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露白的大腦一片昏沉,視線模糊晃動,眼前的一切都似乎蒙上了一層重影,她知曉,這是花香作祟,
帶著迷幻花香的豔麗花朵會毒倒一切靠近它們的生物,為那些生物織出一個甜蜜的美夢,將美夢作為殺機,使生物在一片酣睡中毫無痛苦地化作花肥。
花肥越多,於是花開的越豔。
唯有一人例外。
身負劇毒的美麗蝴蝶,熱愛一切顏色鮮豔的東西,習慣性采蜜的肉食性動物,在花叢中央選中了一朵“花王”作為自己的蟲巢,不出門的時候都在蟲巢中安睡。
叢林裏的動物自有一套生存法則,這片被動物們視作“禁地”的花叢中,不僅有致命的食肉花朵,更是整個叢林食物鏈頂端生物的棲息地。
——
今天對「深山鳳蝶」來說是個普通的日子,早晨一覺睡到自然醒後起床捕了個獵,填飽肚子又把采蜜釀蜜當做飯後消食運動,幸好這片花叢的花又多又豔,沒一會兒他就采滿了今天的kpi,然後百無聊賴,他又開始睡覺。
他本應該睡到第二天上午的,沒錯,被奇香驚醒後,看著天色,他還以為已經到了起床時間,然而飽脹的肚子告訴他今天還沒過去多久。
不過這也無所謂,沒顧得上生氣,「深山鳳蝶」剛睜開眼,腦袋還迷迷糊糊的時候,翅膀就已經自己飛起來了。
可在基因中的信息告訴他——單身多年的雄蝶,或許就要脫單了!
那是與他精神力同頻、不受控製地吸引著他的伴侶,從聞到香味的那一瞬間,大腦中就有個聲音在告訴他——“沒錯,這就是你的老婆!”
虞露白可不清楚一隻特異已經單方麵把她視作老婆。
她已經昏死過去了。
少女身形纖弱地半靠在樹幹上,蒼白的皮膚上泛著不健康的潮紅,長睫在眼下打出細密的陰影,宛如安靜地蝶翼,唇角掛著絲絲殷紅的血跡,整個人不受控製地小聲咳嗽。
「深山鳳蝶」尚且迷蒙的雙眼一下就睜大了耳邊傳來鼓噪的心跳聲,一下一下幾乎要從胸腔中躍出,視線因為眩暈而出現了層層重影,眼中映出少女病弱卻實在美麗的容顏,像一朵即將枯萎的花,由內而外地散發出糜麗腐爛的勾人香氣。
蝶對此毫無抵抗力,蝶翼震顫著停在少女身前,小心翼翼地半蹲下來,純澈的紫羅蘭色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她。
伸出手,當指尖觸及少女溫熱的臉頰時,猛地一顫,整隻蝶被個昏迷的病人嚇的慌慌張張地一屁墩坐在地上,紅透的耳尖在日光下剔透極了。
捂著臉頰,眼睛還不時偷瞄,活像個懷春少女,情竇初開之時麵對心上人的樣子。
身後的蝶翼忍不住顫動,發出無法被人類雙耳捕捉的、微弱的嘀嗒聲——蝴蝶沒有屬於自己的發聲器官,因此蝴蝶選擇以蝶翼震顫的聲音代替語言。(佛羅裏達大學研究員mirianhay-roe研究表明)
如果有同族在此,那麼就會有人知道,此時「深山鳳蝶」發出的聲音,正是屬於蝴蝶的求偶。
而虞露白依舊一動不動地半靠著,沒有給他任何迴應。
嘀嗒、嘀嗒、嘀嗒……蝶翼振翅了許久,而心上人毫無動靜,「深山鳳蝶」忍不住垂下了頭,眼底流露出失落和喪氣,漂亮的眉眼耷拉著,連閃閃發光的蝶翼都似乎黯淡不少。
笨蛋單身雄蝶哪裏會知道心上人早已陷入昏迷,不僅僅是花朵毒素作祟,更是花粉導致的輕微過敏,讓她毫無知覺地陷入一場綺麗炫目的美夢。
他的心碎無人得知,缺乏淚腺的蝴蝶連在傷心時落淚也不知道,隻知道怦怦直跳的心髒處似乎有一雙大手狠狠攥緊了,讓他的唿吸都變得斷斷續續起來,為了緩解這種疼痛,他選擇用另一種疼痛來替代。
帶著尖利指甲、一看就知道是作為武器使用的左手狠狠抓上右手臂,霎時間鮮血直流,綠色血液灑在草葉上,很快就融入其中,隻餘下右臂上的四道撕裂傷痕與空氣中清甜的花香昭示著一切。
萬物相生相克,三步之內必有解藥,劇毒的「深山鳳蝶」,他的血液卻是解百毒的靈丹妙藥——當綠色鮮血四濺於草葉間,幽長清甜的香氣逐漸蔓延擴散,被昏迷中的虞露白不自覺吸入後,在一片黑沉中,她終於迎來了光明。
長睫微顫,下一秒,那雙秋水般的盈盈雙眸緩緩睜開,剔透得宛若琉璃的眼珠子,在日光下呈現出淺淺的綠色。
那一瞬,「深山鳳蝶」心底隻剩下了一個念頭——她的眼睛和我的頭發一個色誒,這就是天定的緣分!
