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窟20層的避難所像一口正在緩緩合上的棺材。


    林炎靠在鏽蝕的金屬牆壁上，左肩的傷口傳來陣陣刺痛。


    鼠王留下的毒素似乎在與空氣中的某種物質產生反應，讓他的整條手臂都泛著不正常的青紫色。


    他盯著角落裏那臺茍延殘喘的氧氣監測儀，紅色數字在不斷跳動：15%...14.8%...14.5%...


    \"再這樣下去，不用等毒霧滲透進來，我們自己就會先窒息而死。\"


    唐雨柔的機械右臂發出輕微的齒輪轉動聲，她正在嚐試修複一臺報廢的空氣過濾器。


    汗水順著她的額頭滑落，在沾滿油汙的臉上留下一道道清晰的痕跡。


    避難所原本是地窟時代初期建造的緊急庇護設施，理論上能容納二十人存活一周。


    但年久失修的通風係統在毒霧爆發的第一小時就宣告癱瘓，現在整個空間彌漫著一股混合著血腥味、汗臭和黴變的窒息感。


    林炎的目光掃過避難所中央。七具屍體整齊地排列著，蓋著從醫療室找來的白布。


    那是第一批死於不明疫病的人——他們的癥狀從高燒開始，接著是皮膚潰爛，最後在劇痛中咳出自己的內髒碎片。


    陳默說這種病像是某種輻射中毒，但地窟20層本不該有如此強的輻射。


    \"還剩多少麵罩？\"林炎壓低聲音問道。


    唐雨柔停下手中的工作，從背包裏取出三個嶄新的防護麵罩，加上他們原本攜帶的兩個，一共五個。


    \"自由之翼的追蹤小隊貢獻了這三個，\"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可惜他們再也用不上了。\"


    林炎數了數避難所裏的活人：他自己、唐雨柔、陳默、小蕓，還有四個在毒霧爆發時收留的幸存者——一對中年夫婦、一個斷腿的老兵，以及一個自稱是機械工程師的年輕人。


    八個人，五個麵罩。


    \"按貢獻分配吧。\"陳默突然開口，他手裏把玩著一支裝有暗紅色液體的試管，那是從紅月教徒身上提取的血晶濃縮物，\"技術人員優先，廢物就去死好了。\"


    他的聲音裏帶著科學家特有的冷酷理性，仿佛在討論如何分配實驗器材而非人命。


    \"放你媽的屁！\"斷腿老兵猛地拍打輪椅扶手，\"老子這條腿是為保護地窟7層的平民沒的！你們這些毛都沒長齊的小崽子懂什麼叫貢獻？\"


    工程師瑟縮在角落，臉色慘白：\"我...我可以嚐試修複通風係統，但需要至少兩小時不受幹擾的工作時間...\"


    中年婦女突然跪倒在地，抓住林炎的褲腳：\"求求你，我丈夫有塵肺病，沒有麵罩他撐不過一小時！\"


    她的指甲深深掐進林炎小腿的肉裏，眼睛裏布滿血絲。


    小蕓抱著她那隻髒兮兮的玩具熊，安靜地坐在一堆醫療廢料上。


    她歪著頭看大人們爭吵，突然用稚嫩的嗓音說：\"把哭的人都殺掉就不吵了呀~\"玩具熊的一隻眼睛不知何時掉了，露出裏麵發黴的填充物。


    【戰鬥演算啟動】


    【預測方案a：優先技術人員→通風係統修複成功率67%】


    【方案b：平均分配→全員存活率＜20%】


    【方案c：強製鎮壓→引發暴動概率89%】


    係統的提示在林炎視野中閃爍。


    他閉上眼睛，感受著太陽穴突突的跳動。重生前的記憶碎片閃過——上一次，他們選擇了民主投票，結果麵罩在爭搶中被毀，所有人同歸於盡。


    \"這不是選擇，是計算。\"


    林炎捏碎了手中的金屬水杯，鋒利的碎片割破了他的手掌，鮮血滴落在地麵上，與那些早已幹涸的血跡混在一起。


    \"唐雨柔、陳默、工程師各一個麵罩，剩下的兩個...\"他的目光在老兵和中年夫婦之間遊移。


    就在這時，角落裏傳來一陣不正常的抽搐聲。斷腿的老兵突然從輪椅上滾落，他的身體以一種詭異的角度扭曲著，喉嚨裏發出\"咯咯\"的聲響。


    \"老李？你怎麼——\"中年男子剛想上前，就被妻子猛地拽住。


    老兵的瞳孔正在發生變化——原本渾濁的眼白逐漸被金屬光澤取代，黑色的瞳孔收縮成兩個細小的齒輪形狀。


    他的皮膚下有什麼東西在蠕動，像是無數細小的金屬絲在重組他的肌肉組織。


    \"退後！\"


