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三層的金屬門在身後緩緩閉合，發出沉悶的轟鳴。林炎扶著滲血的左臂，透過觀察窗最後望了一眼正在降下的運載艙。


    五百名兒童的哭喊聲被厚重的合金隔絕，隻剩下通風係統發出的微弱嗡鳴。


    \"運載艙已抵達安全區域。\"唐雨柔的機械右眼閃爍著藍光，聲音比平時更加冰冷——這是她能量不足的表現。\"預計三分鍾後深海族將突破東側防線。\"


    林炎咳嗽了一聲，喉間湧上一股鐵鏽味。他咽下血沫，看向身旁的教師蘇婉。


    這位曾經溫婉的曆史係教授此刻滿臉煙灰，懷中緊抱著一本殘破的《世界藝術史》。


    \"蘇老師，您確定要帶上這個？\"他指了指那本厚重的書籍，\"納米芯片的容量有限。\"


    蘇婉的手指在燙金封麵上收緊，指節發白。


    \"林指揮官，如果未來的人類隻剩下生存技能，那和野獸有什麼區別？\"她的聲音在顫抖，卻異常堅定，\"藝術、詩歌、音樂……這些才是我們稱之為人的證明。\"


    唐雨柔突然抬頭，機械眼中的藍光轉為危險的紅。


    \"偵測到高頻聲波掃描，是深海族的偵察兵。\"她轉向角落裏一個瘦小的女孩，\"小雨，能確定方位嗎？\"


    紮著羊角辮的小女孩緊閉雙眼，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她隻有八歲，卻是罕見的\"精神感應\"異能者。


    \"在……在上麵，\"她細聲說，\"有很多很多魚人在遊動，還有一個大大的、黑黑的東西……\"


    林炎心頭一凜。他單膝跪地，左臂的星紋發出微弱的藍光。


    \"小雨，幫我個忙。\"他忍著劇痛從星紋中剝離出一片光點，\"把這個信號投射到北麵的廢棄通道去。\"


    小女孩怯生生地伸出手，當她的指尖觸碰到那片藍光時，整個避難所突然劇烈震動起來。


    天花板上的星靈水晶碎片如雨般墜落，在金屬地麵上敲出清脆的聲響。


    \"他們發現假信號了！\"唐雨柔一把拉過小雨，\"所有人進入內艙！林炎，你的星紋能量——\"


    \"夠用。\"林炎咬牙站起身，左臂上的星紋如同燒紅的烙鐵，在皮膚上烙下焦黑的痕跡。他看向蘇婉，\"把那本書給我。\"


    在又一波震動中，林炎將手掌覆在《世界藝術史》的封麵上。


    星紋的光芒滲入紙張，書頁無風自動，每一行文字、每一幅圖畫都被轉化為數據流，注入唐雨柔左眼中的納米芯片。


    \"這樣滿意了嗎，教授？\"林炎勉強扯出一個笑容，\"整本書都在芯片裏了，還附贈我的戰鬥記憶。\"


    蘇婉的眼淚落在金屬地麵上，發出輕微的\"嗤\"聲。她剛要說話，整個避難所突然傾斜了三十度。警報聲刺破空氣，紅光在艙壁上瘋狂閃爍。


    \"排水係統被突破了！\"唐雨柔的機械臂彈出全息投影，顯示著深海工兵正在地下管道中快速移動，\"他們在釋放神經毒素！\"


    林炎推開攙扶他的士兵，踉蹌著向震動最劇烈的方向走去。\"帶孩子們進核心艙，啟動淨化係統。\"他的聲音異常平靜，\"我來爭取時間。\"


    \"你的左臂已經——\"


    \"我說了，夠用。\"


    通道盡頭，墨綠色的液體正從排水口噴湧而出。林炎能感覺到毒素接觸皮膚時的灼燒感，但比起星紋侵蝕的痛苦，這簡直微不足道。


    他抬起左臂，星紋的光芒在幽暗的通道中如同將熄的燭火。


    \"來吧，雜碎們。\"


