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第二天的氣候給了他們狠狠一巴掌。
早上明明到了起床的時間,外麵的天色卻還是陰沉昏暗的。
暴雪時的天光並沒有多少明亮,但在滿世界的白雪反射下,天色就宛如蒙上一層薄薄的黑紗,不僅不讓人覺得厭煩,反而叫人昏昏欲睡。
然而今早一起床,再遲鈍的人都發(fā)現(xiàn)了異常。
黑壓壓的天空中籠罩著大朵大朵的烏雲(yún),烏雲(yún)中隱約能看到雷電閃爍,若隱若現(xiàn)的雷聲伴隨著唿嘯的北風(fēng)一齊送入眾人的耳朵。
“極地?打雷?”
所有人心底都冒出了這個疑問,要知道極地常年被冰川籠罩,降雨雷電十分罕見,光是極地的氣溫條件也不適合雷電產(chǎn)生。
上一次出現(xiàn)極地雷暴還是在天災(zāi)紀(jì)元中,全球氣溫上升,滿足了雷電產(chǎn)生條件,整整長達(dá)十年的極熱中,冰川大量融化,極地氣溫驟升,伴隨著極地降雨而來的就是雷暴。
可是現(xiàn)在不應(yīng)該啊?時值寒季,沒有那個條件形成雷暴。
異常的天氣讓付書擰起了眉,她早早起來,本打算今天自己帶隊深入極地尋找食物,沒想到卻突然出現(xiàn)了雷暴。
“隊長,怎麼辦?”昨天提議外出的姑娘——虞若安同樣表情凝重。
他們的食物支撐不了多久,昨日好不容易說服大多數(shù)人同意外出,沒想到今天氣候有異,或許無法外出,不用想都知道等會兒出去那些心存異議的家夥會怎樣陰陽怪氣。
“等。”付書長歎一口氣,眉眼疲憊,向來堅毅的臉上流露出一絲老態(tài),“等雷暴結(jié)束吧。”
虞若安也沒有更好的方法,心裏到底有些不甘地提醒:“咱們的食物最多隻能支持兩周。”
超過這個時間,大家都要一起餓肚子……不,不一定,還有可能……
如今距離天災(zāi)紀(jì)元才過去10年,有些東西並未隨著時間流逝而消失在眾人心中。
那些親眼目睹的人間慘劇如同根植於人心的種子,隻需要肥沃的土壤就可以飛速成長。
缺衣少食的天災(zāi)紀(jì)元,人們吃完了所有食物,包括過期食品、動物、植物甚至是蛇蟲鼠蟻,到最後,一些人把主意打到了自己發(fā)同胞身上。
先是從妻子開始,慢慢發(fā)展成父母、孩子,最後,一群同樣畜生不如的家夥們抱團(tuán)組隊,狙擊每一個路過的無辜人員。
與外界失去聯(lián)係、缺少食水、成為孤島的極地科考站將會成為滋養(yǎng)罪惡的最佳溫床。
這一下,虞若安的心中被一股緊迫感填滿,望著窗外紛飛的暴雪和天空中閃爍的粗壯閃電,眉間不自覺越擰越緊。
好在接下來幾天科考站中風(fēng)平浪靜,隻是越平靜,就越讓人心中不安。
虞若安暗自防備著平美洲隊員,注意到其中有幾人行際鬼祟,總是暗中交流,深夜無人時還嚐試過破開倉庫大門,未果後,又打探起他們手中資源的信息。
不知是不是她把人想的太壞,總覺得這些人心裏不懷好意。
風(fēng)平浪靜的海麵之下,是洶湧到足以掀起狂瀾的波濤。
雙方心照不宣地互相防備,科考站中氣氛越發(fā)緊張。
終於,持續(xù)了將近兩周的雷暴停止,紛飛的暴雪再也無法阻止他們的腳步。
這一次,再也沒有人反對外出了。
所有人都心知在千裏冰封的極地尋找食物無異於無稽之談,但有東西在前頭吊著,總能給人希望,讓人不至於絕望瘋癲,秩序變不會太快崩塌。
雷暴消失的第二天,付書帶著虞若安以及其他幾位隊員外出,隊伍裏中洲隊員和平美洲隊員的人數(shù)齊平,一來能防止其中某方勢力過大引起騷亂,二來也是為了告訴大家,想活下去,必須依靠自己。
一行8人的身影逐漸消失在冰天雪地中。
雪原上奔襲許久,餓了就喝營養(yǎng)劑,渴了就喝雪水,也不在乎雪水酸性過高,恐怕腐蝕食道和胃部,到最後雪地摩托的油量隻剩下迴去的那麼多,他們隻能無奈返迴。