    林炎拔出匕首，星辰之力在刀刃上流轉，散發出幽藍色的光芒。他認出了這種變異——前世曾經在紅月教與機械族的雜交實驗體上見過。


    \"他被機械守衛傷過，是不是？第12層的工廠！\"


    中年婦女發出一聲尖叫：\"就...就擦破一點皮！三天前就已經結痂了！\"


    但為時已晚。老兵的身體像提線木偶一樣猛地彈起，他的下頜骨發出令人牙酸的\"哢哢\"聲，張開的嘴巴裏，舌頭已經變成了一條布滿倒刺的金屬鞭。


    距離最近的中年男子還沒來得及反應，那條\"舌頭\"就刺穿了他的喉嚨。


    鮮血噴濺在天花板上。唐雨柔的機械臂發出刺耳的嗡鳴，過載的能量直接將避難所的金屬門鎖熔斷。


    \"所有人！進隔離室！\"她大喊著，用身體撞開通往小儲藏室的門。


    林炎沒有動。他盯著已經完全變異的老兵——不，現在那已經是一具機械驅動的血肉傀儡了。


    星辰之力在他的血管裏奔湧，賦予他超越常人的反應速度。當機械傀儡撲來時，他側身閃過，匕首精準地刺入對方後頸的機械核心。


    藍色的電弧在傷口處跳躍。傀儡劇烈抽搐著，金屬與血肉組成的身體不斷在人類形態與機械形態之間切換。


    林炎沒有猶豫，第二刀直接貫穿了它的頭顱。


    當抽搐終於停止時，老兵的身體已經變成了一堆纏繞著電線般的肌肉組織的金屬零件。


    最詭異的是，那些零件看起來像是從內部生長出來的，而非外部植入。


    避難所裏死一般的寂靜。中年婦女癱坐在地上，懷裏抱著丈夫的屍體，眼神空洞。


    工程師蜷縮在角落嘔吐不止。隻有小蕓好奇地湊近那堆機械殘骸，用玩具熊去戳那些還在微微顫動的金屬絲。


    【成就解鎖：冷酷決策者】


    【精神抗性+1】


    【新技能樹解鎖條件滿足度：47%】


    係統的提示冰冷而客觀。


    林炎擦掉匕首上的混合液體，轉向幸存者們：\"從現在開始，我們實行貢獻點製度。\"他的聲音不大，卻讓所有人都抬起頭。\"戰鬥貢獻、技術貢獻、醫療貢獻，都會轉化為點數。點數決定資源分配優先級。\"


    唐雨柔默默點頭，開始在平板電腦上草擬細則。陳默則趁人不注意，用試管收集了一小部分變異老兵的腦脊液，眼中閃爍著病態的研究熱情。


    \"這不公平...\"


    中年婦女喃喃道，但她的抗議已經失去了力量。現實就像避難所外越來越濃的毒霧一樣，不容置疑地擠壓著每個人的生存空間。


    林炎走到通風口前，突然抬手示意眾人安靜。


    在通風管道的深處，傳來一種金屬摩擦的特有聲響——那是紅月教徒穿戴的機械外骨骼發出的聲音。他們被追蹤了。


    \"準備轉移。\"林炎低聲命令，\"唐雨柔，把麵罩分給...\"他的目光掃過每個人，最終停在工程師身上，\"給他一個。我們需要他修複下一個避難所的通風係統。\"


    工程師顫抖著接過麵罩，眼中既有感激也有恐懼。


    他知道，這個決定意味著什麼——那對夫婦很可能活不過今天。但他更清楚，在這個末日地窟裏，仁慈往往比殘忍更致命。


    當林炎推開避難所的緊急出口時，外麵的毒霧像有生命一般湧了進來。五個麵罩在八個人之間傳遞著使用，每個人都在計算著自己能堅持多久。


    而在他們頭頂的通風管道裏，金屬摩擦聲越來越近，伴隨著紅月教徒特有的、帶著電子雜音的誦經聲：


    \"疼痛即是真理，血肉終將升華...\"


    避難所的牆壁上，那些滲出的血跡不知何時組成了一個模糊的人臉形狀，仿佛在無聲地嘲笑著人類可笑的求生欲望。


    林炎最後看了一眼這個充滿死亡氣息的空間，然後頭也不迴地踏入了毒霧彌漫的地窟通道。


    在他身後，陳默悄悄將一支裝有紅色液體的試管塞進了工程師的口袋，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


    試管標簽上寫著：\"血晶溶劑，試用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