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巖壁汲取著程默殘存不多的體溫。失血帶來的眩暈感如同潮汐，一波波衝擊著他的意識。他強迫自己保持清醒，每一次沉重的唿吸都像是在對抗無形的泥沼。巖縫入口外，a1（或者說那怪物）沉重的喘息和能量核心不穩定的嗡鳴，如同不祥的鼓點，敲打著這短暫的、脆弱的平靜。


    蘇雨晴的聲音…那黑暗中指引的微光…是支撐他此刻的唯一力量。但“裂穀”是什麼？僅僅是避難所？還是藏著更深的秘密？他必須行動起來，不能坐以待斃。


    程默咬緊牙關，忍著左肩撕裂般的劇痛，掙紮著站起身。眩暈感讓他眼前發黑，他不得不扶住濕冷的巖壁才勉強站穩。他需要探查這片區域，尋找任何可能的線索、資源，或者…蘇雨晴存在的痕跡。


    他小心翼翼地挪到巖縫入口，透過曲折狹窄的縫隙向外窺探。


    外麵的景象比他想象的更加詭異。這是一片位於裂穀中段的巨大斷層平臺，地麵覆蓋著暗紅色的砂礫和嶙峋的怪石。平臺邊緣向下，是深不見底的黑暗，隻有陰冷的風從下方盤旋而上，發出嗚咽般的聲響。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平臺中央散落著的一些東西。


    它們大小不一，形狀不規則，最小的隻有拳頭大，最大的如同磨盤。在昏暗的光線下，它們呈現出一種深邃的、仿佛能吸收光線的幽藍色。表麵並非光滑，而是布滿了奇特的、如同電路板般精密繁複的晶格紋路，紋路深處，有極其微弱的、如同唿吸般明滅的幽光在流淌。一股微弱但清晰可辨的能量波動從它們身上散發出來，與空氣中殘留的磁山毀滅後的氣息隱隱唿應，卻又似乎更加精純、內斂。


    這些…是磁山核心的碎片？！


    程默心中劇震！磁山那毀天滅地的大爆炸，不僅摧毀了山體，更將構成其核心的物質炸散，拋射到了這片裂穀之中！a1體內的能量核心，顯然與這些碎片同源！蘇雨晴指引他來到裂穀，難道就是因為這裏散落著這些蘊含著原生能量的核心碎片？


    就在這時，巖縫外碎石灘上的a1似乎也感應到了這些碎片的能量波動。它龐大的身軀猛地轉向平臺中央的方向，發出一聲低沉的、混合著渴望與痛苦的嘶吼！它那隻巨大的晶體左爪無意識地抓撓著地麵，幽藍的光芒劇烈閃爍，仿佛受到了強烈的吸引，想要撲過去，卻又被某種混亂的意誌拉扯著，在原地焦躁地徘徊。


    程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如果讓這怪物接觸到更多的核心碎片，天知道它體內的能量會狂暴到什麼程度！


    他必須阻止它！或者…引導它？


    一個大膽而危險的念頭在程默疲憊的大腦中閃現。蘇雨晴的聲音曾短暫壓製或影響了a1的異變（在磁山衝擊波時），而他的血液也曾短暫遏製過晶體的蔓延…這些核心碎片蘊含的能量，是劇毒的催化劑，還是…潛在的解藥？能否利用它們，結合蘇雨晴的“聲音”和他自身的特殊性，重新喚醒a1殘存的人性，或者至少…穩定它？


    這無異於在懸崖邊緣玩火！稍有不慎，就是萬劫不複！


    但程默沒有選擇。帶著一個隨時會徹底失控的毀滅者，他寸步難行。他需要a1的力量，哪怕隻是一絲被喚醒的理智。


    程默的目光掃過那些散落的碎片，最終鎖定在一塊距離巖縫相對較近、隻有巴掌大小、能量波動也相對溫和的碎片上。它半埋在暗紅色的砂礫中，如同沉睡的藍寶石。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恐懼和身體的劇痛。他需要靠近那塊碎片！需要嚐試與它接觸！需要再次…唿喚蘇雨晴！


