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完，他滿意地拍了拍巖壁，震落些許粉塵，臉上那幾點星輝藍的蘑菇斑在塗鴉的光芒映照下，顯得格外清晰。


    “多好看呀！”他對著自己的新作，由衷地讚歎道，琥珀色的眼睛裏倒映著滿壁流淌的、荒誕而頑強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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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浪者集市深處，“廢鐵迪廳”的霓虹招牌在潮濕的空氣中滋滋作響，電流不穩的嗡鳴是這裏永恆的背景音。


    推開那扇用報廢機甲艙門改造的沉重門扉，一股混合著劣質機油、汗臭、廉價能量飲料和某種黴菌發酵的濃烈氣味撲麵而來，幾乎形成實質的屏障。


    巨大的地下空間被改造成光怪陸離的電競黑市，廢棄的服務器機櫃堆疊成牆，粗大的線纜如同蟒蛇般在地麵和天花板上蜿蜒爬行。


    中央區域，十幾排用撿來的汽車座椅和醫療艙外殼拚湊成的“電競椅”前，擠滿了形形色色的賭徒和看客。


    他們大多穿著油膩的工裝或破爛的防護服，眼睛死死盯著前方懸掛的巨大全息屏幕，屏幕上跳動著血腥暴力的虛擬戰場畫麵，爆炸的火光和飛濺的像素化血液映照著一張張因狂熱而扭曲的臉。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病態的亢奮。


    粗魯的叫罵、興奮的嚎叫、輸光籌碼的絕望哭喊，還有硬幣投入老式老虎機時叮當作響的聲音，交織成一首屬於地窟底層的癲狂交響曲。


    “下注！下注！‘剝皮者’對‘鐵鏽屠夫’，賠率一賠三！買定離手！”一個脖子上掛著粗大金鏈、聲音嘶啞的莊家站在臨時搭建的高臺上，唾沫橫飛。


    鐵頭就是在這片混亂的旋渦中被推搡著前進的。


    他巨大的塊頭在人堆裏格外顯眼，亂蓬蓬的金發像一團行走的陽光，琥珀色的眼睛裏滿是茫然和一種孩子進入糖果店般的新奇。


    他腰間那半塊用油紙小心翼翼包著的壓縮餅幹，被他下意識地護著，生怕被人潮擠掉。


    幾個穿著印有滑稽蘑菇頭審判者塗鴉t恤的“笑匠同盟”成員簇擁著他，臉上帶著一種近乎朝聖的激動。


    “鐵頭哥！看！就是那個！”一個瘦猴似的青年指著懸掛在最高處、被聚光燈籠罩的一臺特殊終端。


    那終端的外殼被噴塗成了極其紮眼的熒光粉和亮綠色，上麵用誇張的字體寫著：“審判者沒穿褲——終極羞辱皮膚挑戰賽！”


    屏幕上方，一個巨大的、q版的血晶審判者虛擬形象懸浮著。


    它沒穿褲子，隻套著一條畫滿嘲諷表情的卡通草莓內褲，手裏象征毀滅的血晶權杖變成了一根滴著油的烤蘑菇串，臉上是誇張的、被氣歪的顏文字表情(╯°□°）╯︵ ┻━┻。


    “贏了它！冠軍獎品是一百公斤！整整一百公斤軍用壓縮餅幹！”瘦猴的聲音都在發顫，口水差點流出來。


    鐵頭的眼睛瞬間瞪得溜圓，所有的茫然被一種純粹的、近乎神聖的渴望取代。


    “一百…公斤？”他喃喃自語，喉結上下滾動，仿佛已經聞到了那令人靈魂戰栗的澱粉焦香。腰間的半塊餅幹突然變得輕飄飄毫無分量。


    “對！鐵頭哥，隻有你能贏！隻有你的‘言靈’能駕馭這皮膚！”另一個笑匠成員激動地揮舞著拳頭，“那皮膚是兄弟們用命換來的審判者數據碎片做的！


    自帶精神汙染特效！普通玩家用久了會發瘋自殺！但你能！你能用它罵死審判者！”


    鐵頭似懂非懂，但“一百公斤餅幹”和“罵死審判者”這兩個關鍵詞像最強力的引擎，瞬間點燃了他那簡單的腦子。


    “好！”他用力點頭，扒開人群，像一頭衝向蜂蜜罐的棕熊，朝著那臺花裏胡哨的冠軍終端擠去。


    終端前已經圍了不少人，大多是來看笑話或是不自量力想試試運氣的。


    一個染著五顏六色雞冠頭的青年剛慘叫著摘下神經接入頭盔，臉色慘白，鼻孔流血，眼神渙散，被同伴七手八腳地拖走，嘴裏還無意識地念叨著：“褲衩…草莓…烤蘑菇…別唱了…別唱了…”


    “下一位挑戰者！‘陽光憨俠’鐵頭！”


    一個毫無感情波動的電子合成音響起，來自懸浮在終端上方的一個漂浮金屬球——ai賭局主持人“輪盤”。


    它的球形身體閃爍著冰冷的藍光，機械複眼不帶任何情緒地掃描著鐵頭。


    鐵頭笨拙地坐上那張對他來說有點小的電競椅，巨大的快樂扳手被他隨手靠在旁邊，發出哐當一聲。


    他好奇地拿起那個布滿神經傳感貼片的頭盔，左看右看，然後像戴草帽一樣扣在了自己那頭亂蓬蓬的金發上。


    嗡——


    頭盔內部亮起刺目的紅光，無數細小的生物電流針刺般紮入他的頭皮。眼前的景象瞬間切換。


    不再是嘈雜混亂的廢鐵迪廳，而是一片由流動的、粘稠的暗紅色數據流構成的詭異空間。


    無數扭曲的、由0和1組成的審判者臉孔在數據流中沉浮、嘶吼。


    低沉、充滿惡意的呢喃如同實質的潮水，瘋狂地衝擊著他的意識防線——那是審判者本體意識通過皮膚植入的自殺代碼，在精神層麵發動的攻擊！


    “吃…下…詛…咒…”


    “融…入…血…晶…”


    “永…世…沉…淪…”


    冰冷、混亂、充滿毀滅意誌的信息流如同億萬根鋼針，狠狠紮向鐵頭那毫無防備的精神世界。


    若是常人，此刻早已精神崩潰，意識被徹底汙染吞噬。


    然而，鐵頭隻是皺了皺眉頭，像趕蒼蠅一樣晃了晃腦袋。


    “吵死了！”他嘟囔著，在虛擬空間裏下意識地揉了揉鼻子。


    審判者那充滿惡意的精神汙染，在他那被“赤子之心”天賦和星靈餘燼係統雙重加固過的意識裏，激起的反應更像是……被一群聒噪的蚊子包圍了，煩，但沒啥實質傷害。


    他壓根沒理會那些試圖鑽入他腦海的毀滅指令，所有的注意力都被眼前懸浮的那個虛擬形象牢牢吸引——正是那個穿著草莓內褲、舉著烤蘑菇串的q版審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