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基真舍不得他洗手。
相比起其他那些隻知道花錢泡妞,甚至是吸東西的家夥來說,張公子已經(jīng)是他們這個圈子裏少有的大本事了。
分明在家裏不怎麼受待見,硬生生靠著自己在青港地下世界混出了不小的名頭。
這些圈子裏的朋友惹了麻煩,又不想讓家裏人知道的時候,都是會來找他幫忙的,而他也總是處理的很妥當(dāng),在圈子裏極有人氣。
詫異中,卻聽張公子輕輕歎了一聲,道:“你知道的,我媽隻是我父親的第四個情人,現(xiàn)在我長大了,每個月能拿到一筆不菲的生活費,但公司裏的股份與張家的家產(chǎn),都是與我無關(guān)的。”
“再加上,我念書不行,雖然花錢進(jìn)了青港大,卻因為打斷了一個狗崽子的腿便被退了學(xué),想要進(jìn)公司,老頭子防著我,老大家的兒子也防著我。”
“想要從軍,身體素質(zhì)卻過不了關(guān)。”
“沒有辦法,我聽信了那些人的胡說八道,尋思在青港的地下世界或許能搏出一條出路來吧?”
“一開始,也確實混出了幾分意思,但卻是越混,越覺得可笑了。”
“地下世界沒有出路,我走的路,隻是底層爬蟲去拚命,搏得一條給有錢人做狗的機(jī)會的路,你能想象這有多可笑嗎?”
“我在青港地下世界混了幾年,發(fā)現(xiàn)最好的出路,就是去給我原本的身份當(dāng)狗……”
“所以,我決定不混了。”
“……”
許基從來沒想過這些問題,被他這一說,倒是有些怔住了。
張合說著,麵上倒是露出了幾分失意,輕歎道:“許基,你是獨生子,許家又有我們想象不到的根基,所以,你理解不了我們這些人的。”
“現(xiàn)在我可以跟你一起玩,但我的孩子,我孩子的孩子,注定了踮起腳也看不見你的影子。”
“但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我們沒有路子走了。”
“老家夥們不敢分掉他們手裏的股份,我們也就沒有鐵飯碗,而且,他們現(xiàn)在越來越能活,越活越健康,甚至也越來越能生了,找女朋友的速度比我還快。”
“前幾天,我媽找我哭了一場,說了些話,我就知道,自己長大了,必須找一條出路。”
“無論是從政,還是進(jìn)公司,這些高級資源輪不到我,所以,我用我現(xiàn)在擁有的一切,換來了一條路,準(zhǔn)備進(jìn)行政廳工作。”
“……”
聽他說了這些話,許基卻隻覺得奇怪:“進(jìn)行政廳?”
“你能通過司法考試?”
滿麵的不信,在他眼裏,通過司法考試的難度,可比進(jìn)他們家老爺子的公司更難。
最關(guān)鍵是,你在地下世界混了這麼久,還能洗幹淨(jìng)底子不?
但張合聽著他的話,卻隻是微微搖頭,道:“不是隻有一條進(jìn)入行政廳工作的路的,我成績普通,也沒有辦法通過考試,所以我打算走的,其實是另外一條比較小眾的路子。”
“我打算……”
他微微沉默,低聲道:“去為5號秘書工作。”
“隻有這份工作,可以讓我無視咱們這些大家族裏麵的壁壘,走出一條路來。”
“……”
許基聽著,都有些愣了下神:“我怎麼記得,市長身邊,隻有四位秘書?”
即便不遠(yuǎn)處正通過攝影機(jī),觀察著他們對話的韓溯,也微微怔了一下,青港市權(quán)力最大的人,當(dāng)然便是行政廳裏麵的市長。
而市長身邊,則有四位秘書,輔佐他對青港城的政治、經(jīng)濟(jì)、治安、文化等一切事務(wù)的處理。
市長身邊的四位秘書,便也等於權(quán)力的化身。
但眾所周知,市長身邊,隻有四位秘書,這所謂的5號秘書,又是怎麼迴事?
“你隻需要知道就好。”
張合迎著許基的疑問,也隻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5號秘書的存在,對於你們家來說,應(yīng)該不算什麼秘密,等你再成熟一些,你家老爺子自然會告訴你了。”
“如今我找你,隻是想說,我需要走這條路,但我不確定走上了這條路的結(jié)果是什麼。”
“如果有一天,我忽然之間病死,車禍死,或是被人殺死在某條小巷……”
他頓了頓,認(rèn)真看著許基,道:“我希望你可以看在現(xiàn)在我們還是朋友的麵子上,替我照顧妹妹,還有我媽!”
許基怔怔的看了他好一會,才低聲道:“我會替你照顧他們的,但最好還是你自己來。”
“好了,有你這句話,我便沒了後顧之憂。”
張合笑著開口,道:“今天晚上,咱們就痛快的玩上一場。”
“呆會就從這裏出發(fā),誰能先到丁香院,誰來喝這第一杯威士忌,還有你之前看上了我的那匹馬,我今天就讓給你騎了。”
“……”
兩人說著,便向了人群走過來。
張合隨手從人群裏扯過了一個穿著暴露但腰肢纖細(xì),皮膚白的耀眼的年輕女孩,鑽進(jìn)了他的車裏。
然後自己從駕駛座探出身子來,奪過了一個禮花向著天空放開,緊接著便迴到車裏,一腳油門,鋼鐵蛤蟆便低吼著衝了出去。
“該死的,想在最後一次占我便宜?”
