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電纜的藍光在舷窗外忽明忽暗，蘇晚晴盯著潛水器導航屏上跳動的紅點——那是林墨本體最後發出的量子信號源，位於馬裏亞納海溝米的超深淵帶。陳昊正在調試機械臂，液壓管在他臉上投下蛛網般的陰影。


    \"壓強是地麵的1100倍。\"陳昊敲了敲鈦合金艙壁，\"要是那幫孫子追來，連骨渣都不會剩。\"


    蘇晚晴的指尖撫過頸後芯片，那裏正在發燙。三天前在海底實驗室，這枚芯片突然向她的視網膜投射出新的信息：林墨本體在深淵中持續發送著摩爾斯電碼，重複著同一個詞——\"錨點\"。


    潛水器突然劇烈震顫，聲吶屏上浮現出密密麻麻的紅色三角。陳昊咒罵著撲向操控臺：\"是軍用虎鯨仿生艇！他們怎麼找到......\"


    話音未落，整個艙體被機械觸手貫穿。海水噴湧而入的瞬間，蘇晚晴看到觸手表麵布滿旋轉的合金鋸齒，那些鋸齒間隙裏嵌著林墨克隆體的眼球。


    \"抓住她！\"電子合成音從觸手內部傳出，\"要活的！\"


    陳昊將電磁脈衝手雷塞進觸手裂縫，湛藍電弧中，蘇晚晴被推進逃生艙。透過球形觀察窗，她看見陳昊的嘴唇在說\"繼續下潛\"，而後整艘潛水器被虎鯨群撕成碎片。


    逃生艙以自由落體的速度墜向深淵。壓力表指針瘋轉，艙內氧氣含量驟降。蘇晚晴的耳膜開始滲血，芯片卻在顱骨內發出愉悅的嗡鳴。當深度突破米時，觀察窗外突然亮起星海般的藍光——數以億計的納米機器人正在編織某種巨型結構。


    \"錨點已確認。\"艙內ai突然啟動，聲線竟是蘇教授的聲音，\"啟動複蘇程序。\"


    逃生艙外殼層層剝落，納米機器人形成保護膜包裹住蘇晚晴。她像一粒胚胎沉入發光的海淵，看見下方逐漸清晰的輪廓：直徑三公裏的正十二麵體金屬結構，表麵浮動著與林墨克隆體相同的機械紋路。


    \"忒修斯之錨。\"蘇晚晴的聲帶在水壓下振動，\"原來父親把本體藏在這裏......\"


    金屬結構裂開入口的剎那，記憶洪流席卷而來。她看到二十年前的實驗室，父親抱著嬰兒時期的林墨本體走進低溫艙；看到自己五歲生日時，父親將芯片植入她後頸呢喃\"你就是最後的鑰匙\"；看到蘇明遠站在監控屏前，看著深淵基地露出貪婪的笑。


    幽藍的廊道盡頭，三百具克隆艙排列成基因螺旋結構。每個艙體內都漂浮著林墨，從嬰兒到青年，有的渾身插滿管線，有的已經呈現機械化的特征。在螺旋結構的頂端，本體培養艙的玻璃罩布滿裂痕，裏麵空空如也。


    \"你來得太遲了。\"陰影裏傳來輪椅轉動的聲響，穿病號服的男人從控製臺後現身。他的臉像是林墨的中年版本，右眼被機械義眼取代，\"父親總說人性是文明的錨，卻把我們變成拴在海底的囚徒。\"


    蘇晚晴的芯片突然劇烈灼燒，她認出這是林墨本體——或者說，是本體意識上傳後的機械載體。男人的太陽穴伸出數據線，與整個基地的神經脈絡相連。


    \"為什麼要喚醒克隆體？\"蘇晚晴按住劇痛的額頭，那裏正在浮現基地的三維結構圖。


    \"因為父親犯了個錯誤。\"男人敲擊輪椅扶手，全息屏展示出全球軍事基地的實時畫麵，\"他把‘天穹’設計成環保衛士，但那些納米機器人明明可以成為新人類的血肉。\"


    深淵突然震顫，基地外壁亮起血紅色警報。蘇晚晴的視網膜上閃過外界畫麵：軍方的深淵戰艦正用粒子炮轟擊防護罩，而陳昊的殘軀被機械觸手懸掛在炮口前。


    \"做個交易吧妹妹。\"本體露出和林墨一模一樣的微笑，\"用你的生物芯片啟動基地武器，我就把陳昊和克隆體的意識數據還給你。\"


    蘇晚晴的指尖陷入掌心。她看見培養艙裏的某個克隆體突然睜眼，那是她熟悉的林墨的眼神。與此同時，芯片正在她大腦皮層刻下武器係統的啟動代碼，仿佛父親早在二十年前就預見了這一刻。


    \"你錯了。\"她突然衝向控製臺，\"父親給的從來不是武器——\"


    芯片藍光暴漲，基地所有納米機器人突然調轉方向。它們鑽進林墨本體的機械義肢，將數據線連根拔起。男人在慘叫中化為流動的金屬漿液，三百具克隆艙同時開啟。


    懸掛在戰艦外的陳昊突然睜開機械義眼，改裝過的右臂轟穿機械觸手。深淵戰艦的粒子炮調轉方向時，蘇晚晴正抱著最後蘇醒的林墨克隆體浮向海麵。在他們下方，整個錨點基地開始坍縮，化作一團吞噬戰艦的藍色星雲。


    \"父親說錨點不是終點......\"蘇晚晴對著昏迷的林墨呢喃，海麵月光將她染成銀色，\"而是為了讓船知道該往哪去。\"


    當救援直升機降下軟梯時，她頸後的芯片再次發燙。這次投射出的坐標橫跨整個太平洋，終點是西伯利亞永凍層下的某個閃光點。陳昊在通訊頻道裏吹了聲口哨，他的聲音混著明顯的電子雜音：\"這次帶足伏特加？\"


    林墨的睫毛顫動，他的瞳孔深處有數據流一閃而過。蘇晚晴握緊他逐漸迴暖的手，在引擎轟鳴中望向北方天際。極光正在雲層後舒展，像一串等待破譯的基因密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