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轎廂四壁，無數象征著不列顛殖民榮光的鍍金浮雕：獅心紋章、印度象隊、美洲煙草種植園……如同被投入熔爐的壁畫，在劇烈的震顫中剝落、溶解、重組！


    羊皮紙欠條的幽藍殘火在碎裂的金箔表麵燒蝕著新輪廓：長江口沉沒的鴉片躉船！


    圓明園飛散的永樂大典碎頁！紫禁城九龍壁缺失的龍眼……被掠奪的中華血債正沿著規則逆向倒灌，將這部殖民升降機改造成流動的恥辱柱！


    電梯廂頂部的顯示屏幕，猩紅數字在暴走狂跳：


    【樓層：金融層 - 透支中】


    【清算抵押資產：牛津法律文獻數據庫（價值估算 紀元-300年）...抵押失敗！】


    【清算抵押資產：格林威治天文臺時間原點（價值估算 紀元-1800年）...抵押失敗！】


    【清算抵押資產：大本鍾曆史存在權（價值估算 紀元-5700年）...】


    警告框在晶化右瞳炸裂：


    【警告！通天塔時間概念錨點正在崩解！】


    【警告！抵押層級突破文明史承載力！】


    【錯誤！無法完成債務對衝！請乘客立即補充信用……】


    屏幕驟然熄滅！最後一條警告字符瘋狂扭曲：


    “係統最終結算：您此次行程透支紀元——48，000年。支付失敗。本梯紀元核算核心即將崩解。建議……乘客……準備硬著陸……”


    黑暗中唯有兩點熔金瞳孔如不滅寒星。林炎反手摳進轎廂浮雕深處，觸到正在化為流質的金箔。


    掌心粘稠的黑暗裏，哈爾濱731凍土遺跡深處未熄的鏽斑，正在規則層麵與新京的偽滿龍椅鐵鏽共振。


    就在係統警告熄滅的萬分之一秒——


    唿！


    一股無法抗拒的無形斥力猛然從井道下方噴湧而上！


    整個被倒灌債務染黑的金屬轎廂如同被巨人攥住的蟑螂，在令人牙酸的扭曲呻吟中——轟然解體！


    化作億萬噸混雜著契約碎片與鎏金殘骸的、拖著債務赤焰的——毀滅巨流，反衝向通天塔的核心機房！


    林炎的身影卻如一片鴻毛，在徹底崩解的毀滅洪流中，足尖輕點一塊旋轉而上的、烙印著《辛醜條約》“使館駐兵”條款的黃金碎片，借力旋身！


    人已如破開烏雲的隼鷹，穿透層層崩解中的奢華廢墟，穩穩落在最高觀景臺邊緣——那裏本應陳列俯瞰遠東的純金地球儀，此刻球體已鏽蝕成布滿哈爾濱731遺址凍土殘痕的蜂窩廢鐵。


    腳下，整座通天塔如同被抽掉脊椎的巨獸，在抵押債務鏈的全盤崩潰中向內節節坍塌。塔基碎裂的鋼筋裏滲出深如冤血的褐斑。


    天風灌滿襤褸的布衣。林炎攤開掌心，一塊剛從崩解金球上剝離的純金“大不列顛”碎片，正被腹中熔爐熔成一縷青煙。


    他凝視煙塵下，黃浦江對岸那座新落成的渣打銀行大廈樓頂，一麵嶄新的米字旗在晨風中招展。


    嘴角浮起冰裂紋般的笑。


    ---


    沙遜通天塔底層的空氣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混雜著劣質消毒水和汗餿發酵後的酸腐氣味。


    空間異常寬闊，卻被刻意設計得壓抑。


    慘白色的高強度晶石地板上，用永不褪色的暗金合金鑲嵌著一行巨大的英文標語：“for civilised progress: by blood or by bargain.”（為文明進步：憑血脈，或憑交易。）


    落款處，一顆由純金打造的骷髏頭骨浮雕，銜著一枚刻有“hsbc”的徽章，冷冷俯視著入口。


    這裏是人種篩檢廳——西方世界“文明秩序”在遠東的血腥門檻。


    兩隊截然不同的人流被冰冷的合金柵欄隔開。


    左側，快速通道。衣著光鮮的洋人們談笑著穿過一道柔和的藍色光幕。


    光幕掃過他們身體時悄無聲息，隻在晶石地麵上投下瞬間的淡金色“pure blood - clearance granted”（純血 - 通行許可）光印。


    他們腳下潔白的晶石地板如同活物，前方厚重的烏金拱門無聲滑開，露出後方那六座閃耀著誘人光澤的黃金電梯轎廂一角。


    空氣裏甚至飄來香檳塔和雪茄的氣息。他們步履輕快，仿佛不是進入一座摩天大樓，而是踏入一場名流酒會。


    右側，蛇形隊伍。擁擠、焦躁、散發著濃重體味。多是些衣衫襤褸、臉上刻滿風霜的華人苦力、工匠和小商販。


    恐懼像實質的苔蘚，覆蓋在每一張蠟黃的臉上。隊伍盡頭，矗立著一座令人不寒而栗的金屬造物——篩檢機。


    那機器如同一隻巨大的、臃腫的金屬蜘蛛蹲在慘白光線下！


    主體部分是一塊光滑如鏡的暗色合金板，邊緣鑲嵌著冰冷的藍寶石指示燈。


    合金板正中央，探出一根覆蓋著青灰色粘液、布滿了細小吸盤和微縮針孔刀片的——活體觸手！


    觸手如同剝了皮的巨蟒，在空氣中緩慢地盤繞、蠕動，散發著濃烈刺鼻的化學防腐劑氣味，仿佛剛從培養罐中撈出的生化兵刃！


    觸手下方懸著一個拳頭大小的玻璃罐，裏麵是半滿的、粘稠跳動著暗紅光澤的凝膠物質。


    苦力隊伍最前方，一個駝背老農死死攥著孫子枯瘦的手腕。


    孩子七八歲，穿著打滿補丁的舊棉襖，因饑餓和恐懼而瑟瑟發抖。老農臉上縱橫的溝壑裏嵌滿了煤灰，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前方一個剛被篩檢完的壯漢。


    那漢子赤裸著肌肉虯結的上身，布滿了搬運重物留下的疤痕。合金板的指示燈冷酷地亮起猩紅！電子合成音如同磨刀石刮擦骨頭：


    “血脈純度不足！需繳納：一百年標準生命能量，或非利手肢體一隻！換取‘臨時通行券’！”


    壯漢的瞳孔瞬間因驚恐放大！“不！”絕望的嘶吼剛衝出喉嚨！


    嗤——！！


    那根懸停的觸手如同捕捉獵物的蝰蛇！猛地紮入壯漢毫無防備的後背脊柱中段！尖端銳利如刀的針孔輕易撕裂皮肉，刺入骨髓！


    “呃啊——！！！”壯漢的身體如同離水的魚瘋狂彈跳！口鼻湧出血沫！眼球外凸！能清晰看到他的皮膚瞬間幹癟蠟黃！油黑健康的頭發幾秒內褪成枯槁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