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郎，有個事。前幾天，烈焰虎麾下的奔雷將軍派人傳話過來。”餘靜姝坐在油燈昏黃的光暈裏，手中的信紙被燭火映得透亮，上麵的字跡仿佛都浸著不安。


    “說是他已經(jīng)知曉山寨之事，可以默認(rèn)咱們占著這兒，但是往後上供要加兩成，夏糧一收成就要開始。”她將信紙輕輕放在桌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粗糙的桌麵，眉間的愁緒怎麼也化不開。


    作為武安君的妻子，在他離開的日子裏，餘靜姝便是山寨說一不二的主事人。大大小小的事務(wù)，都由她決斷。


    “我當(dāng)時就應(yīng)下了，先拖延時間為上！”她抬起頭，目光堅定地看著武安君。


    “我早就知道，你必然是要跟烈焰虎翻臉的。眼下咱們安家寨正在往上爬坡，時間拖得越久，咱們的實力就積攢得越雄厚。”


    武安君輕輕點頭，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迴想起當(dāng)初與鬼狐開戰(zhàn)，確實有幾個人逃進了山林，八成是跑到奔雷手下通風(fēng)報信去了。


    烈焰虎麾下四大將，狂風(fēng)、斷雨、奔雷、紫電，如今看來，負責(zé)安家寨這一片地，就是這個奔雷將軍了。“做得對。”他沉聲道，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嗯，很好，先這麼著。對了，香皂生產(chǎn)多少了？”武安君轉(zhuǎn)頭看向雲(yún)瑤，眼神中帶著關(guān)切。


    “目前有三百多塊。”雲(yún)瑤無奈地歎了口氣，順手翻了翻麵前的賬本，“主要是豬油的供應(yīng)實在不夠。山寨裏總共就養(yǎng)了二十幾頭豬，每十天殺一頭吃肉，攢下的那點豬油，連塞牙縫都不夠，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


    “跟吳班說一聲，從外麵買些豬油，最好再多弄些豬仔跟老母豬迴來。”武安君皺著眉頭，伸手揉了揉太陽穴，“這麼多人，這點肉哪夠吃的？現(xiàn)在肉基本都緊著士兵，普通人的飯菜裏，連油星子都少見。”


    “妾身迴頭就跟吳隊長說。但是山寨裏銀錢一直外流，也是個麻煩事。”雲(yún)瑤看著賬本上不斷減少的數(shù)字，滿臉愁容。


    “吳班那邊每旬出山一次購買物資，每次都得花出去一百多兩，再這麼下去，庫房裏的銀子可就見底了。”為了緩解銀錢緊張的局麵，她在山寨開了小賣部，又把原來賣饅頭包子的地方改成了食肆，供應(yīng)的吃食豐富了許多，如今山寨也漸漸有了些鄉(xiāng)集的熱鬧模樣。


    又跟二女聊了一會兒，武安君就朝著廣場那邊走去。還沒到地方，就聽見工匠們激烈的爭論聲。


    牛倉正帶著一幫工匠圍在生鐵堆旁，你一言我一語，爭得麵紅耳赤。走近一聽，原來是為如何處理這些生鐵犯難。


    按照慣例，若是打農(nóng)具的話，生鐵直接鍛打就行，硬度倒是足夠，就是太脆了些，將就著也能用；要是打兵器的話，就需要百煉成鋼，不斷祛除其中雜質(zhì)，達到一種完美的平衡，可這實在太耗費時間和精力了。


    “諸位！”武安君提高聲音，走進人群，“山寨中缺人手，一把好的農(nóng)具，能夠極大地節(jié)約人力。”他指了指地上的生鐵，“現(xiàn)在咱們用的生鐵鋤頭，跟我知道的好鋤頭比起來，勞作效率直接差了一倍！”


    “當(dāng)家的，不是我們偷懶，若是按照兵刃的規(guī)矩來打，老漢我一天也就能打兩個鋤頭。”一名鐵匠愁眉苦臉地直搖頭，“這麼個打法，啥時候能滿足山寨的需求啊？”


    “那就再起一座高爐，把這生鐵直接煉成粗鋼，如此一來，鍛打就容易許多。”武安君摸摸下巴，心中暗自思量。好在他前世參觀過鋼鐵廠，還記得當(dāng)年土法煉鋼的高爐示意圖。


    “當(dāng)家的所言當(dāng)真？”那些鐵匠一個個瞪大眼睛，滿臉震驚地盯著武安君。在他們看來，這要是真能直接煉成鋼，簡直就是神仙手段！


    武安君二話不說，讓人拿來文房四寶，直接在地上畫了起來。“你們看，這小高爐高約七尺，寬約十尺，通體以耐火磚打造。”他一邊畫一邊解釋，“兩側(cè)還留了吹入石灰粉末跟空氣的小孔，不僅可以減少其中的炭含量，還能減少硫含量。”


