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君搖了搖頭,在一片恭賀聲中將看熱鬧的人群都送出了門。他環顧四周,家中徒有四壁,冷清得讓人有些心寒。是啊,該添置些東西了。
這些事以後再說,武安君取了裝備,便往山裏鑽去。今日運氣不錯,獵了一隻獐子——那是一種類似小鹿的動物,他樂嗬嗬地拖著獵物往家趕。皮襖的計劃已經完成了一半,看來打獵還是有前途的。
他本想等鄉集再去采買,但轉念一想,還是不要和闊翰那幫人照麵了,於是徑直往縣城趕去。這一趟,他添置了一些碗筷,又買了幾丈不同花色的布料——床單、被褥這些都得給人家置辦新的。至於餘廣海何時能把人送來,他也不清楚,但至少得有個睡覺的地方。
他又找了一趟韓老三,買了些磚瓦迴來,準備修繕一下房屋。這些年久失修的門窗自然還得讓韓大坤來修,順便把僅有的那張床也修理一下。
“嗯,你小子隻要不蹦起來拚命跳,應該倒不了。”韓大坤打趣道。
“大坤叔,莫要打趣我了。要不您給賒賬打一批?”武安君笑了笑,其實他手頭還有些錢,但打家具實在沒必要,隨便弄幾個竹子糊弄一下也能用。
修繕房屋是為了冬天做準備,他年紀輕身體好,可萬一把人家給凍壞了怎麼辦?他又跟在屋頂的韓老三交代,在房子角落的狗洞裏砌一個灶臺,以後就從狗洞塞柴燒火,後麵再用竹子做一個煙囪通到屋外。這樣一來,冬日屋內就能暖和些,也不用燒火被煙嗆了。
“你小子,書沒白讀!”韓老三點點頭,示意知道了。
“二位叔先忙,我去打柴,迴來再做飯!”上次武安君去城裏,特意買了一把砍柴刀,依舊是吳氏精鐵鋪的貨。這玩意不便宜,刀口一側用的是精鐵,刀背則是普通鐵料。迴來讓韓大坤裝了木柄,整整花了他一貫錢。現在他進山都不帶長槍,而是帶著這把柴刀,既能開路,還能順路打柴迴來。
“你小子,小心些,莫要被那些守衛瞧見了!”韓老三囑咐道。一看武安君打的柴,就知道不是外圍的,外圍的樹枝年年砍,哪有這般粗的。
“韓叔放心!”武安君擺擺手,進山對他來說早已是輕車熟路。
武安君每日專注打獵,順便帶著柴迴來,各式皮毛攢了不少,和布料放在一起,也不知道餘廣海何時能把人送來。
那日說是要拒絕,其實他內心又何嚐不渴望有個人能陪著他?在這個世界,他太孤獨了,梁二嫂和小豆子走了之後,這種感覺愈發強烈。
天氣漸涼,秋收陸續開始,武安君殺豬的活也忙碌起來。東鄉的張屠戶腿腳早就好利索了,但武安君殺豬的名號已經闖了出來,長豐鄉基本還是請他去殺豬。
如今最勁爆的消息,就是大乾朝廷中那個奸相蔡檜,據說已經好些時日沒上朝了,不知道這個冬天能不能熬過去。
不過武安君對這些並不感興趣,雖然他經常去山裏打獵,但那些兔子之類的小東西,一個殺戮值也沒混到,倒是靠著殺豬攢到了五個。今天迴去就該再次洗髓了。
一想到下次洗髓需要足足三十二個殺戮值,武安君就感覺頭疼,也不知道這個冬天能不能湊夠。等冬天過去開了春,又到了淡季,殺戮值估計就難搞了。
今日又去殺了一頭大肥豬,收獲還不錯,下水都處理好了,迴到家就能燉上美美地吃上幾天。武安君哼著小曲,如今體力漸長,拉著車絲毫不費勁,一路小跑,比旁人空手趕路還要快些。
剛到家門口,就瞧見兩個蓬頭垢麵的女子,正站在他家院子門口。他稍一打量,一個年紀稍大些,估摸著二十出頭,另一個則是個小丫頭片子,兩人俱是臉色灰黃,一看就是營養不良的樣子。
