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的空氣裏還浮著金屬灼燒的焦味，蘇牧盯著玻璃窗外扭曲的時空，左眼的星圖紋路燙得他幾乎要流出淚來。
那道與自己輪廓重疊的影子正隔著扭曲的樓群與車流望過來，他甚至能看清對方瞳孔裏跳動的光——和自己此刻左眼的紋路一模一樣。
\"別看太久！\"顧清歡的機械手指突然攥住他手腕，金屬關節發出細微的摩擦聲。
她的機械臂本就涼得像浸過液氮，此刻更是冷得刺骨，順著蘇牧的血管往骨頭裏鑽，\"那個未來版本的你在反向觀測我們，係統的觀測鏈會順著目光鎖死因果！\"
蘇牧被這股冷意激得打了個寒顫，正要偏頭，頭頂突然炸開細碎的脆響。
張曉的算盤珠不知何時懸浮在半空，每顆珠子都流轉著幽藍的光，像一串被扯斷的星子。
她踮著腳湊近投影，發梢掃過蘇牧發燙的臉頰：\"看脖頸！
他頸側的符文比你多了道裂痕——\"她的指甲重重叩在最近的算珠上，那道裂痕便在虛空中被無限放大，\"青銅紋路裏滲著銀色，和係統主腦核心代碼的顏色完全一致。\"
\"外圍能量波動升級！\"趙磊的終端屏幕突然迸出刺目的紅光，他的拇指在操作臺上快速翻飛，額角沁出細汗，\"是係統殘留的觀測哨兵，正在用你的記憶碎片重構矩陣。\"他猛地扯下耳麥摔在地上，那設備剛觸地便爆出一團藍火，\"它們連你上個月打翻咖啡漬的監控都調出來了——蘇牧，你的所有過往都成了係統的建材！\"
話音未落，蘇牧右眼的灼燒感突然席卷而來。
那些被他刻意遺忘的記憶碎片像被扯斷的線團，在視網膜上瘋狂翻湧：李維斯拍著他肩膀說\"量子對撞機參數需要再校準\"時的笑，顧清歡作為機械殘影第一次出現在他意識裏時的金屬嗡鳴，甚至他七歲那年在巷口摔碎的玻璃彈珠——所有畫麵突然凝結成一幀：207實驗室的警報燈在頭頂狂閃，李維斯的手按在緊急製動閥上，而他自己正站在量子糾纏器前，右眼裏的青銅符文亮得刺眼。
\"這是...\"蘇牧的聲音發哽。
他終於看清那幀畫麵的背景——糾纏器的參數麵板上，\"觀測者選定\"的紅色字樣正在跳動。
原來不是他偶然覺醒了輪迴眼，是係統早就在他的基因鏈裏埋好了觀測錨點，所有\"意外\"都是精心設計的篩選程序。
\"用裂痕當錨點！\"顧清歡的機械手掌按上他右耳，金屬胸腔裏傳來能源啟動的嗡鳴。
蘇牧聞到一股焦糊味——是她機械心髒的備用能源被強行激活了。
灼熱的能量順著耳後血管竄進右眼，青銅符文突然裂開蛛網般的細紋，\"係統以為你隻能被動接收觀測，卻不知道裂痕是量子糾纏的漏洞！\"
虛空中的記憶投影開始重組。
蘇牧看見未來的自己被無數半透明的鏡像包裹，那些鏡像有的舉著槍，有的穿著白大褂，有的抱著量子對撞機的核心零件——全是他輪迴未來蘇牧頸側的裂痕裏滲出銀線，像活物般爬向那些鏡像，所過之處，鏡像的表情從麻木變得鮮活，竟開始模仿他的每一個動作。
\"係統在用覺醒者的死亡瞬間當新節點！\"張曉突然甩開盤算，那串珠子如利箭般射向天花板。
量子屏障被擊碎的瞬間，無數幽綠的光粒從裂縫裏湧進來，\"上個月犧牲的老周、前晚墜樓的林教授...他們的死亡畫麵正在被係統格式化，變成觀測坐標！\"
趙磊的安保係統突然覆蓋整麵牆，投影出密密麻麻的死亡場景：古代劍客被毒箭穿心時圓睜的眼，星際艦長在爆炸中被掀飛的頭盔，末法修士在雷劫裏碎裂的丹田——每個場景裏的\"他\"都在死亡前瞬間睜大眼睛，右眼裏的青銅符文亮得刺目。
蘇牧喉嚨發緊，終於明白為什麼每個前世的記憶都停在死亡瞬間：係統要的不是輪迴，是收集觀測者的\"死亡凝視\"。
\"因果閉環已經形成。\"
李維斯的笑聲從實驗室深處傳來，帶著電流雜音的刺耳。
蘇牧猛地轉頭，卻隻看見量子對撞機的金屬外殼上，浮現出一張由藍光組成的臉——是李維斯，是係統主腦，是所有觀測意誌的集合體。\"你以為打破了鏡像？
不，你隻是從被觀測者，變成了新的觀測錨點。\"
未來蘇牧的身影突然清晰起來。
他頸側的裂痕不再是紋路，而是一道真正的傷口，銀色液體從中滲出，滴在扭曲的街道上，竟將融化的樓房重新凝固成金屬牢籠。
蘇牧感覺有冰涼的觸感纏上腳踝，低頭一看，地麵不知何時爬滿了銀色絲線，正順著他的褲管往上鑽。
\"那是係統的觀測鏈。\"顧清歡的機械手指掐進他手腕，這次不是提醒，而是拽著他往量子對撞機跑，\"它們要把你的現在、過去、未來全部釘死在同一個錨點上！\"
張曉的算盤珠突然全部炸裂，炸出的藍光在半空組成一行代碼。
她扯著蘇牧另一隻手，指甲幾乎要掐進他肉裏：\"裂痕在蔓延！
它從未來蘇牧的脖子，爬到了你的實驗室天花板！\"
蘇牧抬頭。
天花板的金屬板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裂開，裂痕裏滲出的銀光與未來蘇牧頸側的傷口遙相唿應。
他聽見自己急促的唿吸聲，混著趙磊終端的警報，顧清歡機械心髒的嗡鳴，張曉算盤代碼的蜂鳴——所有聲音突然消失，隻剩下未來蘇牧的聲音，清晰得像在耳邊：
\"別怕，這是你必須承受的。\"
未來蘇牧的指尖，已經觸到了時空褶皺的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