    說著，他又在爐底畫了個洞，“更絕的是，這裏留了掏垃圾的洞，這小高爐可以反複利用。”畫完高爐，他又接著畫轉(zhuǎn)爐。


    鐵水出來之後，直接導(dǎo)入一旁的轉(zhuǎn)爐，讓鐵水跟氧氣充分接觸，把其中的碳元素給釋放出去。這轉(zhuǎn)爐外殼用鋼鐵打製，裏麵還是用的耐火磚，兩側(cè)懸掛在木製架子上，用繩索一拉，就開始晃動。


    牛倉跟一幫工匠何曾見過這樣的東西？但出於對武安君的絕對信任，大家都紛紛點頭表示讚成。說來也巧，武安君此番帶迴來的工匠裏，就有兩個精通耐火磚製作的高手。郭進考慮得周到，怕武安君連鐵匠的鍛造爐都打不好，特意安排了這兩人。


    這邊，木匠跟竹匠也沒閑著，全力開始打造槍桿跟竹片。打造槍桿，是因為武安君要組建一支長槍兵；而竹片，則是製作甲胄的主要材料。


    高爐跟轉(zhuǎn)爐被安置在寨子的最深處，還專門派了人把守，嚴(yán)禁閑人靠近。這可是能讓武安君麾下生產(chǎn)力飆升的“秘密武器”！


    “坑爹的係統(tǒng)，沒有你，老子照樣玩轉(zhuǎn)穿越！”武安君看著吊起來的轉(zhuǎn)爐，心中得意洋洋。他直接吩咐工匠，將準(zhǔn)備好的煤炭跟木炭混合的粉末倒入高爐，隨即就開始點火。


    火焰瞬間竄起，熱浪撲麵而來。待到溫度起來，將準(zhǔn)備好的生鐵跟煤炭木炭這些全部放進去，整個高爐釋放出驚人的溫度，仿佛一個巨大的火球。


    武安君心裏也有些沒底，示意大家都離遠些，“這高爐的材料也不知道靠不靠譜。”眾人緊張地盯著高爐，大氣都不敢出。


    好在經(jīng)曆過劇烈的燃燒，高爐穩(wěn)穩(wěn)地矗立在原地，巋然不動，顯然是抵住了這千度的高溫。


    “老牛，賞！一人五兩！”武安君興奮地豎起大拇指。在山寨，五兩銀子可是一筆不小的數(shù)目。


    “當(dāng)家的，都是應(yīng)該的！”兩名負責(zé)做耐火磚的工匠笑得合不攏嘴。


    “做的好，就有賞！”武安君擺擺手，親自上前查看。


    隻見原本黝黑的生鐵，此刻化作通紅的鐵水，上麵還漂浮著一層雜質(zhì)。他拿起工具，打開留的洞口，將雜質(zhì)給扒拉出來。然後又命人吹入生石灰粉末，用來降低鐵水中的硫含量。


    待到差不多了，武安君深吸一口氣，直接打開高爐下麵的開關(guān)。通紅的鐵水帶著炙熱的溫度，沿著砌好的通道，如一條火龍般直接流入轉(zhuǎn)爐之中。淩氏兄弟一人一邊，扯著繩索用力轉(zhuǎn)動轉(zhuǎn)爐，裏麵的鐵水立刻跟著翻滾起來。


    “停，準(zhǔn)備磨具，把轉(zhuǎn)爐翻過來，都小心些！”武安君大聲指揮著，聲音裏難掩緊張。畢竟這是他第一次操作，手忙腳亂卻又全神貫注，現(xiàn)在到了最關(guān)鍵的一環(huán)。


    淩氏兄弟咬著牙，頂著高溫將轉(zhuǎn)爐翻過來，鐵水順著預(yù)留的渠道直接灌入準(zhǔn)備好的模具之中。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待到紅色的鐵水再次冷卻，一名鐵匠小心翼翼地拿起鐵塊，輕輕一敲，“當(dāng)”的一聲，清脆的聲音格外悅耳。


    “當(dāng)家的，這、真的是鋼！”鐵匠的手激動得有些顫抖，“平日裏，我們打這麼一塊鋼出來，得累得跟死狗一樣，可這一爐，就足有上千斤！”


    “嗯，東西有了，大家都領(lǐng)迴去，先打農(nóng)具。其他可以等，夏收等不得。”武安君神色嚴(yán)肅地對牛倉說：“老牛啊，你跟老刁那邊合計一下，看看需要多少農(nóng)具，可以保證不耽誤夏收，務(wù)必保質(zhì)保量完成。”


    “然後，打製一批鐵片，長六寸，寬三寸為宜，需要兩千片以上。還要打製槍頭一百支，以三棱破甲為主......”武安君掰著手指頭，一項一項地給牛倉交代任務(wù)。


    不把自己麾下這二百人武裝到牙齒，武安君是實在沒把握抗衡烈焰虎。要是不能擺脫烈焰虎的控製，武安君如何坐大？現(xiàn)在的他隻有一個念頭，老子要變得更強！


    “當(dāng)家的，就怕來不及！”牛倉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被爐火烤得通紅的臉上滿是擔(dān)憂。


