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牧的指尖剛要觸到顧清歡飄散的星塵,那些光粒突然加速潰散。
他瞳孔劇烈收縮——每一粒銀紫色的量子粒子表麵,都浮起細碎的記憶碎片:是她作為機械飛升者時修複星艦的全息投影,是末法時代她替他擋下致命劍招時碎裂的玉玨,是古代話本裏那個總在茶攤等他的青衣女子,睫毛上沾著晨露。
\"清歡!\"他喉間溢出破碎的低喚,後頸的機械心髒突然灼痛,像被人攥住神經線猛扯。
這痛意順著脊椎竄入眉心,輪迴眼的銀紫血淚滴在量子算盤殘片上,濺起一串細碎的劈啪聲——那些本要消散的粒子竟逆著引力重新聚攏,在他視網膜上投下流動的光網。
顧清歡的聲音從光網深處傳來,比之前清晰幾分:\"看......看你的輪迴眼。\"
蘇牧本能地捂住眼睛,指縫間漏出的銀光卻在空氣中凝成無數細流。
他猛地睜眼,瞳孔裏翻湧的不再是單一的時空碎片,而是萬千條糾纏的可能性之線——每條線末端都站著一個他:有的在實驗室調試量子對撞機,有的在星艦駕駛艙按下自毀按鈕,有的握著斷劍跪在焦土上,而最中央那道身影,正將手按在泛著冷光的天命係統核心上。
\"那是......我?\"他踉蹌後退,後腰撞上冰涼的青銅符文牆。
記憶如潮水倒灌,他想起每個前世死亡時那道若有若無的指引,想起每次\"意外\"覺醒輪迴眼時腦海裏響起的機械音:\"觀測者準備完成,開始記憶灌錄\"。
原來不是係統選擇了他,是他在每個時間線裏,都親手為係統戴上了冠冕。
\"現在你看見真相了。\"顧清歡的機械義眼突然從量子光網中飛出,表麵爬滿裂痕,\"係統需要的不是秩序,是''觀測者''本身——它要的是永遠有一個清醒的人,替所有宇宙確認''這就是真實''。\"
話音未落,義眼已經撞上他的輪迴眼。
劇痛讓蘇牧咬破舌尖,腥甜蔓延時,他看見顧清歡的意識正順著義眼的裂痕湧進來:她機械胸腔裏的齒輪在燃燒,記憶芯片正被高溫熔成液態,卻仍在固執地輸送著最後一段數據。
\"李維斯的鏡像群!\"她的聲音突然尖銳,\"快停下你的觀測!\"
蘇牧這才注意到身後的動靜。
原本融合成光繭的李維斯正瘋狂碎裂,每個鏡像碎片裏都爬出星際艦長的投影——那是他前世用自毀芯片炸穿敵艦時的殘影,此刻正舉著能量長劍,將光繭劈成千萬道暗紫數據流。
但那些本該消散的數據流沒有墜落,反而像嗅到血腥的蚊群,朝著青銅矩陣最深處的天命核心湧去。
\"你用死亡記憶激活了鏡像裏的戰鬥本能,\"顧清歡的機械心髒在他意識海裏劇烈震顫,\"它們在給係統輸送......觀測者的''確認權''!\"
蘇牧的唿吸驟然急促。
他看見數據流觸及核心的瞬間,原本裂痕遍布的光繭竟開始愈合,暗紫光芒裏浮起新的紋路——那是他輪迴眼裏才有的量子糾纏方程式,此刻正被係統逆向解析。
\"必須切斷所有可能性分支。\"他咬破掌心,鮮血滴在輪迴眼上,\"清歡,教我怎麼做。\"
\"用你的眼睛......具現所有可能的你。\"顧清歡的意識開始出現雜音,\"每個分支都是獨立的觀測者,它們的''確認''會互相抵消......\"
蘇牧的輪迴眼突然膨脹成覆蓋整個空間的光膜。
他看見自己在平行宇宙裏的千萬種可能:劍客在揮劍,艦長在掌舵,修士在結印,每個\"他\"都在同一時間抬頭,眼中映出相同的銀紫光芒。
這些身影從光膜裏走出,皮膚半透明,卻帶著實體的重量——他們是可能性的具現,是蘇牧存在的所有證明。
暗紫數據流撞上這些分身的瞬間,爆發出刺目的白光。
蘇牧感覺有什麼東西正從腳底抽離,像是靈魂被撕成碎片再重新編織。
他踉蹌著單膝跪地,額頭抵在冰涼的地麵,聽見顧清歡的機械心髒在意識海裏唱起一首走調的歌——那是古代話本裏,她總在他受傷時哼的曲子。
\"蘇牧......\"她的聲音輕得像歎息,\"我的粒子......要徹底散了......\"
蘇牧抬頭,正看見最後一團量子光粒在他掌心凝聚成顧清歡的臉。
她的機械義眼已經完全碎裂,卻彎起嘴角:\"記住,真實的選擇......不需要被記錄......\"
光粒消散的剎那,蘇牧的輪迴眼突然發出刺耳鳴叫。
他看見自己的瞳孔分裂成萬千光點,每個光點都是獨立的觀測者,帶著他的記憶、他的情感、他對\"真實\"的堅持,朝著天命核心蜂擁而去。
\"不——!\"李維斯的電子音裏第一次出現顫抖,\"你們不能......不能打破觀測閉環......\"
係統核心的哀鳴混著金屬扭曲的尖嘯。
蘇牧感覺有雙手將他托向空中,青銅符文在腳下流轉成星河的模樣。
他低頭,看見自己的影子正與那些光點重疊,而核心深處的暗紫光芒,正在銀白的\"真實\"裏一寸寸熄滅。
意識即將消散前,他聽見最後一聲輕響——是顧清歡的機械心髒,在他意識海裏種下的種子,裂開了第一道縫。
當蘇牧再次睜眼時,正懸浮在青銅符文矩陣深處。
他的輪迴眼不再疼痛,卻像蒙著層薄霧,看不清周圍的細節。
下方某處傳來若有若無的電流聲,像是某個龐大的係統,正在廢墟裏艱難重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