解毒後,虞露白的身體裏依舊殘留著中毒的後遺癥,頭重腳輕、頭腦昏沉、腿腳無力、身體酸軟,看見麵前蹲坐著個容貌柔美嫵媚的漂亮青年,目光掃過他身後那對顯眼大翅膀,已然明白了他的身份。
喉嚨發癢地咳了兩聲,對麵的青年好似被嚇到了,臉上露出擔憂又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虞露白目光猶疑,佯作不識:“你是誰?”
蝴蝶顫了顫翅膀,發出奇異的“嘀嗒”聲,在看到對麵的姑娘疑惑地看著他時,似乎是著急了,學著她的模樣張開了唇,卻發現自己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
若不是沒有淚腺,恐怕現在早已淚流滿麵,他急得背後的蝶翼亂顫,手掌蠢蠢欲動,又想給自己一爪子,然而觸及少女純然的目光,到底不想在她麵前表現出自殘的一麵。
因此隻能漲紅了臉,艱難地從喉嚨裏發出嘶啞的氣音。
“嗬……”
蝴蝶這下是真忍不住了,手剛抬起來,就被另一隻瘦弱的手握住,少女清淩淩的目光直視著他:“不要傷害自己。”
「深山鳳蝶」漲紅了臉,訥訥垂下了頭,手指勾纏著,拿小眼神羞答答地看她。
虞露白莫名覺得自己像是地主家的大少爺,而小蝴蝶是她的第十八房姨太太,她掀開姨太太的紅蓋頭,而姨太太抬眸羞澀地看她。
她被自己的幻想雷的七葷八素,連忙假咳兩聲掩飾尷尬,問他:“你叫什麼名字?”
「深山鳳蝶」失落地搖搖頭,指了指自己的喉嚨。
虞露白:“你不能說話?”
「深山鳳蝶」狂點頭,唇角勾起小小的笑容。
虞露白:“會寫字嗎?”
問完她就知道自己問了個啥問題——指望特異特異會寫人類的文字,簡直是唱歌不看曲本——離譜!
果然青年目露迷茫,紫瑩瑩的眼睛專注地看著她。
好吧……虞露白暗暗歎氣,看來隻能用最後一種方法了。
精神觸須在「深山鳳蝶」周身旋轉一圈,最後試探地撫上了那對漂亮的翅膀。
青綠色的鱗粉宛若流淌的星河傾瀉,在日光下閃閃發光,絢麗奪目。
“嘶……”
青年倒吸一口涼氣,吸引了虞露白的注意,當她把視線投到蝴蝶身上時,就看到那雙柔中帶媚的雙眼欲說還休地看她,腮邊飄過一抹浮紅,一對尖耳朵也像是受了刺激般輕輕顫動兩下。
配上袒露的上半身肌肉線條流暢而不誇張,僅僅隻遮蓋了重點部位的下半身,兩條長腿大大咧咧地暴露在空氣中……
虞露白吸吸口水,頭一次覺得“禍水”“妖妃”這兩個詞在心中具象化了。
搖搖頭把滿腦子廢料甩出去,虞露白用精神力傳輸了:“你叫什麼名字?”
那邊沒有迴應。
正當她以為對方無法使用精神力之時,她感到自己的精神觸須似乎被什麼東西輕輕觸動了。
虞露白:“是你嗎?”
他沒有說話,精神觸須那端卻傳來了確認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