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齒輪在林炎眼前旋轉，每一個齒痕裏都嵌著張尖叫的人臉。


    他認出最清晰的那張——是三天前在紅月祭壇被自己斬首的少女，她破裂的嘴角還在蠕動：\"為什麼選我？\"


    \"因為你是最外圍的感染者。\"林炎聽見自己當時的迴答在幻境裏迴蕩，聲音冷靜得可怕，\"淨化範圍隻能覆蓋半徑兩米。\"


    齒輪突然爆裂，飛濺的金屬碎片化作無數細針紮進瞳孔。劇痛中他跪倒在地，掌心按到的卻不是祭壇冰冷的石板，而是帶著麵粉香氣的木質地板。


    \"小王八蛋又偷吃麵包！\"熟悉的沙啞嗓音在頭頂炸響。


    林炎渾身僵直，緩緩抬頭，看見係著圍裙的王嬸正舉著搟麵杖，老人斑遍布的手臂上還留著被喪屍咬過的牙印，他親手刺穿她太陽穴時看到的最後畫麵。


    係統光幕在視網膜上瘋狂閃爍：


    【精神值：19\/100】


    【強製修複程序啟動】


    【道德天平校準中...】


    \"這次怎麼不跑啦？\"王嬸的搟麵杖戳在他肩頭，和記憶裏一樣帶著暖烘烘的酵母味。


    但林炎看見她後腦勺正在滲出黑血，那些血珠懸浮在空中，逐漸組成模糊的鍾表形狀。


    審判者虛影從血鍾裏浮現時，林炎聽見自己牙齒相撞的聲音。


    這個驚鴻一瞥的存在此刻凝實許多，青銅麵具下露出半截銀色機械下頜，手中天秤左側托盤盛著的血晶已經壓到最低。


    \"認知重啟第七次。\"審判者的聲音像是千萬人同時開口，\"樣本仍無法解答基礎命題。\"


    王嬸突然撕開圍裙，露出爬滿血晶的腹部：\"你給老太婆說清楚！當時麵包房還有三個活人，憑什麼先殺我？\"


    林炎的後背撞上貨架，罐頭嘩啦啦砸下來。他條件反射地發動星辰之力，卻發現掌心湧出的不再是銀色光流，而是和王嬸身上如出一轍的血色結晶。


    \"因為您轉化速度最快。\"他聽見自己機械地迴答，\"剩餘存活時間：2分17秒，救活概率：0%。\"


    審判者天秤的右側托盤升起一顆星辰，但立即被左側瘋狂增殖的血晶壓得傾斜。


    林炎發現自己的右手正在融化，血肉變成粘稠的血晶溶液滴落在地，每一滴都映出不同場景：放棄的傷員、親手處決的叛徒、默許陳默進行活體實驗時移開的視線...


    \"道德值42\/100。\"審判者突然掐住他喉嚨，麵具下的機械結構開始高速運轉，\"關鍵閾值突破準備。\"


    劇痛中林炎被甩進新的記憶碎片。


    這次是災變第一天的醫療站，小蕓抱著玩具熊縮在牆角，而自己正用身體擋在她和嗜血者之間。


    畫麵突然跳轉到實驗室，陳默將血晶疫苗注入難民手臂時，自己站在單向玻璃後記錄數據。


    \"偽善。\"周明的警棍重重砸在他脊梁上，\"你救那個女孩不過是因為她——\"


    \"住口！\"


    林炎突然暴起，融化的右手猛地插進周明胸口。令他毛骨悚然的是，手指觸碰到的不是溫熱內髒，而是冰冷滑膩的機械元件。


    無數數據流順著指尖逆湧而上，係統提示瘋狂刷屏：


    【檢測到異常抵抗】


    【記憶錨點強製載入】


    【播放戰鬥記錄】


    祭壇場景再度降臨。


    三百名被血晶控製的民眾如提線木偶般湧來，他們皮膚下蠕動的紅色紋路在黑夜中清晰可見。


    林炎看見幻境中的自己高舉星辰劍，銀光掃過之處，人體如同脆弱的玻璃製品接連爆裂。


    \"住手...停下來...\"現實中的林炎捂住眼睛，但血腥畫麵直接投射在視覺神經上。


    最可怕的是每個被斬者臨死前都恢複了清明，無數雙突然變得清醒的眼睛在頭顱飛起時死死盯著他。


    審判者的天秤突然炸裂，碎片化作鐵鏈纏住林炎四肢。王嬸、周明和所有被他殺死過的人從血泊中爬出，腐爛的手指抓向他裸露的皮膚。


    \"你憑什麼決定誰該活？\"三百個聲音同時質問，聲波在空氣中具現化成血色尖刺，\"係統給的權限嗎？\"


    某根尖刺刺入眉心的瞬間，林炎突然抓住一段漂浮的記憶——那是五歲生日時母親說的話：\"真正的選擇不是決定對錯，而是承擔所有可能。\"


    \"閉嘴！\"他徒手捏碎迎麵撲來的血晶傀儡，飛濺的碎片在臉上劃出細密傷口，\"我背負罪惡，但絕不交出選擇權！\"


    所有幻象突然靜止。審判者麵具裂開一道縫隙，露出後麵星空般的虛無。懸浮的血珠重新組成係統提示：


    【道德悖論破解】


    【獲得技能：星辰淨化（初級）】


    【描述：以自身道德值為燃料，暫時清除血晶汙染】


    【警告：每次使用將永久降低道德值】


    林炎喘著粗氣跪在虛空裏，看著審判者虛影逐漸消散。在完全消失前，機械下頜突然扭曲成詭異的微笑：\"提醒：係統正在欺騙所有——\"


    劇痛襲來，林炎在醫療艙裏驚醒。


    陳默正在給他注射鎮靜劑，而唐雨柔的機械臂卡在艙門縫隙間，顯然剛暴力破解了鎖定裝置。


    他低頭看向掌心，那裏有個正在滲血的齒輪狀印記。


    \"你昏迷了四小時。\"唐雨柔遞來戰術平板，\"自由之翼剛剛——\"


    林炎突然抓住她手腕：\"我昏迷期間，有沒有異常？\"


    兩人對視的瞬間，機械義肢突然發出過載的嗡鳴。


    唐雨柔瞳孔深處閃過星藍色數據流。


    當醫療艙重新恢複安靜，林炎凝視著掌心開始結痂的印記。窗外，血月正被烏雲緩緩吞噬，而更深的黑暗在地平線下湧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