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溫柔卻無比堅定地籠罩著整個平臺，將那些暗金色的巖石和流淌的銀紋照亮，也將孩子們沾滿塵泥和熒光苔蘚粉末的小臉，以及鐵頭那寫滿疲憊與饑餓、此刻卻被驟然點亮的眼眸，都染上了一層溫暖的神聖金邊。


    一路上的精靈蟲蟲、發光苔蘚、晨露捕獵仿佛隻是鋪墊，為了將風塵仆仆的闖入者引到此處，獻上這地窟最深處誕生的、最古老而溫暖的奇跡火光。


    鐵頭定定地看著那簇純金的火焰，喉嚨幹澀地滾動了一下。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空癟到疼痛的胃袋，又看了看身邊被溫暖火光籠罩、小臉上重新煥發天真與希望的孩子們，一種從未有過的、混雜著巨大震撼與某種被接納的安然，讓他緊繃的心弦第一次真正鬆弛下來。


    這裏有光，有溫暖…那傳說中阿土奶奶提過的、最好吃的蜜菌塊…還會遠嗎？


    這裏不像地底，更像宇宙的碎片被硬生生嵌入了巖層。


    穹頂高遠得令人眩暈，無數細碎的星塵結晶懸浮其中，緩緩流轉，構成一片微縮的銀河，流淌著靜謐而古老的銀藍色輝光。


    祭壇本身是整塊巨大的、半透明的星髓結晶雕琢而成，懸浮在虛空般的黑暗之上，隻有一道窄窄的、同樣由星光構成的虹橋連接著邊緣的環形平臺。


    祭壇中央，一簇純粹由凝聚的星塵能量構成的火炬靜靜燃燒著。


    它的光芒並不熾烈，卻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溫暖和浩瀚，仿佛濃縮了億萬星辰的唿吸——那是初代燭龍隕落時留下的最後火種，也是守夜人力量傳承的終極象征。


    鐵頭就站在這虹橋的起點，腳下是吞噬一切的虛無深淵。


    他身上的守夜人皮甲布滿戰鬥留下的裂口和焦痕，頭盔上沾著不知是血還是熒光菌的汙跡，但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卻比祭壇上任何一顆星塵都要明亮，直勾勾地盯著中央那簇溫暖的火炬。


    隻是他的右臂，從肩膀到指尖，呈現出一種令人心悸的透明。


    那不是水晶的清澈，而是虛無的吞噬感，仿佛那裏的血肉骨骼已被空間本身抹去，隻剩下一個勉強維持著人形的輪廓。


    65%的透明化，冰冷的空洞感如同跗骨之蛆，時刻提醒著他光噬癥的代價。


    環形平臺上，十二道模糊的、由純粹光芒勾勒的身影靜靜懸浮。


    他們是守夜人長老會的全息投影，古老而威嚴的意念如同實質的鍾聲，在星塵流轉的穹頂下轟然迴蕩：


    【拾薪者鐵頭，燭龍之路，始於星火。】


    【獻汝半身星髓，燃此傳承之火。】


    【成，則薪火相傳；敗，則身化光塵，歸於寂滅。】


    【儀式，啟！】


    沒有退路。鐵頭深吸一口氣，帶著地窟深處特有的、混合著礦石和菌類孢子的微涼空氣湧入肺腑。


    他抬腳，踏上了那道由星光構成的虹橋。腳下傳來奇異的觸感，並非實體，而是一種能量的托舉，每一步落下，都讓腳下的星光泛起漣漪，擴散向無盡的黑暗深淵。


    他走得很慢，很穩。


    身體的劇痛和右臂的虛無感並未消失，但一種更強大的渴望支撐著他——成為真正的守夜人，像小蕓故事裏那些英雄一樣，守護大家，讓大家都能吃飽香噴噴的烤蘑菇。


    這個念頭如此純粹而強大，壓倒了所有的不適。


    虹橋盡頭，祭壇核心。


    星塵火炬近在咫尺，溫和卻磅礴的能量波動如同溫暖的潮汐，輕輕拍打著他的身體。鐵頭甚至能“聽”到火焰中傳來的、低沉而古老的嗡鳴，那是燭龍殘留意誌的低語。


    他站定，緩緩抬起那隻僅剩輪廓的透明右手，掌心對準了那簇跳動的星火。


    體內，星髓消化係統開始全力運轉，胃部的星紋爆發出璀璨的銀芒，全身的血管如同流淌著液態的星光，皮膚下光芒隱現。


    他調動著每一分力量，試圖將體內奔流的星塵能量，通過那隻虛無的手臂，導向火炬。


    嗡——


    一股凝練的、帶著鐵頭生命氣息的銀白色能量流，艱難地從他透明的掌心湧出，如同涓涓細流，緩慢地注入火炬之中。


    火炬的光芒似乎明亮了一絲，但這點補充，對於那浩瀚的燭龍遺火來說，如同杯水車薪。


    隨著能量的輸出，右臂的透明化如同被滴入清水的墨跡，開始加速蔓延！冰冷的虛無感蠶食著肩膀，向胸膛侵蝕！


    鐵頭悶哼一聲，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額角瞬間布滿冷汗。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存在，自己的“血肉”，正隨著能量的流逝而加速消散！


    “不夠…還差…好多…”


    鐵頭咬著牙，牙齦滲出血絲。按照這個速度，別說點燃火炬，在能量輸出達到50%之前，他自己就會先被光噬癥徹底吞噬，化為虛無的光塵！


    祭壇邊緣的環形平臺下方，並非絕對的黑暗。嶙峋的巖石陰影中，幾個小小的身影正屏住唿吸，緊張地忙碌著。


    小蕓的小臉繃得緊緊的，汗水混著灰塵在她臉頰上衝出幾道白痕。


    她纖細的手指正飛快地將幾根粗陋的、閃爍著不穩定電弧的線纜，連接到一臺布滿鏽跡和凹痕的機械族能量泵上。


    那能量泵發出沉悶的嗡鳴，尾部幾根斷裂的管道還冒著青煙，顯然是暴力拆解下來的“戰利品”。


    “快！快！鐵頭哥撐不住了！”一個臉上帶著雀斑的男孩壓低聲音催促，手裏死死攥著一把絕緣膠帶。


    “電壓…電壓不穩！唐姐姐給的穩定器呢？”另一個瘦小的女孩聲音帶著哭腔，手忙腳亂地在能量泵複雜的接口上摸索。


    “在這！”


    小蕓從背包裏掏出一個巴掌大的、閃爍著幽藍光芒的機械核心，正是唐雨柔遠程操控的關鍵部件。她毫不猶豫地將核心用力按進能量泵頂部一個勉強匹配的凹槽。


    嗡——！


    能量泵的嗡鳴聲陡然變得平穩而有力，尾部斷裂的管道口猛地噴出幾股淡藍色的、高度壓縮的純淨能量流！


    這些能量流被小蕓他們用臨時拚湊的、包裹著厚厚絕緣菌絲的金屬導線引導著，如同幾條藍色的溪流，悄無聲息地沿著祭壇底部嶙峋的巖石縫隙，向上方懸浮的祭壇基座匯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