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


    珍珠比他想象的更脆弱，或者說，包裹它的骨質在合金爪尖下不堪一擊。珍珠應聲而落，掉入他合金包裹的掌心。


    就在珍珠脫離權杖基座的瞬間，異變陡生！


    珍珠內部，那原本柔和均勻的慘白光芒，驟然變得明滅不定，劇烈地閃爍起來！


    光芒流轉間，鐵頭驚駭地看到，在那半透明的珍珠核心深處，一張扭曲、痛苦、充滿無盡絕望的男性人臉，如同被封印的幽靈，清晰地浮現出來！


    那張臉年輕而英俊，卻因極致的痛苦而猙獰變形，嘴巴無聲地大張著，像是在發出永恆的、無聲的尖叫。


    他頭上戴著的，赫然是守夜人高階成員標誌性的、鑲嵌著星紋徽記的額環！


    某個在此隕落的守夜人強者，他最後的絕望與痛苦，竟被永恆地凝固在這顆“女王之淚”中！


    這驚悚的一幕如同冰水澆頭，讓鐵頭混亂灼熱的腦子瞬間一清。一股難以言喻的寒意順著脊椎竄上頭頂。


    但此刻，他右臂水母化的侵蝕感如同跗骨之蛆，瘋狂地提醒著他——沒有時間猶豫！


    他幾乎是憑著本能，將那顆散發著冰冷白光、內部凝固著絕望人臉的珍珠，狠狠按向自己那條水母化已達肩部、正瘋狂蠶食向脖頸的透明右臂！


    珍珠觸碰到那虛無手臂的瞬間，一股難以形容的、冰寒刺骨卻又帶著奇異安撫力量的清流，猛地從接觸點爆發開來，如同無數條冰冷的細蛇，沿著水母化的邊界急速蔓延、滲透！


    “嘶……”


    鐵頭倒抽一口冷氣。那瘋狂蔓延的麻木感和刺癢感，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瞬間停滯！水母化的邊界，被一股更古老、更冰冷的力量，死死地鎖在了肩部以下！


    65%的侵蝕，被強行凍結！


    代價，緊隨而至。


    一股強烈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排斥感，從左腿猛地炸開！


    劇烈的撕裂痛楚讓他眼前發黑。他低頭，透過渾濁的液體，驚恐地看到自己左腿小腿外側的皮膚，正在詭異地隆起、裂開！


    三道細長的、覆蓋著薄薄半透明肉膜的縫隙，如同新生的傷口，赫然出現在皮膚上！縫隙邊緣是鮮豔的粉紅色嫩肉，隨著他的唿吸，那三道縫隙竟然……微微開合了一下！


    魚鰓唿吸——深海詛咒的烙印，以最直觀、最恐怖的方式，永久地刻在了他的身體上。從此，陸地於他，多了一道名為“窒息”的枷鎖。


    胃囊的痙攣在女王之淚被取下的瞬間達到了頂峰，隨即如同繃斷的弓弦，驟然鬆弛。肉壁的搏動變得微弱而紊亂。


    渦眼那融化扭曲的身影在遠處幽綠的液體中劇烈地抽搐著，發出無聲的怨毒尖嘯。


    鐵頭攥緊那顆內部凝固著守夜人絕望麵孔的冰冷珍珠，拖著新生的、如同撕裂般疼痛的左腿魚鰓，在漂浮的殘骸和粘稠的廢液中，艱難地、拚命地向上方那個因痙攣而撕裂開的、通往汙濁水道的肉質通道口遊去。


    身後，是巨大鮟鱇魚垂死的哀鳴，和深海祭司無聲的詛咒。


    ---


    地窟之中，本無日月。


    但當那輪懸掛於無盡巖穹之上的、被稱為“紅月”的巨大暗紅色星體，其邊緣開始被一抹冰冷、幽邃的藍所侵蝕時，整個地窟便籠罩在一種令人窒息的、超自然的氛圍之中。


    這並非尋常的晝夜更替，而是地窟能量潮汐的劇烈轉折點——紅月交替夜。


    起初，隻是紅月那如同凝固血漿般的光芒，微微黯淡了一絲。但這細微的變化，卻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整個地窟生態中激起了劇烈的漣漪。


    原本無處不在的、令人壓抑的暗紅色調，仿佛擁有了生命般開始掙紮、扭曲。


    冰冷的幽藍如同活物，從紅月的邊緣悄然蔓延，所過之處，暗紅如潮水般不甘地退卻。


    兩種截然不同的光芒在巨大的巖穹之上、在迷宮濕漉漉的巖壁之間、在渾濁的水麵上，展開了無聲卻激烈的廝殺。


    光影交錯，明滅不定，將整個地窟映照得光怪陸離。


    上一秒，洞穴可能還浸染在令人心悸的血色之中；下一秒，冰冷的藍光便如寒潮般席卷而過，將一切凍結在幽邃的陰影裏。


    這種變幻毫無規律，充滿了混亂與不安，讓人頭暈目眩，仿佛置身於一個巨大而瘋狂的萬花筒底部。


    空氣變得粘稠而沉重，仿佛吸入了液態的金屬。


    一股難以言喻的、源自紅月本身的磅礴威壓如同實質的海嘯般席卷而下，帶著硫磺、鐵鏽和某種古老星辰塵埃的氣息。


    這威壓並非均勻分布，而是如同紊亂的潮汐，時而洶湧澎湃，幾乎要將人碾碎在地；時而又詭異地退去，留下一片令人心悸的真空死寂。


    在這劇烈的能量波動中，鐵頭體內原本就因戰鬥和異變而不穩的星塵，如同被投入沸水的油滴，劇烈地翻騰、衝突起來，帶來陣陣撕裂般的脹痛。


    他手臂上的“水母化”區域，內部的星塵光點在這種威壓下瘋狂閃爍、遊竄，仿佛受驚的魚群。


    迴音聖殿，這座沉眠於地窟8層深處的遠古造物，其光滑如鏡的穹頂與壁立千仞的聲學曲麵，曾是星靈觀測宇宙的耳朵。


    然而此刻，當紅月交替夜的藍光與紅光在這宏偉殿堂內激烈廝殺，這裏便化作了能量潮汐的共振腔，將恐怖幾何級放大。


    穹頂與弧壁上，暗紅與幽藍的光芒不再是流淌，而是如同粘稠的油彩被無形巨手瘋狂攪動、塗抹、撕裂！


    兩道光芒在完美的聲學曲麵上相互追逐、吞噬、湮滅，每一次碰撞都激起無聲卻足以撼動靈魂的能量震爆。


    光波在弧麵上無數次反射、疊加，將整個聖殿內部變成了一個癲狂旋轉、令人目眩神迷的光之漩渦。置身其中，仿佛被投入了一個由純粹光芒構成的、永不停歇的暴風眼。


    空氣中彌漫的細小水珠——那是滲水迷宮的水汽在此凝結——在聖殿完美的聚音結構和動蕩光芒下，凝結成無數懸浮的、水晶般璀璨的雙色露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