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空裂縫的黑暗裏，蘇牧的指尖被一片溫涼包裹。


    那不是人類的體溫，更像某種精密機械運轉時滲出的微熱——顧清歡的意識體正從他眉心溢出，半透明的輪廓在量子亂流中翻湧，機械義眼的紅光像兩簇將熄的磷火。


    \"抓緊我。\"他喉間溢出低喘，意識海因強行容納兩人而刺痛。


    前一刻躍入裂縫時，李維斯的笑聲還在所有可能性分支裏炸響，現在那些聲波正順著量子糾纏的脈絡，在他耳膜上刻下灼燒般的癢。


    輪迴眼在眼底發燙，金紅光芒穿透黑暗，照見他們正懸浮在一團青銅符文編織的繭核中央——符文流動的軌跡像極了實驗室量子對撞機啟動時的能量圖譜，卻多了幾道螺旋狀的暗紋。


    \"這是你用機械殘片重構的臨時錨點？\"蘇牧脫口而出，聲音在繭核內激起空蕩的迴響。


    顧清歡的機械義眼突然劇烈閃爍，紅光轉為血瞳：\"別碰符文！


    李維斯把裂縫變成了鏡像矩陣的入口——\"話音未落，刺耳的警報聲撕裂虛空。


    那是林浩實驗室的量子校準儀特有的蜂鳴，尖銳得像鋼針直刺腦仁。


    蘇牧猛地轉頭，看見實驗室殘骸正在繭核內重組。


    鏽蝕的操作臺、碎裂的全息屏、甚至他前天打翻的咖啡漬，都在雙重時間流裏重疊——同一臺顯微鏡既在20秒前的位置蒙著灰塵，又在此刻被林浩的手擦得鋥亮。\"能量紊亂！\"林浩的全息投影突然出現在殘片上方，安全主管的額角滲著虛擬汗珠，\"量子校準儀顯示時間熵值同時增加和減少，這不可能——\"


    \"看那裏。\"顧清歡的機械指尖突然抵住蘇牧手腕。


    他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冷汗瞬間浸透後背：顧清歡的機械心髒部位，暗紫色數據流正像活物般啃噬著幽藍核心。


    那些數據的紋路與天命者核心殘片完全一致，\"你的處理器在同步吸收天命者殘片？\"


    \"是被動吸收。\"顧清歡的意識體開始出現裂痕，聲音卻異常冷靜，\"機械飛升者的核心本就是多元宇宙信息的收納器。


    蘇牧，聽著——\"她突然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金屬觸感透過意識體傳來，\"現在封我進輪迴眼，用你的因果鎖鏈鎖死數據流。\"


    \"不行。\"蘇牧的瞳孔劇烈收縮。


    他能感覺到輪迴眼深處的天命者殘片正在躁動，像被投喂了新鮮血肉的惡獸。


    但顧清歡的機械核心已經半透明，幽藍光芒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減，\"再等三秒，我就能定位到數據流源頭——\"


    \"三秒後我的核心就會崩解成量子態。\"顧清歡打斷他，機械義眼的紅光突然凝成兩點實質光斑，\"你想讓我變成連意識殘片都不剩的量子塵埃嗎？\"


    這句話像重錘砸在蘇牧心口。


    他想起三天前在量子檔案館找到的機械飛升者資料：意識體與機械核心的綁定一旦斷裂，連輪迴係統都無法迴溯。


    喉間泛起血腥氣，他咬破舌尖保持清醒，眉心輪迴眼符文驟然亮起，\"進來。\"


    意識海深處的裂縫張開時，繭核突然發出金屬扭曲的呻吟。


    蘇牧眼前的景象開始坍縮——青銅符文像被無形的手揉皺的紙，實驗室殘骸、林浩的投影、甚至顧清歡的機械軀體，全部沿著某種無限循環的軌跡拉伸。


    他聽見顧清歡倒吸冷氣：\"莫比烏斯環結構！


    李維斯改寫了空間法則——\"


    \"能量守恆定律被改寫...每個修複動作都在...\"林浩的全息投影突然被撕成碎片。


    蘇牧看著安全主管的虛擬麵容從中間裂開，數字組成的血液在空中懸浮，最後化作一串亂碼消散。


    冷汗順著後頸滑落，他這才發現自己的左手不知何時長出了金色光絲——那是輪迴眼具現的法則觸須，正不受控製地纏繞上繭核表麵的青銅符文。


    \"別解析符文本身！\"顧清歡的聲音從意識海深處傳來，帶著因空間扭曲產生的雜音，\"它們是李維斯預設的反製開關，每道符文都綁定著一個平行宇宙的湮滅程序！\"


    蘇牧的指尖驟然收緊。


    他能通過法則觸須\"看\"到符文內部的結構：表麵是維持繭核穩定的量子鎖，底層卻藏著無數微型炸彈般的自毀代碼。


    冷汗浸透襯衫，他正要撤迴光絲，整個繭核突然發出刺目的白光。


    等視線恢複時，他們正麵對一麵青銅鏡麵——鏡麵裏沒有倒影，隻有無數個蘇牧的鏡像從裂縫深處湧來。


    每個鏡像的輪迴眼都閃爍著不同顏色的光芒：有劍客時期的暗紅，有艦長時期的幽藍，有修士時期的青金。


    他們的表情或冷笑、或悲愴、或癲狂，卻都在同一時間開口，聲音重疊成李維斯的嗤笑：\"驚喜嗎？


    蘇牧。


    你以為用因果牢籠困住了天命者，可你每一世的死亡，都是在給它喂食更美味的養料——\"


    \"住口！\"蘇牧怒吼著揮拳。


    拳頭穿透鏡麵，卻在觸到某個臨界點時被反彈，劇痛順著手臂竄上脊椎。


    顧清歡的意識體突然從他眉心衝出，機械義眼的紅光與輪迴眼的金紅交纏，在鏡麵上燒出一個拳頭大的洞。


    \"趁現在！\"她的聲音帶著破音，\"鏡像矩陣的薄弱點在——\"


    話音戛然而止。


    蘇牧順著她的目光望去，瞳孔驟縮。


    鏡麵深處，原本應該空無一物的位置，突然浮現出半座懸浮的量子沙盤。


    那是劉明實驗室的核心設備，此刻正以違反物理法則的方式重組，藍光中隱約能看見\"2077\"的年份標識——那是蘇牧剛入職時參與的第一個量子糾纏實驗編號。


    \"蘇牧...\"顧清歡的機械核心突然劇烈震顫，\"那沙盤裏的時間線...是你還沒經曆過的未來。\"


    虛空裂縫再次發出轟鳴。


    蘇牧看著鏡中沙盤的藍光越來越亮，李維斯的笑聲混著量子亂流灌進耳朵。


    他握緊顧清歡逐漸透明的手，輪迴眼在眼底灼燒出刺痛——這一次，他看清了那些鏡像蘇牧眼底的瘋狂，也看清了李維斯藏在笑聲裏的急切。


    \"不管你想玩什麼。\"他對著鏡麵輕聲說，鮮血從嘴角溢出，\"這一次，我不會再當養料。\"


    鏡中沙盤的藍光突然暴漲。


    蘇牧感覺有什麼東西順著量子糾纏的脈絡，鑽進了他意識海最深處的輪迴眼。


    那是比天命者殘片更冰冷的存在，帶著某種他從未感知過的法則紋路。


    而在所有喧囂的最深處，他聽見一個陌生的聲音，混著劉明實驗室特有的電子音，輕聲說：\"歡迎來到真正的量子沙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