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君踏出城門不過半裏,便望見粼粼漢水在夕陽下泛著碎金般的光芒。郭進站在渡口的青石板上,身後二十餘名彪形大漢身披玄色勁裝,腰間長刀在餘暉中若隱若現,如同蟄伏的群狼,周身散發著令人膽寒的肅殺之氣。
“各位,這就是我武兄弟!往後在這襄陽地界,都給我把眼睛放亮些,知道嗎?”郭進鐵塔般的身軀往前一傾,蒲扇大的手掌重重拍在武安君肩上,粗糲的力道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
江水拍岸的嘩嘩聲中,他的聲音裹著江湖人的豪橫,驚起幾隻白鷺撲棱棱飛向天際,翅膀劃破了夕陽下寧靜的江麵。
武安君抬手抱拳,目光如炬地掃過眾人。漢水之上,郭進的勢力如同盤踞的巨鱷,牢牢掌控著水路命脈。有了這層庇護,物資進出方能暢行無阻,而這,正是他實現抱負的關鍵所在。
他在心底暗自思忖,襄陽城雖繁華熱鬧,卻絕非製造香皂的穩妥之地——市井之中人多眼雜,難保秘方不會泄露,唯有將工坊深藏在大盤山深處,才能真正高枕無憂。
郭進一把拽過武安君的胳膊,徑直往一艘雕花木船走去。船帆升起的瞬間,宛如一隻展翅欲飛的巨鳥。船舷兩側,壯漢們齊聲吆喝著劃動船槳,木槳破水的聲音整齊有力,在寂靜的江麵上迴蕩。
甲板之上,二十餘個桐油木箱碼放得整整齊齊,宛如一堵堅不可摧的城牆。郭進大手一揮,示意麾下將箱蓋全部打開,霎時間,鐵鏽的氣息混著江水的腥氣撲麵而來。
武安君隨意瞥了幾眼,而後雙手猛地抬起一箱,二百斤的分量壓得他手臂微微發顫,卻也讓他眼底燃起興奮的光芒——整整五千多斤鐵料,足夠讓安家寨邁出至關重要的一步。
\"郭大哥,那些工匠呢?\"武安君將木箱重重放下,震得甲板微微發顫,心中的大石卻終於落地,接下來要考慮的,便是如何將這些物資安全運迴去。
\"放心!\"郭進咧嘴大笑,露出一口泛黃的牙齒,\"都在漢水對岸候著呢,保準都是幹活的把式,各個年紀三十上下,正是氣力最足的時候!\"說罷,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眼神中滿是自信,仿佛在說自己辦事絕對靠譜。
大船剛?吭趯Π兜拇a頭,一隊精壯漢子便如同訓練有素的螞蟻般湧了上來。他們一人扛起一箱鐵料,步伐穩健地往岸上走去。不過一炷香的工夫,所有木箱便被整整齊齊地裝載到了馬車上。
武安君毫不猶豫地掏出一錠四十兩的銀錠塞到郭進手中,又給每個工匠分發了三兩安家銀子。白花花的銀子一入手,工匠們臉上的笑意怎麼都藏不住,誰能想到還沒開始幹活,就先得了這麼豐厚的賞錢?這樣的好事,平日裏打著燈籠都難找!
讓武安君欣喜不已的是,郭進果然沒有食言,帶來的工匠個個都是幹活的好手。“武兄弟,我跟你說哈,”郭進湊過來,給了武安君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這裏麵光是鐵匠就有八個,還都是十裏八鄉有名的好手!”郭進雖然性格爽朗豪邁,心思卻極為細膩。武安君雖然從未明說,但他心裏清楚,武安君最缺的就是鐵匠,不然這五千多斤生鐵,又該由誰來料理?