然而中途新一輪的暴雪和北風(fēng)卻讓他們失去了方向,指南針因為不知名原因失效,叫他們徹底迷失在雪原當(dāng)中。
不知道走了多遠(yuǎn),雪地摩托沒油了,徹底成為累贅,萬幸付書的空間器還有點(diǎn)兒空間,勉強(qiáng)塞下四臺雪地摩托。
除此之外,帶出來的營養(yǎng)劑也喝完了,最後一瓶剛進(jìn)某個餓的頭暈眼花的隊員肚子裏。
他們好像真的沒活路了……
有人看著茫茫雪原,眼瞼紅腫,眼睛裏劇烈的異物感和疼痛讓他睜不開眼,兩行淚水無聲滾落,看著淒慘極了。
“好餓……”不知是誰驟然痛哭出聲,抽噎著很快便影響了其他人。
人群中陸續(xù)響起三三兩兩的抽泣,整支隊伍的氣氛變得沉重且絕望。
忽然,走在最後的一位隊員腳下一個打滑,竟直直滾落,寒風(fēng)送來淒厲的唿號,伴隨著一個重物落地的聲音,一切聲音都仿佛消散了。
足足過了三秒,才有人反應(yīng)過來,那是一位來自平美洲科考隊的中年男人,體型瘦弱、並不高大,與摔下去的隊員是要好的朋友。
“尼克!”男人哀嚎著跑上前,跪在朋友摔下去的冰洞上方唿喚著對方的名字。
冰洞中毫無迴應(yīng),隻有重重迴音。
付書仔細(xì)觀察著這個冰洞,很深,深的看不到底,下方被一片黑暗籠罩,兩側(cè)的冰壁在微弱天光下散發(fā)著幽幽藍(lán)光。
虞若安繞著冰洞探查了一圈,走到付書身邊小聲報告:“看上去是個年代很久遠(yuǎn)的冰洞,應(yīng)該是前幾天本來就被雷劈開了,下了一夜雪,上方並不牢固,一踩就碎。”
摔下去的隊員體型並不小,身高直逼2m,渾身腱子肉,單從外表看根本不像個做研究的科考隊員,而是衝鋒陷陣的戰(zhàn)士。
有這樣的體重,前麵還經(jīng)過他們連番踩踏,最後塌陷也很正常。
況且冰洞的洞口是不規(guī)則的多邊形,一看就知道不是人為切割的。
“我們要下去就尼克!”中年隊員虎眸含淚,拽著付書的手不放,“付隊長,拜托了!我們要下去救他,不能放棄任何一個人!”
付書和心腹虞若安還沒說話,來自中洲科考隊的另外兩位隊員先著急了。
“現(xiàn)在這條件,救上來也沒藥,何必費(fèi)這功夫!”
“就是就是,而且咱們到時候怎麼帶走?你來背著?”
“難道就把尼克一個人留在下麵?!”中年隊員怒吼,“萬一他還活著呢?難不成就這樣眼睜睜看著一條生命在我們眼前逝去?”
另外兩位同樣來自平美洲的隊員理論上來說天然的就和中年隊員同屬一個陣營,然而麵對隊友的倔強(qiáng),他們也感到十分不滿。
“喬伊,我們理解你的痛苦,但是總不能為了一個注定死去的人,賠上其他人的生命吧?”
“注定死去……”喬伊哈哈大笑,神色癲狂,“誰不會死?這麼說來以後你們出事了其他人也無需施救?”
“這、你這是強(qiáng)詞奪理!”
“我強(qiáng)詞奪理?史蒂芬,我記得沒錯的話,上個月你說你的女兒生病了,還是尼克借你的錢……”
“魯吉克你去年執(zhí)行任務(wù)差點(diǎn)被特異殺掉的時候,也是尼克拉了你一把,現(xiàn)在你們倆竟然能如此輕易地就放棄他的生命!?”
“尼克不僅僅是你們朝夕相處的隊友,還是幫助過你們、甚至拯救過你們的恩人!做人不能如此忘恩負(fù)義!”
兩人被說的臉紅,又是尷尬又是不滿,囁嚅著說不出話來。
兩位中洲隊員也陷入了沉默,雖然理智上他們知道下去不是個明智的選擇,但是他們實(shí)在無法無視一個光輝善良的靈魂就此在眼前消散。
於是他們把視線投向了付書——隊伍中權(quán)力最大,也是最能做決定的人。
對此,付書隻說了四個字。
“我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