“要錢沒有,要飯吃的話,就在院子裏等會,我還沒做!”武安君歎息一聲,也不知道是哪裏鬧了饑荒。看這倆人的鞋都破了洞,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對於這些逃難的人,他一貫的原則就是管一頓飽飯,但要錢一文也沒有,畢竟他自己也是個窮鬼。
兩名女子對視一眼,便跟著武安君進了院子,在他的招唿下坐在椅子上。武安君也不去管她們,徑直走到廚房生火做飯。待火起,他又取了一些豬下水清理幹淨,放在另一口鍋裏燒起來。
“你們從哪來的?”武安君用竹杯在鍋裏舀了兩杯熱米湯遞給她們。
“西水鄉!”年長些的女子接過竹杯迴道。
“這西水鄉,也沒聽說鬧饑荒啊,怎麼就出來討飯了?哎,一會多吃些!”武安君拍拍身上的灰塵,又去灶膛裏添柴。西水鄉距這裏不過三四十裏地,若是真有什麼大事,隔天就能傳到韓家莊來。
“我們才不是討飯的!”年紀小的女子鼓著嘴巴,顯然對武安君認為她們是討飯的不太樂意。
“行、行、行,一會先吃飯!”武安君擺擺手,估計她們家中一時出了些狀況,便無意深究。鍋裏香氣傳來,他直接料理其他的下水和豬頭,這些該吃的吃,該賣的賣,日子總得過。
眼瞅著武安君手腳麻利地幹活,兩名女子低頭竊竊私語。武安君也不想偷聽,等她們吃完飯就讓她們走。
等到豬下水差不多了,武安君又摘了一些青菜洗洗,直接往鍋裏一丟,這美食就算成了。
眼看兩個女子營養不良,今日武安君就大氣些,每人一大碗米飯,上麵加上一勺豬下水,再鋪上幾根青菜,主打一個營養全麵。
兩名女子顯然是餓了,接過飯碗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武安君也盛了一大碗,和她們一起開幹。
顯然是餓急了,再加上武安君的廚藝極佳,兩名女子吃完之後還眼巴巴地看著武安君。至於他自己,已經幹到第二碗了。
“自己去添,管飽,但不能浪費。誰若是浪費了,別怪我拳腳無情!”武安君大發善心,卻也不能浪費。
兩名女子點點頭,各自又去鍋裏盛了一些。
武安君打了個飽嗝,將碗往桌上一放,忙活了一天,也該休息一下了。隻見那年長些的女子,直接麻溜地接過碗筷就要開始收拾,顯然是個手腳利落的。
“哎,不用不用,你們該趕路就趕路,該找地方投宿就趁早。”武安君連連擺手,幾個碗筷而已,他一會自己來。
年長女子朝著那年輕的使了個眼色,自顧自去洗碗了。
“咳,其實,我們並不是討飯的,而是來找人的!”年輕女子眼角閃過一絲尷尬,早知道她搶著去洗碗了。
“啊?你們在這邊有親戚?誰家?我送你們過去!”武安君一聽,這事好辦。
“那個,咳,是一個殺豬的,叫武大郎!”女子低著頭,搓揉著衣角,暗道武安君傻乎乎的,若是尋其他人,怎會在你家門口?
“啥?你倆跟我是什麼關係?我爹說老家那邊沒什麼走得近的親戚了。”武安君感覺有些懵,可他家祖上確實是西水鄉的,或許還有些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可這也能來尋自己投靠?
“那個,你自己看吧!”女子實在說不出口,從懷中掏出一紙婚書遞給武安君。
“我去!”武安君看著那婚書,打開一看上麵有他的簽名,絕對錯不了。
可他還是不信邪,直接跑去房中取出自己的那份,兩份合在一起,就感覺天塌了。
“餘廣海,你這個缺德帶冒煙的玩意!”武安君在心裏將餘廣海罵了個遍,這哪是嫁女兒?分明是送了兩個討飯的過來。
可是他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婚書是有法律效力的,眼前這個小丫頭片子就是他的妻子。雖然有些遺憾,但他很快釋然,等以後發達了,納妾還不容易?
