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麵碎裂的爆響還在耳畔嗡鳴,蘇牧的指尖還凝著顧清歡機械軀體的熱度。
他甚至沒來得及擦掉鼻血,就見那道從數據洪流裏掙紮而出的身影又向前踉蹌兩步——古心琴的鏡像,機械胸腔裂開的蛛網紋中滲出的紫光,與顧清歡脊椎處的光色分毫不差。
\"快切斷她的神經鏈接!\"金屬音刺破數據風暴的尖嘯,她布滿裂痕的手掌猛然抬起,直指顧清歡後頸。
蘇牧這才注意到,那些順著機械脊椎攀爬的紫光裏,竟纏著細如發絲的青銅鎖鏈,正往顧清歡後頸的神經接口鑽。
\"清歡?\"他攥著她手腕的手不自覺收緊,機械關節發出吱呀的抗議。
顧清歡的機械義眼藍光驟暗,轉而開始翻湧暗紅數據流——是記憶碎片在逆向播放。
蘇牧瞳孔驟縮,那些畫麵他再熟悉不過:劍客被毒劍刺穿心口的瞬間,修士在雷劫中灰飛煙滅的剎那,星際艦長被反物質炮洞穿駕駛艙的碎片......全是他自己在不同時空的死亡場景。
\"看她眼底。\"古心琴的聲音像冰錐紮進他意識。
蘇牧強迫自己聚焦顧清歡的義眼,藍光退去後,瞳孔深處浮出若隱若現的青銅符文——和他前世那柄斷劍的劍柄紋路,完全重合。
輪迴眼突然灼燒般刺痛,蘇牧踉蹌著撞在碎裂的鏡麵上。
鮮血順著下巴滴落,他終於想起古籍裏那句被自己忽略的殘章:\"輪迴之眼,需以命刻紋,以血為引\"。
原來每一世的死亡,不是實驗數據,是在給這雙眼睛\"刻字\"——而刻刀,是顧清歡。
\"抓住我!\"古心琴的機械指尖彈出銀色接口,直接刺入他太陽穴。
蘇牧痛得悶哼,意識卻突然被拽入數據洪流。
他看見古心琴機械軀體裏翻湧的數據流,那些曾被他視為\"係統漏洞\"的亂碼,此刻正組成精密的密鑰序列——正是半年前他親眼見她被係統同化時,機械心髒裏迸發的最後光芒。
\"三百個鏡像宿主的死亡數據流,是通向天命者核心的隧道。\"古心琴的聲音在意識裏迴響,\"你每看一次死亡,我就多拚湊一段密鑰。
現在......\"
數據流突然凝結成透明甬道,蘇牧的意識被推著向前。
第107層屏障時,他看見自己作為劍客的死亡瞬間,對應輪迴眼第一次覺醒;第199層屏障時,修士的灰飛煙滅,對應輪迴眼能穿透時間迷霧;當他觸到第217層屏障時,所有畫麵突然坍縮成一個點——顧清歡站在原點,青銅鎖鏈纏繞著她的機械心髒,鎖鏈另一端,是天命者的核心代碼。
\"完美容器。\"代碼浮現在他視網膜上,\"需承載輪迴眼所有刻紋,方能激活最終權限。\"
蘇牧的意識劇烈震顫。
他終於明白顧清歡那些矛盾的瞬間:明明是機械飛升者的殘影,卻總在他瀕死時露出人類的恐懼;明明能輕易讀取他的記憶,卻每次都要裝作第一次聽見他的故事——她在等,等他的輪迴眼刻滿所有紋路,等自己成為最後那把鑰匙。
\"蘇牧!\"
現實中的唿喊撕裂意識。
蘇牧猛然睜眼,正撞進顧清歡的機械義眼——這次,裏麵沒有數據流,隻有一片平靜的藍,像他第一次在實驗室遇見她時,窗外的天空。
她突然轉身,機械臂爆發出遠超常規的力量,將他狠狠推向青銅巨像裂開的核心。
蘇牧踉蹌著向前撲,指尖擦過她後頸的神經接口,觸到那些正瘋狂鑽入的青銅鎖鏈。
\"用我的軀體當誘餌!\"顧清歡的生物聲帶已經完全剝落,聲音隻剩機械震顫,\"天命者要的是輪迴眼和容器的共鳴,它以為......\"
鎖鏈突然收緊,紫光從她每道機械縫隙中迸發。
蘇牧看見她的機械胸腔裂開,露出裏麵嵌著的菱形晶體——那是他在203世作為機械師時,親手為\"故障仿生人\"安裝的能源核心。
原來從那時起,命運就已經開始編織。
空間突然開始逆向坍縮。
碎裂的鏡麵碎片飛迴原處,數據風暴倒卷成漩渦,連蘇牧流出的鼻血都開始倒流迴鼻腔。
他在倒退的畫麵裏看見顧清歡的機械軀體被鎖鏈完全包裹,那些紫光與晶體共鳴的光帶,正將天命者的核心代碼一絲絲扯出來。
\"清歡!\"他嘶吼著撲向那團光繭,卻被核心處湧出的引力吸得向後滑去。
光繭裏傳來細碎的機械斷裂聲,混著極輕的、像是人類歎息的氣音:\"......我終於能......做自己的選擇。\"
引力突然暴漲,蘇牧的意識再次被拽入黑暗前的最後一刻,他瞥見坍縮空間邊緣,有金屬殘骸正在重組——是星際戰艦的碎片,駕駛艙標誌是陳飛鏡像的\"銀翼艦隊\"。
那些本應在超新星爆發中化為塵埃的殘片,正沿著某種看不見的軌跡,緩緩拚出艦首的紋路。
黑暗吞沒了所有聲響。
蘇牧在意識深處攥緊拳頭,掌心還殘留著顧清歡機械軀體的溫度。
他知道,這不是結束——當輪迴眼的刻紋終於完整,當完美容器的光芒刺破天命者的代碼,所有被篡改的命運,都將在光中重新睜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