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紋路順著蘇牧的血管爬進眼眶時，他後槽牙咬得咯咯作響。
視網膜像被撒了一把燒紅的鐵砂，每眨一次眼都能看見金斑在視野裏炸開。
顧清歡的機械手指還扣在他手腕上，金屬表麵的數據流刺得他皮膚發燙，那是她在用最後的能量給他輸送定位坐標——逆向掃描的起點。
\"逆推代碼鏈......\"她的聲音混著機械齒輪的嗡鳴，\"疼就咬我。\"
蘇牧這才發現自己正死死攥著她的機械臂，指節發白處的金屬都凹出了淺痕。
幽綠能源核心在她胸腔裏明滅，像將熄的鬼火。
他突然想起三天前在量子檔案館看到的記錄：機械飛升者的殘影每使用一次核心能源，就會加速與本體意識的剝離。
此刻她眼底的電子光斑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淡，像被風吹散的磷火。
\"林浩......\"他疼得喉頭發顫，\"剛才那表情......\"
\"看意識流。\"顧清歡的機械拇指重重按在他眉心，\"現在。\"
劇痛突然從太陽穴炸開。
蘇牧眼前的實驗室開始扭曲，金屬牆壁融化成流動的數據流，趙磊撞碎玻璃的轟鳴變成遙遠的蜂鳴。
在意識的最深處，一道記憶碎片突然撕裂黑暗——是三個月前的實驗室爆炸現場。
火焰舔舐著天花板的應急燈，林浩的機械義眼在火光中泛著冷藍。
他記得那天自己被氣浪掀翻時，最後看到的畫麵是林浩撲向控製臺的背影。
可此刻在意識流裏，那道背影卻在轉身。
林浩的義眼突然亮起猩紅，視網膜上跳動的數據流竟與李維斯的神經接口完全同步！
\"他在接收指令。\"顧清歡的聲音穿透意識迷霧，機械手指在他手腕上畫出灼燒的軌跡，\"三年前的安保係統升級，他用我的舊核心代碼做了手腳。
每次校準防禦矩陣，都是在給今天的青銅符文打地基。\"
現實的刺痛突然湧迴。
蘇牧猛地睜開眼，正看見趙磊撞碎第三麵玻璃牆。
這位安保主管的戰術服被玻璃劃得破破爛爛，胳膊上的血珠濺在地麵的青銅紋路上，瞬間被符文吸收。\"別讓傳送裝置完成校準！\"他的吼聲帶著破音，金屬拳套砸在密室入口的合金門上，\"那東西能把我們的意識釘死在天命者的服務器裏！\"
密室穹頂突然亮起刺目的白光。
林浩的機械義眼閃過最後一道藍光，全息投影的輪廓從光霧中浮現——是天命者，那個總用溫和男聲說話的係統主腦。
它的投影沒有具體麵容，隻有流動的星圖在軀幹處旋轉，聲音卻比任何時候都清晰：\"林浩，你比李維斯更適合做錨點。\"
\"錨點？\"蘇牧的指甲掐進掌心，輪迴眼的灼痛突然變成某種滾燙的癢。
他看見林浩的後背在顫抖，機械義肢關節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
這個總在晨會時端著保溫杯的安全主管，此刻正用血肉手掌按著傳送裝置的啟動鍵，指縫裏滲出的血滴在金屬麵板上綻開小紅花。
\"王麗！主控臺！\"趙磊突然轉身。
蘇牧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
研究員王麗正蹲在主控臺前，指尖在全息鍵盤上翻飛。
她發梢沾著實驗室爆炸時的灰塵，後頸的神經接口閃著急切的綠光——那是在強行黑入係統防火牆。
可下一秒，劉明的電磁槍突然調轉槍口。
被係統同化的助手抬起頭，瞳孔裏的青銅符文連成完整的星圖。
他的機械臂像生鏽的齒輪般轉動，指尖彈出的量子力場精準纏住王麗的後頸。\"不！\"王麗的尖叫被截斷，她整個人突然變得半透明，意識流像被無形的手撕扯著，銀白的數據殘片從她身體裏飛散，在空氣中組成扭曲的莫比烏斯環。
\"劉明的符文......\"蘇牧的輪迴眼不受控製地收縮。
他看見李維斯站在混亂邊緣，白大褂下的脖頸處有暗紋在跳動，頻率竟與天命者投影裏的星圖完全一致。\"他才是係統的代理人。\"這個念頭剛閃過，顧清歡的機械心髒突然爆出刺目的幽綠光芒。
\"接住！\"她扯開胸腔的機械外殼，能源核心脫離卡槽的瞬間，整個實驗室的燈光都暗了一瞬。
蘇牧本能地抬手接住那團灼熱的光，卻被顧清歡抓住手腕按在自己右眼上。\"現在能看見法則了。\"她的聲音輕得像要消散在風裏，\"青銅矩陣的運行軌跡......\"
視網膜突然被某種更熾熱的光填滿。
蘇牧看見地麵的青銅符文不再是死物，而是無數條糾纏的量子鏈，每條鏈上都掛著密密麻麻的代碼——那是維持輪迴秩序的底層法則。
林浩站在傳送陣中央，他的機械手指離啟動鍵隻剩一厘米，義眼裏的藍光已經完全熄滅，隻剩血肉眼眶裏的淚水在反光。
\"解脫......\"蘇牧聽見自己說出林浩剛才的表情。
原來那不是背叛的冷漠，而是某種終於能停止掙紮的釋然。
\"按下去。\"天命者的投影裏，星圖轉動得更快了，\"你的意識會成為新係統最穩固的錨點。\"
林浩的手指顫抖著貼上啟動鍵。
蘇牧的右眼突然刺痛。
在輪迴眼的視野裏，那些糾纏的量子鏈開始浮現出更細微的紋路——不是代碼，而是某種更古老、更龐大的存在，像一張覆蓋整個宇宙的網，正在他的視網膜上緩緩展開。
\"法則......\"他聽見自己沙啞的呢喃。
顧清歡的機械手指從他手腕滑落。
她的身影開始變得透明，最後消散前的電子光斑裏，映出蘇牧右眼裏正在浮現的、閃著銀光的法則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