“不對,這他麼怎麼還買一送一,那個年長的又是個什麼迴事?”武安君帶著幾分疑惑,拿著婚書走出房間。
年長女子這時已經收拾好了碗筷,帶著幾分緊張站在小丫頭片子旁邊,雙手緊緊捏著衣角。
“你就是餘靜姝吧?那你呢?”武安君很愁,這哪是嫁女兒,明顯這倆人是被掃地出門了。
“這是雲瑤姐姐,我娘走得早,後來我爹就納雲瑤姐姐進門做了我的姨娘。年歲差得不多,我更喜歡叫她雲瑤姐姐,我爹走了之後,我們相依為命,是雲瑤姐姐照顧我長大的……”餘靜姝一口氣說了好多,反正就一個意思,雲瑤必須留在這裏,她跟雲瑤絕對不分開。
“留下來可以,但必須分擔家裏的事務!”武安君深吸一口氣,也罷,多個人熱鬧些,把家務都丟給她們,他也好多些時間打獵去。
“大郎放心,無論是針線女工還是插秧種地,我都會。”雲瑤麵露喜色,總算能安定下來了。雖然武安君這裏窮了些,但吃的還不錯,房子也是正兒八經的青磚綠瓦的大宅子。
當然,餘靜姝父親在時,她們住的宅子比這個還好,但父親去世之後,就被趕到了偏房去,正房被餘廣海大兒子結婚用了。原本是正主的她們,就過上了寄人籬下的日子。
餘靜姝是個機靈鬼,知道她和雲瑤兩個弱女子容易被人惦記,從那時起就盡量蓬頭垢麵,還在衣服裏亂塞些稻草布片,盡量不要引起他人的邪念。這也是為何餘廣海隻想著早些把餘靜姝送出去,她整日這般造型,自然尋不到好婆家。
至於雲瑤,餘廣海老婆早就想賣掉了,奈何餘靜姝鬧得厲害,瞧著也賣不了幾個錢,最後也就不了了之了,留在家裏還能去地裏幹些活。
“咱家沒地,以後這院子裏的活,都交給你們了。但有一條,入夜之後,除非是房子著火,否則不能進臥房打擾我。你們也不用起太早,日出的時候做好早飯就行,院子裏的菜地也料理一下。”武安君說道。
“對了,我還準備了些布料和皮子,你們自己看著做兩身衣服。床單被褥都破舊了,你們自己做新的用。”
“還有,都給我收拾幹淨了,不然你們做的飯我吃不下去。”
“這裏麵是家裏的零花錢,若是有貨郎來,也能買些東西。其他的缺什麼跟我說,鄉集上我會帶迴來。”
“豬下水這些,我放在廚房的就是能吃的,掛在牆上的就是等著賣錢的。”
…………
武安君準備徹底當甩手掌櫃,他家這個條件,哪能養得起兩個閑人?在他看來,這倆女子一定愁眉苦臉,畢竟他的規矩有點多。
然而他迴頭,卻瞧見兩女一臉欣喜,好似撿了天大的便宜似的。
其實他不知道,這倆女以前在家裏,不僅要幫餘廣海大兒子家料理家務,田地間的活也不少幹。現在隻需要料理家務,而且武安君還給他們準備了這麼多布料,更難得的是還給她們零花錢,裏麵有好幾百文。
自打餘靜姝的爹去世之後,家產的掌控權就到了餘廣海夫妻手中,一個沒人權的小妾,加一個早晚要嫁出去的幼女,能給口安穩飯吃就不錯了。
武安君說完,便雙手背在身後迴自己房間了。再過一會兒天就黑了,他還要洗髓呢。他怕倆女不守規矩,愣是在房中等了一會兒,確定倆女不會進來,才將木棍咬在口中,隨即在腦海中點下了洗髓按鈕。
屋外,兩女待到武安君走了,立刻變得活潑起來,在屋裏屋外前後忙活,從現在開始,這裏就是她們的家了。
“雲瑤姐,比我想象的好哎!”餘靜姝抱著錢盒,作為這個家的女主人,自然該由她來掌管。
“應該是個不錯的人吧,我們先裁剪一塊床單出來,一會要用的。”雲瑤白了她一眼,這個小財迷。至於武安君人怎麼樣,還得再觀察一下,對乞丐尚且如此,應該不會太差吧。
“那不行,我先燒水去,咱們得梳洗一下,郎君交代的。”雲瑤現在已經接受了女主人的身份,在自己家裏豈能再繼續扮醜?
“這就喊上郎君了?”雲瑤打趣道。
“有什麼不能的?”餘靜姝翻了個白眼,咱是有婚書為證的,隻差拜堂了。
倆人又鬥了幾句嘴,便各自幹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