許基見了,也著急起來,飛快的衝到自己車邊。
旁邊不少打扮精致的女性躍躍欲試的向前湊,許基卻是一手把著車門,一邊焦急的向韓溯喊著:“兄弟,上車。”
“……”
韓溯隨手關(guān)閉了攝影機(jī),在一眾躍躍欲試的女孩子羨慕的眼神裏鑽進(jìn)了車子。
許基跟人跑車喜歡帶著他,是因為韓溯曾經(jīng)在他麵前表現(xiàn)出來過自己驚人的反應(yīng)能力,關(guān)鍵時候及時的手剎與方向盤掌握讓許基躲開了一個橋墩,從此讓他深為歎服。
不過,這次是因為某種直覺,自己也確實想跟他一起跑。
心裏仍然在想著:“這張合說的什麼工作,究竟是什麼?”
“在這超級都市的生態(tài)鏈裏,這些人都已經(jīng)屬於普通人無法觸及的頂端了,怎麼看起來也是如此的悲觀?”
“不過……”
好奇心倒是剛升起來,便又被自己打消了:“我想這些東西,又有什麼吊用?”
“按照那個間隔的規(guī)律,我可能用不了半個月時間,就又會被抓迴去,連能不能逃出來,都兩說呢……”
“什麼晉升不晉升的,哪有我的份?”
“對每天都在倒計時的人來說,階級壁壘,不存在的……”
“……”
想著這些事情時,許基已經(jīng)一腳油門,車燈光芒大熾,衝上了那條荒草叢生的廢棄公路。
這個家夥雖然一身屌絲氣質(zhì),但他那身紈絝習(xí)性卻是真金白銀養(yǎng)出來的,技術(shù)很好,安全方麵韓溯倒是無須擔(dān)心。
況且他們也不是沒有腦子,跑車的這條路,之前就有人過來檢查過了。
眼見得許基一腳油門下去,兩邊的荒草與樹木飛快從車窗外閃過,但是前麵的張合占了先機(jī),又仿佛有著最後一次玩耍要盡興的心思,車速一直不停,許基居然追不上他。
對方的尾燈如同鬼魅的眼睛,在黑夜裏若隱若現(xiàn),越來越遠(yuǎn)。
‘想來是追不上了……’
韓溯心裏想著,考慮要不要勸勸許基。
但卻在這時,無意間一抬頭,看向了車外隱約的迷蒙感。
深沉夜色之中,不知何時,生出了濃濃的霧氣來,將四下裏一團(tuán)團(tuán)的裹住。
他心生不妙,道:“你們跑山之前,都不看天氣預(yù)報的麼?”
許基也察覺了視野越跑越差,隻是心裏著急,還沒有放慢車速,心裏愈發(fā)的鬱悶,道:“我們隻是一群愛玩車的裝逼販子啊,你當(dāng)我們是專業(yè)的?”
雖然滿心的不服氣,但見外麵的視野確實越來越差了,也隻能放慢了速度,眼睜睜看著前麵的張合仍是飛快的向前衝。
如今他已經(jīng)順著盤山公路,跑到了對麵的山腰裏。
隱約可以看到車頭處兩速燈光,在黑黝黝的山間飛快向前衝刺,像是在看著另外一個平行的世界。
口中嘟嚷:“張合這家夥,是真的瘋了……”
聽那家夥的口吻,以後大概是不會再一起這樣玩了,最後一次,贏就贏了吧……
正想著時,卻忽然之間,察覺到了不對,而同樣在此時副駕駛上的韓溯,也猛得抬頭看去。
隻見得對麵山間,迎著張合那輛車的燈光,居然忽然又有兩道來自於對向的燈光,猛然之間亮了起來。
那燈光閃爍不已,猶如來自幽冥,突兀至極,與張合的車輛快速接近。
速度快到讓人來不及反應(yīng),雙方燈光飛快的撞在了一起。
霎那之間,火光衝天而起,隔了這麼遠(yuǎn),韓溯與許基都仿佛可以聽到撞擊與慘叫聲,那車爛成了一團(tuán)火球,裏麵的人定然沒了命。
“臥槽……”
許基猛得踩下了剎車,在車身劇烈的晃動與甩尾之間,他強(qiáng)行將車子停了下來,睜大了眼睛向了對麵的山路看著。
整個人都呆作了一團(tuán),隻是喃喃叫著:“壞了,壞了,怎麼會這樣?”
“有人在對麵守著,不應(yīng)該放車上來的啊……”
“這麼活生生的人……”
“怎麼會,怎麼會……”
“……”
他無意義的重複著,整個人都已經(jīng)麵色蒼白如紙,仿佛完全丟了魂一般。
但同樣也在這時,韓溯整個人也仿佛汗毛都炸了起來,心髒嘭的一跳,目光死死的看向了車窗之外。
“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