    他低聲說，看著第一個深海工兵從管道中鑽出。那生物有著類人的軀幹和魚類的頭顱，手中握著一根不斷分泌毒液的骨刺。


    星紋的光芒突然暴漲。林炎感到左臂的骨骼在碎裂，皮膚寸寸龜裂，但能量如決堤的洪水般湧出。


    藍光化作萬千細絲，穿透了每一個入侵的工兵。它們的身體在光芒中扭曲、爆裂，墨綠色的血液與神經毒素混合，在金屬地麵上腐蝕出嘶嘶作響的凹坑。


    最後一個工兵倒下時，林炎跪倒在地。他的左臂已經失去了知覺，星紋的侵蝕蔓延到了肩膀。


    但更令他注意的是工兵屍體上掛著的一個囊狀器官——那東西正有規律地搏動著，散發出淡淡的藍光。


    \"女王腺體……\"林炎想起陳默的研究報告，\"這意味著女王正在——\"


    一陣劇痛打斷了他的思緒。星紋的反噬來得比想象中更快，他的視野開始模糊。


    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後一刻，他看見小雨掙脫唐雨柔的手，向他跑來。


    小女孩的手上捧著他剛才交給她的星紋碎片，那碎片正發出前所未有的強烈光芒。


    \"林叔叔，\"小雨的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月亮要變藍了……\"


    ---


    核心艙內


    唐雨柔將林炎平放在醫療臺上，機械手指快速掃描著他的生命體征。


    \"星紋侵蝕度78%，左肺穿孔，肝髒部分結晶化。\"她的聲音依然冷靜，但右眼的機械部件發出了不穩定的電流聲，\"存活概率不足20%。\"


    蘇婉抱著瑟瑟發抖的孩子們，目光落在艙壁上懸掛的監控畫麵上。地表戰鬥仍在繼續，人類的防線在不斷收縮。


    \"我們真的能贏嗎？\"她輕聲問。


    沒有人迴答。避難所又一次劇烈震動，天花板上的應急燈忽明忽暗。小雨突然抬起頭，手中的星紋碎片照亮了她稚嫩的臉龐。


    \"能贏的。\"小女孩的聲音出奇地堅定，\"林叔叔說，絕望就像鹽巴，可以調味但不能當飯吃。\"


    唐雨柔的機械眼閃爍了一下。她看向昏迷中的林炎，又看向監控畫麵中節節敗退的人類軍隊。突然，她的數據鏈接收到一條異常信號。


    \"這是……\"她迅速解碼信息，機械瞳孔猛地收縮，\"機械族主力艦隊正在突破深海族防線！\"


    蘇婉不敢相信地湊近屏幕：\"它們是在幫我們？\"


    \"不。\"唐雨柔調出協議條款，\"它們隻是在執行簽訂的《互不侵犯協議》中的防禦條款。\"


    她的機械手指輕輕拂過林炎焦黑的左臂，\"但他早就預料到了這一點，所以在協議中埋下了觸發條件。\"


    避難所外，爆炸的轟鳴聲越來越近。孩子們擠在一起，每個人手上都捧著一片蘇婉剛剛折好的紙船。


    令人驚訝的是，這些紙船正散發著微弱的藍光，在艙內形成了一層薄薄的光幕。


    \"這是……\"蘇婉看著自己手中的紙船，想起了第一堂課教孩子們折紙時的情景。


    小雨將星紋碎片貼在額頭上，閉上眼睛。\"它們在唱歌，\"她輕聲說，\"那些深海裏的哭聲……變成了歌聲。\"


    唐雨柔的數據庫突然彈出一條塵封已久的記錄。


    她看向林炎，又看向孩子們周圍的光幕，機械音第一次出現了波動：\"星靈族集體意識共鳴……這就是他選擇拯救兒童的原因。\"


    避難所的震動逐漸平息。監控畫麵中，機械族的鋼鐵洪流正橫掃戰場。唐雨柔知道，這隻是一場短暫的中場休息，真正的決戰尚未到來。


    她看向林炎交給小雨的那枚星紋碎片，計算著\"藍月\"出現的倒計時。


    在避難所最深處的保險庫裏，三枚納米芯片靜靜地躺在星靈水晶打造的容器中。芯片上分別標注著：


    1. 星靈基因庫


    2. 林炎記憶


    3. 人類藝術史


    芯片表麵，一個微小的紙船圖案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