    他小心翼翼地側身擠出巖縫。冰冷的裂穀風瞬間包裹了他，讓他打了個寒顫。a1立刻感應到了他的出現，巨大的頭顱猛地轉過來，那雙幽藍的眼瞳死死鎖定了他，喉嚨裏發出威脅的低吼，晶體巨爪微微抬起。


    程默沒有退縮，也沒有挑釁。他強作鎮定，無視那近在咫尺的致命威脅，目光堅定地投向平臺中央那塊選定的碎片，然後，一步一步，緩慢而堅定地朝著它走去。每一步都牽動著傷口，冷汗浸透了他的後背。


    a1的咆哮聲更大了，充滿了困惑和暴戾。它龐大的身軀微微前傾，似乎隨時準備撲上來將這個渺小的人類撕碎。但它又似乎被平臺中央那些碎片散發出的同源能量所吸引，巨大的頭顱在程默和碎片之間來迴擺動，顯得異常焦躁。


    程默的心跳如同擂鼓。他全神貫注，將所有的意誌力都集中在一點上——迴憶！迴憶磁山大爆炸衝擊波掃過時，那種被純淨意識之光拂過的感覺！迴憶蘇雨晴的聲音！


    他在心中，用盡所有的思念和祈望，無聲地吶喊：


    “雨晴…你在嗎？我需要你！幫幫a1！幫幫我們！”


    沒有迴應。隻有裂穀的風聲和a1越來越不耐煩的咆哮。


    程默沒有放棄。他一邊緩慢靠近碎片，一邊在腦海中，用盡心力，無聲地哼唱起那首刻骨銘心的搖籃曲。那是父親教他的，是蘇雨晴確認過的“鑰匙”，是程家血脈的某種象征，更是他此刻唯一的、連接過去與希望的紐帶。


    *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


    *媽媽的雙手…輕輕搖著你…*


    奇異的景象發生了！


    當程默心中無聲的旋律流淌，當他一步步靠近那塊巴掌大小的幽藍碎片時，那塊碎片表麵的晶格紋路，竟然開始同步閃爍起微弱的光芒！那光芒的明滅節奏，隱隱與他哼唱的旋律相合！碎片散發出的能量波動，也似乎變得柔和、有序了一些！


    而更讓程默震驚的是，焦躁徘徊的a1，動作突然出現了一絲極其微妙的停滯！它那雙充滿暴虐的幽藍眼瞳中，極其短暫地、如同錯覺般，閃過了一絲極其細微的…茫然？或者說是…聆聽？


    程默的心髒狂跳！有效！搖籃曲的旋律，他的意誌，似乎真的能與這些核心碎片產生共鳴！甚至…能微弱地影響到被碎片能量吸引、體內核心混亂的a1！


    他加快了腳步（盡管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終於來到了那塊碎片前。他蹲下身，強忍著觸碰未知能量體的恐懼，伸出沒有受傷的右手，顫抖著，緩緩地，向那塊散發著幽藍微光、仿佛擁有生命的晶石碎片摸去…


    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碎片的瞬間！


    “嗡——！”


    一道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靠近的、帶著強烈探測意味的掃描波束，猛地從裂穀上方掃過！程默感覺全身汗毛瞬間倒豎！


    緊接著，一個冰冷、毫無感情的電子合成音，通過某種強力的擴音裝置，清晰地迴蕩在裂穀死寂的空間中，蓋過了風聲，也蓋過了a1的咆哮：


    **【檢測到高濃度原生能量源反應。】**


    **【檢測到異常生命信號（畸變體）。】**


    **【檢測到人類生命信號（目標特征匹配：程默）。】**


    **【坐標確認。獵犬小隊，執行最終清除協議。重複，執行最終清除協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