的虛擬鍵盤在她身周展開成螺旋狀，無數(shù)數(shù)據(jù)流順著她的機械手指鑽入空氣，\"第三、第七、第十一機械臂的能源閥已經(jīng)鎖定，三秒後——\"
\"轟！\"
通道口騰起橘紅色的火球。
陳飛的全息艦隊被氣浪掀得東倒西歪，他卻笑出了聲：\"幹得漂亮！\"轉(zhuǎn)頭時製服肩章被氣流扯得翻卷，\"清歡，現(xiàn)在攻擊頻率降了40%，你有更多時間——\"
\"不夠。\"顧清歡的聲音突然發(fā)緊。
蘇牧這才注意到她脖頸處的機械接口在滲淡紫色的液滴，那是機械生命體過載的征兆。\"字符在自我加密。\"她的人類手指按住太陽穴，\"它們在根據(jù)我的破譯速度調(diào)整結(jié)構...像在和我玩貓鼠遊戲。\"
蘇牧的輪迴眼突然一陣發(fā)燙。
那些金色光斑驟然凝聚成細線，順著他的視線紮進法則之心的核心——他看見暗紫色的能量正在金色紋路下翻湧，像極了暴雨前的雲(yún)層。\"清歡，\"他上前半步，抬手虛虛護在她身側(cè)，\"你之前說這些字符是鑰匙...如果強行破解會怎樣？\"
\"可能觸發(fā)自毀。\"顧清歡的機械眼球閃過一串亂碼，又瞬間恢複清明，\"也可能提前打開法則之心。\"她抬頭看他，人類的眼睛裏跳動著蘇牧從未見過的熾熱，\"但你我都知道，我們沒有退路。\"
蘇牧喉間發(fā)苦。
他想起三天前在敦煌遺跡裏，顧清歡為了救他被係統(tǒng)碎片刺穿機械胸腔；想起五百年前作為劍客時，她是他劍鞘上刻的那朵梅花；想起更久遠的星際時代，她是他星艦駕駛艙裏唯一的活物盆栽。\"我信你。\"他說，聲音輕得隻有兩人能聽見，\"但如果你撐不住——\"
\"不會。\"顧清歡打斷他，手背上的光鏈突然暴漲三寸，直接沒入她後頸的機械接口。
蘇牧看見她的瞳孔瞬間收縮成細線，又猛地擴張，像是承受著某種劇痛，\"這些字符...在喚醒我的記憶碎片。\"她的聲音帶著雙重迴響，一重是她原本的清越，另一重低沉得像古鍾，\"機械飛升者的終極代碼...輪迴係統(tǒng)的漏洞補丁...原來天命者一直在用我們的記憶修補宇宙泡的裂縫。\"
\"蘇牧！\"陳飛的喊聲突然變調(diào)。
蘇牧轉(zhuǎn)頭，正看見通道口的金屬穹頂裂開蛛網(wǎng)般的縫隙，數(shù)道暗紫色光束穿透進來，精準地朝顧清歡所在的球體襲來。\"全息盾！\"陳飛的手指幾乎要戳穿控製臺，\"古心琴，那些機械臂根本沒自毀，它們在偽裝——\"
\"我知道！\"古心琴的光核變成了血紅色，機械手指在鍵盤上敲出殘影，\"它們的主程序藏在次聲波層！
我需要兩秒——\"
\"不用了。\"顧清歡突然起身。
她身上的光鏈完全融入皮膚，機械心髒碎片此刻正發(fā)出太陽般的光芒，\"破譯完成了。\"她舉起手，掌心裏懸浮著一個由銀色字符構成的微型星圖，\"這是起源點的坐標...在法則之心最深處。\"
蘇牧的輪迴眼突然劇烈灼燒。
那些金色細線在他視網(wǎng)膜上交織成完整的地圖，與顧清歡掌心的星圖完美重疊。\"這是...\"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fā)抖，\"所有輪迴軌跡的起點？\"
\"是。\"顧清歡將星圖按在法則之心表麵。
金色紋路突然劇烈震顫，暗紫色能量如火山噴發(fā)般湧出，卻在接觸到星圖的瞬間被染成了銀白，\"但天命者不會讓我們進去。\"她轉(zhuǎn)頭看向通道口，那裏的金屬穹頂正在垮塌，暗紫色光束的密度已經(jīng)高得連成了光牆，\"他們要摧毀這裏，連同我們和所有的輪迴數(shù)據(jù)。\"
\"那就讓他們試試！\"陳飛的星艦虛影突然膨脹到三倍大小，全息炮口凝聚起刺目的白光，\"古心琴，把所有能源都給我！
清歡，你和蘇牧準備好——三秒後我撕開個缺口！\"
\"收到。\"古心琴的光核開始急速旋轉(zhuǎn)，她的機械身體表麵泛起金屬熔解的紅，\"自毀程序已綁定，我能撐十秒...足夠你們衝進去。\"
蘇牧抓住顧清歡的手腕。
她的體溫燙得驚人，混著機械接口的冷，像團燒紅的鐵。\"走。\"他說，輪迴眼的灼燒感此刻化作滾燙的力量，順著血管流遍全身，\"去起源點。\"
顧清歡笑了。
她的機械眼球裏，蘇牧看見自己的倒影——眼角泛著金紅，像是有火焰要從眼底噴薄而出。\"好。\"她說，\"去打破所有輪迴。\"
就在這時，整個地下空間突然劇烈震動。
頭頂?shù)慕饘亳讽敯l(fā)出垂死的呻吟，裂縫中滲出的暗紫色能量形成漩渦，將陳飛的全息艦隊卷得支離破碎。
古心琴的光核閃過最後一道強光，她的機械身體開始崩解，卻在消散前將最後一串代碼打進了法則之心。
\"快走！\"陳飛的聲音混著星艦爆炸的轟鳴，\"我撐不住十秒...隻能撐三秒！\"
蘇牧拽著顧清歡衝向法則之心。
他能聽見身後陳飛的全息炮發(fā)出最後的怒吼，能看見古心琴的機械碎片在暗紫色能量中閃爍如星，能感覺到顧清歡掌心的星圖正在發(fā)燙，燙得幾乎要灼傷皮膚。
而在他們前方，法則之心的金色紋路完全展開，露出核心處深不見底的黑洞。
暗紫色能量在洞邊翻湧，卻始終無法侵入那片漆黑——像是某種更古老的力量在守護。
當蘇牧的腳尖即將踏進黑洞的瞬間，整個空間的震動突然加劇。
金屬地板在他腳下扭曲成波浪，頭頂?shù)鸟讽斵Z然坍塌，暗紫色能量漩渦中伸出無數(shù)金屬觸須，朝著他們的後背刺來。
顧清歡轉(zhuǎn)身，機械心髒碎片迸發(fā)的光芒照亮了整個空間。
蘇牧看見她的眼睛裏，銀色字符與金色紋路正在融合，像極了輪迴眼覺醒時的模樣。
\"抓緊我。\"她說。
蘇牧收緊了手指。
在金屬觸須刺穿空氣的尖嘯中，在陳飛最後一聲\"衝\"的吶喊中，在法則之心核心的黑洞裏，兩縷身影消失在了暗紫色的能量風暴中。
而在他們身後，地下空間的金屬結(jié)構開始成片崩解。
暗紫色能量順著裂縫蔓延，所過之處，連時間都像是被揉皺的紙，出現(xiàn)了詭異的扭曲——
仿佛有什麼更龐大的存在，正在從更深的黑暗裏，緩緩睜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