\"郭大哥,這份人情兄弟我記下了!“武安君大喜過望,有了這八個鐵匠,再加上山寨原有的幾個,安家寨一下子就擁有了十幾名鐵匠,發展的速度必然會大幅提升,”下次來時,定要跟大哥痛飲一番!\"
仔細檢查完物資,確認沒有任何問題後,車隊便打著謝家的旗號,浩浩蕩蕩地朝著北邊行進。有謝家的腰牌傍身,一路上關卡的守衛根本無人阻攔,車隊就這麼大搖大擺地來到了淮水之畔。武安君讓車隊將物資卸下,打發他們先行返迴。
武安君並不急於過河,他深知水師巡查的厲害,即便有謝家的照拂,也不能掉以輕心。於是,他吩咐杜老三爬上大樹,在枝椏間綁上布條,以此向嚴勇傳遞訊息。
隨後,他帶著眾人將物資小心翼翼地掩藏在茂密的蘆葦蕩中,又安排賀明帶著工匠在此守著。一切安排妥當後,武安君便與杜老三一同前往謝永思處。
這幾日的謝永思可謂意氣風發。他將一首《觀北歸有感》寄到建康,沒想到竟在那些貴公子圈裏激起千層浪,如同在平靜的湖麵投下一顆巨石,將眾人炸得暈頭轉向。
原本,謝永思因不善讀書,才被家族打發去從軍,誰能料到他竟突然開了竅?此事一出,建康的那些大家族紛紛改變了想法,準備將家族子弟送到軍中磨煉,畢竟總比在城中整日風花雪月要強得多。
以前,家長們教育子弟時總說:\"再不好好讀書,就跟那謝永思一樣,去軍中跟那些兵痞一起遭罪。\"如今卻換成了:\"好好努力,家中給你走走門路,跟那謝永思一樣,去軍中打磨一番,以後必成大器。\"
此時的謝永思正在院子裏閉目養神,望著田地裏日漸茁壯的麥子,估算著夏收也沒剩多少時間了。
\"稟校尉,武大郎求見!“院門外的護衛高聲稟報。
\"武大郎?進來吧!”謝永思緩緩起身,伸了個懶腰,心中暗想,這小子還算懂禮貌。作為此地守軍的首領,武安君剛進入他的地界,他便得到了消息。
\"校尉大人,在下叨擾了!\"武安君臉上堆滿笑容,恭敬地走進院子。
\"無妨,聽說你帶了不少人和物資,此行順利嗎?\"謝永思現在最關心的,是武安君能否經常往來,畢竟這關係到他的收入。
\"感謝校尉大人惦記,一切順利!“武安君大致講述了一番行程,當然,具體細節他並未透露,”在襄陽城,已經租了鋪麵,下次物資送到,就要開業了。\"
\"那就好,以後你就放心大膽地走,“謝永思眼神中閃過一絲意味深長,提醒道,”隻要該交的不少就行。\"他的話裏分明在說,交情歸交情,生意歸生意,這兩者可不能混為一談。
\"校尉大人放心,在下銘記在心!\"武安君連忙保證道。
謝永思又叮囑他過往淮水時一定要小心,切莫被水師發現,隨後便熱情地邀他一起吃飯。杜老三也跟著沾光,美美地混了一頓。
吃飽喝足之後,武安君又迴到淮水邊等候。夜幕緩緩降臨,他心中愈發焦急,現在隻差這最後一步,就能把物資運到大盤山。就在他望眼欲穿之際,幾艘小船終於緩緩出現在淮水之上,朝著他所在的方向駛來。
臨近岸邊,船上的人打起燈籠,先往左轉了一圈,又往右轉了兩圈。武安君立刻提起燈籠,先往左轉兩圈,再往右轉一圈作為迴應——這是他們提前約定好的暗號。嚴勇確定消息無誤後,朝左右打了個手勢,指揮小船穩穩地靠岸。
白日裏,武安君讓杜老三掛了九根布條,就是因為需要九艘小船來運送物資和人員。五千多斤生鐵再加上二十多號人,船少了根本無法承載。
\"恩公,在下慚愧,“嚴勇一個箭步跨上岸,小聲說道,”目前能信得過的兄弟不多,除了盯梢的,就剩這兩個。我就想了個辦法,把船隻拴在一起,雖然速度慢了些,但勝在穩妥!\"
武安君原本還在考慮,若是船隻不夠就多跑幾趟,沒想到嚴勇如此有主意,竟想出將三艘小船綁在一起的辦法!昂芎,咱們先裝船,盡快迴返!”他大喜過望,立即招唿眾人開始行動。
待到物資和人員都順利上船,便由嚴勇等人在前麵掌控方向,其他人則在後麵用船槳奮力劃水。雖然速度不算快,但好在一切順利。兩個時辰之後,天色還未破曉,武安君便帶著人手和生鐵踏進了大盤山的地界。
他從僅剩的銀錢中摸出兩個小銀角子遞給嚴勇:\"拿著,給兄弟們好好吃一頓!\"
\"恩公,這怎麼行,都是我應該做的!\"嚴勇連忙拒絕,若非武安君,他這會恐怕還不知在何處流浪。
\"你是應該的,但是手下的弟兄們呢?\"武安君堅持將銀角子塞入嚴勇手中,\"這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些許錢財,讓兄弟們吃些好的,不能讓大家白忙活!\"
\"那,我代弟兄們謝過恩公!\"嚴勇將銀錢小心地塞入懷中,隨後跟弟兄們招唿一聲,便轉身離去。至於武安君運的是什麼,帶來的是什麼人,他一概不問,這份識趣讓武安君心中暗自稱讚。
望著嚴勇幾人遠去的背影,武安君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從現在開始,這條路就算徹底打通了。但他知道,更大的挑戰還在後麵——如何將這些沉重的生鐵搬到安家寨去?
