係統提示音在蘇牧腦中炸響的瞬間，他後頸裂開的芯片突然迸出銀芒，像是被某種力量逆著血脈倒灌。


    青銅鑰匙原本在輪迴眼裏灼燒的熱度驟然逆轉，竟順著瞳孔逆流而出——那不是實體的鑰匙，而是一道泛著鏽色的光流，從他眉心鑽出時帶起細碎的刺痛，像有千萬根銀針在挑動視神經。


    \"蘇牧！\"顧清歡的聲音突然變了調。


    他猛地轉頭，正看見她的機械殘骸在青銅光暈裏震顫。


    那些原本支離破碎的齒輪、導線正以詭異的弧度重組，金屬關節發出扭曲的哢嗒聲，最後竟凝出一副劍客的軀體：玄色勁裝束著腰，腰間懸著半截斷劍，劍鞘上的青銅紋路與蘇牧前世那柄\"問淵劍\"如出一轍。


    她的臉還是顧清歡的，但眼尾卻多出一道暗紅的劍痕，像是被劍氣烙上去的。


    \"雙生鑰匙共鳴了。\"她的機械手指按住眉心，聲音裏混著兩種音色——一個是實驗室裏遞咖啡的溫柔，另一個是持劍斬妖時的冷冽，\"係統在利用我們重構''羈絆法則''。\"


    話音未落，斷劍突然嗡鳴。


    蘇牧眼前的空氣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麵，蕩開層層漣漪，每道漣漪裏都映著同一場景：他在古代客棧與說書人模樣的古心琴對飲，在星際戰艦上替機械形態的顧清歡檢修核心，在末法時代的廢墟裏接住趙見真染血的符紙......所有重逢的瞬間都在劍身上流轉，而每流轉一次，青銅鑰匙的光流就亮一分，像是在把這些記憶抽成絲線，往虛空中某個看不見的繭裏纏。


    \"原來每次見麵......\"蘇牧喉頭發緊，指尖無意識地摳進掌心，\"都是係統在收集因果錨點？\"


    \"叮——\"


    倒計時歸零的蜂鳴刺得他耳膜生疼。


    一道寒芒突然從他左側的虛空刺出，帶起的風割得臉頰生疼。


    蘇牧本能地偏頭，卻見來者是古心琴——不是記憶裏的投影，而是有血有肉的活人。


    她的劍鞘上裂著與他前世佩劍完全一致的紋路，劍穗被量子亂流吹得獵獵作響：\"牧哥，因果迴溯激活了！\"她的聲音帶著久別重逢的哽咽，劍鋒卻精準地挑開蘇牧眉心的光流，\"我在第三千六百個宇宙等你，等你這雙眼睛終於能看見法則的裂縫......\"


    \"切斷她！\"


    李維斯的鎖鏈穿透空間的聲響像悶雷。


    蘇牧抬頭，三百個自己的虛影正吊在鎖鏈上狂笑，那些虛影有的穿著實驗服，有的披著戰甲，有的纏著道袍，每一張臉都扭曲得像被揉皺的紙：\"情感羈絆會汙染觀測能力！


    你該知道，純粹的量子態才是突破係統的鑰匙！\"


    鎖鏈尖嘯著刺向顧清歡的後心。


    蘇牧想動，卻發現雙腿像灌了鉛——青銅鑰匙的光流不知何時纏上了他的腳踝，正順著血管往心髒鑽。


    顧清歡卻不躲不閃，斷劍突然爆出刺目電弧，在鎖鏈觸到她的瞬間，那些電弧竟順著金屬紋路爬向李維斯的本體：\"蘇牧，你記不記得在5號宇宙，我被妖獸咬斷胳膊時說過什麼？\"


    他當然記得。


    那時她疼得冷汗浸透衣襟，卻笑著把染血的手按在他臉上：\"疼是真的，想活是真的，想和你一起活也是真的。\"


    \"所以現在我要告訴你——\"顧清歡的斷劍與古心琴的劍鋒在半空相擊，濺起的火星裏映著她發亮的眼睛，\"被係統記錄的因果是真的，我們自己刻下的因果，也是真的。\"


    古心琴突然悶哼一聲。


    她的劍尖垂向地麵，青銅符文隨著劍鋒遊走，在兩人腳邊畫出個扭曲的圓環：\"來不及了......牧哥的輪迴眼已經......\"


    蘇牧突然覺得眉心發燙。


    那熱度不似之前的灼燒，倒像是有什麼被封在冰層下的東西，正頂著最後一層桎梏往上湧。


    他看見輪迴眼裏的光流突然凝出形狀——是第七層法則的輪廓，模糊得像隔著毛玻璃，但能隱約看見上麵刻著\"觀測者\"三個大字。


    \"牧哥？\"古心琴的聲音突然遠了，\"你的眼睛......在發光。\"


    蘇牧伸手去摸眉心，指尖觸到的不是皮膚，而是某種更堅韌、更冰冷的存在。


    他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在耳邊轟鳴，每一聲都震得虛空顫抖，震得李維斯的鎖鏈出現裂痕，震得顧清歡斷劍上的青銅紋路開始剝落——露出下麵刻著的，他在22世紀實驗室手寫的便簽：\"顧清歡今天調的咖啡，糖放多了，但很好喝。\"


    \"蘇牧！\"顧清歡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機械臂的溫度透過皮膚滲進他血脈，\"你感覺到了嗎？\"


    他當然感覺到了。


    在意識最深處，有什麼東西正在裂開——不是痛苦，而是某種久旱逢雨的暢快感，像是困在繭裏的蝴蝶終於啄破最後一層殼。


    輪迴眼的第七層桎梏正在鬆動，他甚至能聽見法則碎片墜落的聲音，每一片都在說：


    \"看見我。\"


