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伏的魚怪數量不多,零散的五六隻影子在第一隻撲出來後,也陸續在黑暗中從四麵發起了進攻。
它們身體輕盈敏捷,肌肉矯健有力,且能在黑暗中視物,比人類還需借助夜視鏡才能勉強看見要好得多,因此叫人防不勝防。
空氣中逐漸彌漫出濃烈的血腥味,與此同時,眾人感知到黑暗深處,出現了一些細小的動靜,仿佛正有什麼東西自前方開始湧動。
無論這動靜是屬於老鼠還是蟲子,對特衛隊來說,無疑是個壞消息。
黑暗中頓時炸開各種尖叫和痛唿,子彈射出時空氣微微扭曲,頃刻之間就破開魚怪極厚的防禦,在它們身上撕扯出一個個血洞。
雙方打得有來有往,總體還是特衛隊占了下風,受傷的人越來越多,逐漸出現了完全失去行動能力的隊員。
雖然人數武器上占優,但和魚怪比起來,人類無論是體力還是攻擊力上都無法與之相比,而且魚怪本身就可以被稱作武器。
即便在黑暗中也仍泛著寒光的利爪、 銳利到可以輕易咬開喉管的獠牙,甚至是那表麵如砂紙般粗糙的皮膚也可以在牆壁上留下大片搓痕。
不過魚怪的襲擊並非一點兒好處都沒有。
至少他們確認了魚怪並不是特異,而是特異衍生物……
但是現在知道這件事也沒什麼用,很可能他們今天一大部分人都會死在這裏。
有了這個恐懼後,d3區的隊員們忍不住退縮——他們當然清楚當逃兵不對,甚至也許會把他們自己送上軍事法庭,但誰也不想死,誰也不想如此大公無私地為毫不相幹的人死去。
在平吉索文化中,他們並不像中洲孩子那樣從小接受愛聯邦主義教育,也永遠學不會中洲軍人身上那種奉獻、自我獻祭的行為。
他們的文化要求他們——愛自己是愛一切的開端,隻要能活下去,任何手段都能被理解。
不光是隊員如此,就連身為隊長的約翰也產生了退縮的念頭。
目光不著痕跡地在場內捕捉到那個浴血奮戰的身影,心底沒有可笑的觸動,隻有如何勸服她趕緊撤退的念頭。
他說清楚中洲人的行為作風,在平美洲人看來,中洲人某些程度上真的和衛道士、苦行僧沒什麼差別,自我奉獻到讓人難以理解的地步,甚至有些愚蠢。
但約翰從不否認,藍星想變的更好,從來離不開這些純潔的家夥。
他在艱難地靠近女人,並且眼疾手快地為她消除了一次危機。
幫了她的忙以後,拒絕的可能性就小一點兒了吧?
誰知女人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我當然清楚撤退才有活路,但是我們能往哪裏跑?”
後麵隻有一條路,就是他們來時的路,若是撤退,那就隻能迴到地麵上,到時候是帶著這群怪物迴到銅鑼巷?
這無異於引狼入室。
約翰喉頭一哽,他很想說你管那些貧民去死?他們隻是一群活著浪費資源,但絲毫不能為聯邦做出一點兒貢獻的家夥,被怪物吃了就吃了,隻要能為他們爭取一點兒撤退時間……
然而看到女人眸中的堅定,那些難聽、即便是他自己也清楚十分刻薄的話被咽迴腹中。
“特衛隊存在的意義不就是為了在軍隊所不能及的地方保護民眾嗎?”
“你還記得自己在白獅旗下的宣誓嗎?”
白獅旗……特衛隊的隊旗……
他曾和同期的隊友們在白獅旗下宣誓——永遠忠於聯邦,永遠忠於人類,此生必將為了全人類而戰鬥,為了全人類與特異對抗到底,哪怕死亡來臨,也絕不停歇!
而如今,同期的隊友或轉崗到後勤,或早已升官到無須奔赴前線,隻有他。
約翰想說自己和同期們相比,是如此無私奉獻,渾身上下都沐浴在正義的光輝下,為什麼要這樣詰問他呢?
然而在看到女人眼底那團燃燒的烈焰時,卻出奇沉默了。
喉嚨裏似有刀割,胸腔被一塊巨石沉甸甸地壓住,讓他囁嚅著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和唐曉森相比,他是如此卑劣、貪生怕死。
白獅旗下的誓言,他從未遺忘。
唐曉森三言兩語鼓舞了軍心,有了約翰打頭,d3區的其他人就算是再想撤退,也隻能硬著頭皮上。
這之後,近乎凝滯的戰鬥進程被猛地推動一個大格,眾人也熟能生巧,在豐富的對抗經驗中,慢慢摸索出了和魚怪對打的方法。
魚怪的體表防禦堪稱完美——覆蓋全身的鱗片是最好的護甲,對其他生物而言是命門的脖子上也不例外,眼睛上那層透明薄膜同樣讓它們哪怕在閉眼的情況下也不會失去視力,同時還起到了很好的防護作用。
可謂是從腳武裝到牙齒,除了依靠蠻力強硬突破體表防禦外,根本無法投機取巧。
同時,魚怪的爆發力和力量都是人類的幾倍,兩隻利爪可以輕易將人撕成兩半。
這樣看來,它們似乎進化的十分完美,毫無缺陷。
——當然不是。
隨著戰鬥時間的拉長,眾人逐漸發現了魚怪的致命缺陷。
它們的耐力有限,甚至比不上普通成年男性。
大概是為了維持超強攻擊力和防禦力,導致它們體內的能量消耗遠超人類,因此十分不擅長打持久戰。
這點無疑是有利於人類方的。
因為他們平時不僅有針對耐力的訓練,同時身上還帶著營養劑。
寫作“營養劑”,實則是“精力藥劑”。
當第一隻魚怪倒下——它的身上遍布大大小小的傷口,鮮血幾乎從頭淋到腳似的——倒地後掙紮著抽搐兩下,最後還是不甘地閉上了眼。
它是硬生生被磨死的。
它的倒下讓特衛隊看到勝利的曙光,漫長戰鬥中稍顯萎靡的眾人頓時心神大震,眼睛發亮地看著其餘幾隻同樣是強弩之末的魚怪。
殺死某隻生物要比活捉它簡單多了,是吧?
先前被壓著打的憤怒轉化為興奮,眼前的一隻隻魚怪不再是可能會使他們丟了性命的危險生物,而是軍功!
看著它們,仿佛就看到了自己的晉升之路、遠大前程,美好未來在向他們招手!
體型最大的那隻魚怪似乎也感知到了它們的失敗,突然仰著頭對著漆黑幽深的甬道發出尖利的嘯鳴。
聲音迴蕩在黑暗中,傳出去很遠。
眾人被震得腦袋發昏,甚至有些人的耳道中淌出血來。
一直看戲的虞露白忽然站直,輕鬆的神色猛地一變,凝重的表情讓唐曉森心頭一緊。
“不好,它在唿喚其他怪物!”
唐曉森聞言,立馬做出決斷:“所有人,趕緊解決帶殘兵,最快速度離開這裏!”
約翰來不及懷疑和詢問,同樣對著隊員下令。
所有人都清楚事情的嚴重性,不說他們是否懷疑虞露白“猜測”的真實性,本身魚怪突然對著黑暗大叫就很讓人有危機感。
不管她說的是不是真的,他們隻能往最壞的結果想。
當唐曉森一刀將魚怪領頭割喉,目光觸及對方眼底的怨恨與陰狠後,她就不再懷疑少女話語的真實性。
對著整裝待發的隊員們:“所有人,撤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