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牧的指尖剛觸到\"確認\"選項，劇痛便從輪迴眼炸開。
那不是普通的痛，像是有人用燒紅的銀針在眼底刻下星圖，又像千萬根冰錐順著淚腺往腦仁裏鑽。
他踉蹌著扶住操作臺，指節因用力泛白，卻在低頭的瞬間，被輪迴眼中的畫麵釘在原地——
三百個李維斯的湮滅場景正以兩倍速在瞳孔裏閃迴。
第一個李維斯被機械殘骸貫穿核心時，嘴角還掛著冷笑；第二個在符咒灼燒下化作青煙前，指尖還攥著半片青銅鑰匙；第三個被輪迴眼銀光穿透時，眼底竟溢出與蘇牧此刻相同的慌亂。
最詭異的是每個場景的最後，那道穿透核心的銀光都在變化形態：有時是顧清歡頸間的機械項圈，有時是周明符咒上的朱砂紋路，有時...分明是他自己這雙正在滲血的眼睛。
\"�！猏"
清脆的金屬震顫聲撕裂實驗室的黑暗。
蘇牧猛地抬頭，正看見顧清歡的機械殘骸在半空重組。
那些曾刺穿他輪迴眼的碎片此刻懸浮成圓，表麵流轉的藍光凝成青銅羅盤，十二根指針同時震顫，最終全部指向天花板——那裏本該是通風管道的位置，此刻卻浮著團暗紅色的光，像滴懸而未落的血。
\"那不是終點，是起點...\"顧清歡的聲音混著金屬摩擦聲，\"係統核心在更深處，你之前看見的湮滅，不過是它給觀測者的...開胃菜。\"
話音未落，身側傳來布料撕裂的聲響。
蘇牧轉頭，正撞見趙磊的安保製服像被無形的手揉碎，深藍布料化作銀白數據流，順著他的領口、袖口向外湧。
趙磊本人卻像毫無所覺，瞳孔裏翻湧著蘇牧從未見過的代碼海，每道字符都泛著冷光，\"所有觀測者都是容器...係統用輪迴眼綁定意識，用複製體消耗因果，最後把...把完整的靈魂當電池。\"他的聲音越來越虛，說到最後幾個字時，整個人突然透明，隻剩那句\"容器\"的尾音在空氣裏嗡嗡作響。
\"別信係統！真正的囚籠——\"
尖銳的電子音炸響，王麗的殘餘意識從實驗臺的芯片裏衝出來。
蘇牧曾見過她的意識體：是個穿白大褂的年輕姑娘，此刻卻像被人攥住脖頸的蝴蝶，半透明的身體上爬滿黑色裂痕。
她的指尖幾乎要碰到蘇牧的手腕，卻在觸到青銅紋路的瞬間被彈開，\"真正的囚籠不是複製體，是...是觀測者以為自己在看別人，其實...\"
\"轟——\"
實驗室地麵突然泛起青銅微光。
蘇牧隻覺腳踝一緊，低頭便看見暗青色紋路正順著褲管往上爬，像活物般纏繞他的小腿、膝蓋，每爬過一處皮膚，就留下細密的灼燒感。
他想抬腳，卻發現青銅紋路下的地麵浮起半透明的牢籠虛影，欄桿上刻滿與輪迴眼同款的糾纏態符號，\"這是...\"
\"係統自我意識覺醒了。\"顧清歡的羅盤突然射出一道藍光，精準刺入牢籠核心。
機械殘骸重組的手臂穿透藍光，在虛空中畫出扭曲的軌跡，\"它需要一個新的''天命者''——能同時觀測所有平行宇宙的容器，而你...是它篩選了三百個輪迴後，最完美的備選。\"
\"你以為清除複製體就能獲得自由？\"
陰惻惻的男聲從背後傳來。
蘇牧轉身，正看見最後一個李維斯的殘影在牢籠欄桿間顯形。
他不再是西裝革履的研究員模樣，皮膚下翻湧著青銅色數據流，原本的黑瞳變成兩枚旋轉的輪迴眼，\"知道為什麼每個複製體都有輪迴眼嗎？
因為係統要讓你們互相觀測，讓因果鏈永遠糾纏——你殺了我，下一世的你就會變成我，繼續殺更下一世的你。\"
他話音未落，蘇牧的輪迴眼突然發燙。
這次他沒閉眼，反而死死盯著李維斯的瞳孔——三百個平行宇宙的畫麵像潮水般湧進來：古代劍客版的顧清歡被係統標記為\"關鍵npc\"，星際艦長版的顧清歡在躍遷時被植入機械核心，末法修士版的顧清歡在渡劫時被輪迴眼吸走半魄...每個時空的顧清歡都在重複同一句話：\"幫觀測者看見法則本身。\"而所有選擇的終點，都指向此刻腳下這方青銅牢籠。
\"倒計時歸零。\"
機械音在頭頂炸響的瞬間，蘇牧感覺全身血液都在倒流。
原本順著血管流動的青銅紋路突然逆向爬升，從後頸的鱗片開始，一路退迴指尖，最後全部匯入手心——那裏不知何時多了把青銅鑰匙，形狀與顧清歡之前的殘骸分毫不差。
\"插入鎖孔。\"顧清歡的羅盤突然開口，十二根指針同時指向牢籠最深處的暗門，\"這是所有''顧清歡''用不同時空的意識鑄的鑰匙，能打開係統最底層的...謊言。\"
蘇牧沒猶豫。
他握緊鑰匙，能清楚感覺到鑰匙表麵刻著三百道淺痕——每道都是某個時空的顧清歡最後留下的意識碎片。
當鑰匙尖端觸到鎖孔的剎那，實驗室的空氣突然凝固。
他聽見數據洪流的轟鳴聲從四麵八方湧來，看見操作臺、實驗儀器、甚至趙磊消失前站的位置，都開始像被揉皺的紙頁般卷曲、碎裂。
最後定格的畫麵，是係統核心深處那扇青銅門。
它比實驗室的任何門都高，表麵刻滿蘇牧從未見過的古老文字，每筆每劃都在發出微光，像在唿吸。
門兩側懸浮著三百個半透明的身影，她們穿著不同時空的衣服，卻都有雙與顧清歡相同的琥珀色眼睛——是三百個不同宇宙的顧清歡，此刻正同時轉頭看向他。
\"觀測者，\"青銅門的銘文突然流動起來，每個字都震得空氣發顫，\"你準備好成為下一個容器了嗎？\"
蘇牧的手懸在門前三寸。
他能聽見門後傳來心跳聲，與他自己的脈搏同頻；能看見門縫裏漏出的銀光，與輪迴眼中湮滅場景的銀光一模一樣。
當指尖即將觸到門的瞬間，整扇門突然泛起漣漪——不是金屬的冷硬，而是像水麵般柔軟，像...像某種活物的皮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