\"咱們先往裏麵走走,再歇腳!\"眼下還在大盤山邊緣,難免會有人路過,若是被人瞧見這麼多物資,難免會生疑,還是往山裏深處躲躲為妙。
眾人到這會早已困乏不堪,卻也隻能兩人一組,抬起一箱鐵料往山裏走去。大約走了一裏地,他們又返迴去搬運剩下的。直到天色微微發亮,大家才氣喘籲籲地躺在地上休息。
\"那個,武公子,還有多遠的路?“工匠當中領頭的穀池走過來,臉上滿是疲憊。
\"還有數十裏山路,三四天的路程就能到,“武安君轉頭吩咐道,”杜老三,你走快些,去將李老七他們尋來幫忙!“他心裏清楚穀池的意思,做工匠活這些人是行家,但這體力活對他們來說實在太過吃力。
\"那個,咳咳,弟兄們吃不消了,這路也太難走了!”穀池撓撓頭,麵露難色,倒不是他們不願意出力,隻是這所謂的路,隻能勉強看出個痕跡,更何況還要搬運如此沉重的物資?
\"大家夥放心,“武安君連忙安撫道,”再走個幾裏地,就有路了。等到接應的弟兄們到了,咱們就帶少量物資先走,剩下的他們自會料理。\"
第二天,李老七帶著弟兄們及時趕到。武安君當即決定,帶著工匠和五六箱生鐵先行一步,提前趕迴安家寨,剩下的物料就交給李老七等人處理。
都說小別勝新婚,雲瑤一早便站在寨牆上張望,餘靜姝也同樣翹首以盼。
\"雲瑤姐姐,瞧你著急的樣子,哼!\"餘靜姝佯裝生氣,心裏卻有些吃味,覺得雲瑤今天對自己太過冷淡。
\"靜姝,大郎出去這麼久,你不想嗎?\"雲瑤伸手扶住餘靜姝的肩膀,眼中滿是笑意。
\"當然想了,卻也不似姐姐這般,沒羞沒臊的!\"餘靜姝伸手在雲瑤肩膀上輕輕掐了一把,嬌嗔道,\"我可是當家大婦,得注意些分寸!\"
\"當家的迴來了!\"
\"當家的迴來了!\"
……
整個安家寨瞬間沸騰起來,歡唿聲此起彼伏。那個帶領他們過上好日子的人終於迴來了。自從武安君離開後,雖然安家寨一切照舊,但眾人心中始終忐忑不安,畢竟他才是整個山寨的主心骨。若是武安君出了問題,安家寨現有的生活還能維持多久,誰也說不準。
\"老牛,這些人,我就交給你了,務必安排好。\"武安君將工匠托付給牛倉。作為安家寨的工匠主管,妥善安置這些人是他的分內之事。
\"當家的你就放心吧,絕對沒問題!“牛倉樂得合不攏嘴。如今,他早已適應了工匠主管這個身份,在安家寨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那些隊長見了他,都得恭恭敬敬地叫一聲\"牛主管\"。
\"嗯,大家夥今天先休息一下,晚飯之後,咱們一起聊聊!爆F在萬事俱備,隻等開工大幹一場了。
待到武安君安排完這些事,雲瑤和餘靜姝才終於湊了上來。
\"呃,抱歉,此行錢都花光了,忘記帶禮物了!“武安君尷尬地撓撓頭,離家這麼久,空手而迴確實有些過意不去。
\"沒帶個姐妹迴來就好!”餘靜姝打趣道,說罷便拉著武安君往寨子裏麵走去。
武安君心中猛地一緊,暗暗慶幸自己確實沒帶迴來,隻是那養在襄陽城的嬌娘,這話可千萬不能說出口。
\"大郎辛苦了,咱們先迴家,“雲瑤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燒些熱水泡一泡,去去乏。讓靜姝給大郎好好搓一搓,在外麵肯定髒死了。\"她這是故意將難題拋給餘靜姝。
\"我才不要,這些活該雲瑤姐姐你幹才是!\"餘靜姝頓時羞得滿臉通紅,她跟武安君還未正式成婚,如何能坦誠相見?她可是明媒正娶的當家大婦,自然要恪守禮數。
\"我才不要......\"雲瑤暗自竊喜,麵上卻佯裝不依。餘靜姝哪裏知曉她的算計,在經過一番\"討價還價\",簽訂了“不平等條約”之後,總算將伺候武安君洗澡的差事推了出去。
雲瑤的小心思自然瞞不過武安君,他心中暗自好笑,自然是樂見其成。
熱氣繚繞的浴室內,雲瑤服侍武安君入浴,隨後自己也褪去衣衫步入其中。二人共浴,旖旎繾綣,別有一番風情。一番纏綿之後,在雲瑤的服侍下,武安君走出了房間。此時,餘靜姝早已準備好了豐盛的飯菜。
\"郎君,快來嚐嚐我的手藝!\"餘靜姝滿懷期待地說道。她跟著武安君學了不少廚藝,如今燉的菜味道已是極好。
武安君夾起一塊放入口中,忍不住豎起大拇指,連連誇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