    “必須來得及，多找?guī)讉�學(xué)徒，有了合用的農(nóng)具，你跟老刁商量一下，抽調(diào)些年輕機靈的小夥子。我隻有一個要求，必須完成，不然大家一起完蛋！”武安君目光堅定，絕不是在開玩笑。


    如今山寨的糧食缺口，全靠吳班那條線去外麵采買，可那條線承載力有限，隊伍太大了容易暴露，就算山寨有錢，也很難大規(guī)模搞到糧食。


    “當(dāng)家的放心，我這就去合計一下，把任務(wù)分下去。”牛倉現(xiàn)在學(xué)聰明了，直接把工匠分組，武安君給的任務(wù)他直接分割給各小組。


    “好，你辦事，我放心。對了，我這有一尊老君像，送給你！”武安君想起上次在雜物裏麵抽到的老君騎牛銅像，幹脆拿出來送給牛倉。


    牛倉雙手接過銅像，激動得眼眶都紅了。倒不是因為信仰，而是這玩意兒是純銅的，重幾十斤，怎麼也得值好幾十貫錢，不枉他每日在工匠堆裏奔波不歇。


    最近的襄陽城，要說最熱門的話題，那自然是百花樓的姑娘們用了一種新式的東西。自打用了這玩意兒，個個皮膚更加幹淨(jìng)透亮，還帶著一絲絲若有若無的清香。


    原本用熏香之類的也能有些氣味，但是跟這種完全貼合在皮膚上的效果比起來，差得可不是一星半點。


    這消息就像長了翅膀，不僅傳到了其他樓裏的姑娘耳中，就連那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深宅大院的夫人跟小姐也開始四處打探消息，這香皂竟然有這般大的吸引力！


    天氣漸漸地炎熱起來，眼看著夏收將近，一條消息傳遍襄陽的大街小巷：明日，南街要開一家新鋪子，售賣近日在襄陽名聲大噪的香皂！


    這條消息剛一傳出，就有好奇的人前去鋪子門口打探。隻見那原本衰敗破舊的鋪子早已收拾一新，朱漆大門，金字匾額，門口還站著個小廝，正扯著嗓子大聲吆喝。


    這小廝不是別人，正是雲(yún)歌，江南優(yōu)品開業(yè)的宣傳，全靠他一個人張羅。武安君直接撥了五貫錢給雲(yún)歌，隻有一個要求：“讓整個襄陽街麵上的人，都知道明天江南優(yōu)品開業(yè)，售賣襄陽最近火爆的香皂！”


    這可正合雲(yún)歌的心意，襄陽城裏誰消息靈通，誰擅長在大街小巷宣傳，他心裏門兒清。他揣著一兜子銅錢，把那些愛打聽消息、愛四處傳播的人都買通了。這幾天，這些人就像江南優(yōu)品的忠實粉絲，走到哪就把香皂的好處說到哪。


    “公子，明日，我就怕......”槿顏姑娘已經(jīng)換上一身得體的衣服，站在店鋪後院，神色有些忐忑。從明日開始，她就是這店鋪的掌櫃了，可她心裏還是有些不安。


    “怕個什麼，天塌下來，有我頂著。”武安君將她攬入懷中，語氣堅定。


    此番前來，他先在向媽媽那裏交了五百兩銀子，再加上槿顏自己攢的錢，還額外打了一紙五百兩的欠條，好不容易才將槿顏給贖出來。


    用向媽媽的話說，這還是看在武安君背後那位大佬，也就是辛表程的麵子上。


    武安君在山寨將事情安排上正軌，就馬不停蹄帶著香皂來襄陽。他心裏清楚，必須將這條財路盡快打開，不然山寨就會爆發(fā)經(jīng)濟危機。


    根據(jù)雲(yún)瑤的測算，山寨中的銀錢隻夠維持兩三個月，這還是不算隨時可能爆發(fā)的大戰(zhàn)。


    按照慣例，夏收之後的半個月內(nèi)，烈焰虎的人就要上門催繳，也就是一個月以後的事。一旦戰(zhàn)事爆發(fā)，為了激勵人心，肯定要額外花錢。


    這次武安君足足帶來一千兩百塊香皂，他最多在此待半個月，掙了錢就要迴安家寨去。


    槿顏整個人依靠在武安君懷中，她也沒想到，自己居然這麼快就從百花樓中脫身。隻是這生活，跟她原本計劃的不太一樣。原本槿顏準(zhǔn)備脫離百花樓之後，過深居簡出的日子，免得遭人口舌。


    如今卻是要在這大庭廣眾下拋頭露麵接待顧客，還真有些不習(xí)慣，心裏直打鼓，就怕碰到以前的恩客。


    “以後啊，你就在此好好做生意，等掙了錢，我再給你買個宅子。”武安君雙手在槿顏腰間輕輕摩挲。


    “就這後院住著，也挺好的！”槿顏抓住武安君不安分的雙手，自從出了百花樓，她就變得敏感起來，不想讓自己看起來太隨意。


    “這是租的衙門的鋪麵，總要有自己的產(chǎn)業(yè)才好。”武安君一把將槿顏抱起，眼中滿是疼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