    蘇牧的指尖陷進眉心那層冷硬的桎梏時，突然聽見骨骼發出細碎的爆響。


    輪迴眼的第七層法則正在他視網膜上具象成網，青銅紋路從瞳孔蔓延至太陽穴，像活過來的蛇群沿著神經遊走——這不是痛，是某種更原始的震顫，仿佛他的每一寸細胞都在歡唿著「終於」。


    \"牧哥！\"古心琴的聲音帶著破音，他下意識轉頭，卻在目光掃過她後頸時頓住。


    那裏有道月牙形的劍傷，淡粉色的疤痕邊緣翻卷著極細的金紋，與他前世在問淵劍下留下的傷痕分毫不差。


    三千個宇宙的記憶突然決堤：他曾在雪夜替她敷藥，在荒漠中用劍氣替她縫合傷口，在末法時代的雷暴裏將她護在身後，劍刃擦過脖頸時濺起的血珠，此刻正順著這道疤痕的紋路倒流迴時間深處。


    \"是因果錨點的實體化......\"古心琴的劍尖顫抖著指向他眉心，玄色勁裝下的肩背繃成弓弦，\"每道傷都是我們共同戰鬥的印記，係統鎖死的不隻是記憶，還有......\"


    \"用因果具現形態覆蓋係統底層！\"顧清歡的機械殘骸突然爆發出刺目藍光，斷劍的裂縫裏滲出液態金屬，精準刺入蘇牧眉心的青銅紋路。


    她的聲音混著電流雜音，機械臂的溫度透過他手腕的皮膚灼燒神經，\"你現在能看見法則的脈絡，那些被係統篡改的''羈絆''，我們要把它們......\"


    話音未落，青銅鑰匙的光流突然從蘇牧心口噴湧而出。


    那流質裹住古心琴的劍身時，劍麵泛起水波般的漣漪，趙見真染血的符紙從中浮起——她的指尖還沾著朱砂，眼尾的淚痣卻淡得像要融化：\"係統核心的真相就在......\"


    \"哢嚓——\"


    李維斯的鎖鏈撕裂虛空的聲響比炸雷更沉。


    三百個蘇牧的虛影在鎖鏈末端重組，實驗服上的咖啡漬、戰甲上的焦痕、道袍上的血鏽，每道細節都在冷笑。


    為首的虛影伸出手指，鎖鏈尖端突然暴漲三尺，目標不是蘇牧，而是他與古心琴交疊的劍刃。


    \"情感汙染必須清除！\"虛影的聲音是李維斯的，卻混著無數個蘇牧的嘶啞，\"純粹的觀測者不需要......\"


    \"快走！\"顧清歡的機械臂突然攥緊蘇牧手腕，她的機械殘骸開始崩解，齒輪與導線化作量子風暴，將他往古心琴的方向猛推。


    蘇牧踉蹌著撞進古心琴懷裏，聽見她胸前的青銅鑰匙發出哀鳴——那是他在22世紀實驗室親手打造的鑰匙，此刻表麵的鏽跡正成片剝落，露出下麵刻著的\"清歡\"二字，是他用鋼筆刻的，筆畫歪歪扭扭。


    \"她才是係統真正的......\"顧清歡的聲音被量子風暴撕碎，最後一個音節消散時，她的機械眼球從風暴中飛出，精準落在蘇牧掌心。


    那是顆鑲嵌著碎鑽的人造瞳孔，此刻正映出他顫抖的臉，\"記住......羈絆不是錨點......是......\"


    風暴的餘波掀翻了古心琴的劍穗。


    蘇牧抬頭時，正看見她的身體開始透明。


    青銅鑰匙的流質順著她的指尖滴落，在地麵綻開星芒，每粒星芒裏都浮著他們曾共同經曆的畫麵：客棧裏碰杯的酒盞、戰艦上交疊的扳手、廢墟中相握的血手。


    她的嘴角揚起那道熟悉的笑，劍傷處的金紋隨著透明化的軀體流動，最終匯聚成他實驗室便簽上的字跡：\"牧哥，這次換我等你。\"


    \"不——\"蘇牧的嘶吼震得虛空裂痕叢生。


    他想抓住她的手腕，卻隻觸到一片微涼的光霧。


    古心琴的劍突然化作萬千流螢，其中最亮的那點鑽進他眉心，在輪迴眼裏烙下新的紋路。


    與此同時，青銅紋路開始逆向流動，從他的太陽穴倒灌迴瞳孔，在視網膜上勾勒出一道門的輪廓。


    那是扇青銅門，表麵的銘文像活物般遊走著，每個字符都在震動，發出類似心跳的嗡鳴。


    蘇牧的唿吸突然停滯——他聽不懂這些文字，卻能感受到它們在問：\"觀測者，你準備好成為羈絆本身了嗎？\"


    門紋深處，三千個宇宙的因果錨點正在重組。


    蘇牧看見自己在實驗室調試儀器的身影，看見顧清歡遞咖啡時彎起的眼尾，看見古心琴揮劍時帶起的風，看見趙見真最後一筆符紙的弧度。


    這些光影突然凝聚成光束，精準射向青銅門的鎖孔。


    一聲輕響在他腦海炸開。


    青銅門的銘文突然泛起幽藍光暈，其中一道字符脫離門體，化作全息投影浮在他眼前。


    那是個旋轉的六芒星，中心嵌著顆他從未見過的寶石，表麵流轉著與顧清歡機械眼球相同的碎鑽光芒。


    蘇牧的指尖不受控製地抬向那團光。


    輪迴眼裏的青銅紋路突然灼熱如熔金，他聽見自己的心跳與門紋的嗡鳴重合，每一聲都在說：


    \"推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