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把醉酒的衛明理攙迴房裏，母女倆又迴了房間說起小話。


    難得氣氛到位，穀翠玲不由跟閨女推心置腹起來：“娘希望你能踩著我的肩膀，站得更高，看得更遠。睜大眼睛，看清前路，避過那些溝溝坎坎。娘能幫扶你，但卻不能替你活著，所以你得好好學習，有安身立命的本事，這樣就算以後離開娘的身邊，也能過得很好。”


    穀衛盈頓感哀傷，莫名的恐懼從心頭湧出，不由得悲從中來。大眼睛裏迅速泛起淚花，連嗓音都帶著哭腔，抽泣著哽咽道：“娘，我不要離開你身邊。”


    這話明顯就是在避重就輕，絲毫不提學習的事兒。


    此刻，穀翠玲壓根沒空聯想到這些，心早就揪成一團。隻以為是閨女年紀還小，舍不得離開自己。


    連忙柔聲哄道：“好好好，不離開，娘永遠都陪著你。”


    哄了好半天，見閨女收了眼淚，又忍不住逗她：“就想賴在娘身邊，那你以後不嫁人啦？”


    穀衛盈睜著水潤潤的眼睛，依偎在娘懷裏，胡亂點頭應道：“不嫁了，就賴在娘身邊。”


    聽著女兒天真的童言童語，穀翠玲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順著話茬繼續逗弄道：“也不怕讓人聽了笑話，那不成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啦！”


    穀衛盈癟癟嘴，不高興的反駁道：“又沒吃他們家米，他們憑什麼說三道四？難不成他們還能逼著我嫁人？”


    就討厭那些三姑六婆，一天天的，自己那日子都沒過明白，還有閑功夫操心別人家的事兒！


    穀翠玲見女兒一派天真，心中頓覺不妙，亦莊亦諧道：“就憑嘴巴長在人家身上唄！凡是不符合大眾規則的，都會被人排斥。他們管不了你的行事，你也同樣管不到他們那張破嘴。”看似隨口的玩笑話，其中卻暗藏深意 。


    這年頭，語言是能殺人的刀，被流言蜚語害死的人可不少。極少有人能不受影響，從中抽離獨善其身。


    聽了這話，穀衛盈心情不好，張張嘴欲言又止，似是想到哪裏不妥，接著又把話咽了迴去。最後抿抿唇，眉頭微蹙，皺成明顯的小疙瘩，一臉抑鬱的表情。


    察覺到閨女心情不悅，穀翠玲暗怪自己這話說得太重，連忙想方設法找補迴來。


    “不想嫁就不嫁，別人說什麼你就當耳旁風唄，有娘在你還怕什麼！”


    這明顯是在生拉硬拽，強行把話題扭轉迴來。


    這下輪到穀衛盈逗人了。“想來我也不是不能嫁，可不能讓人對娘指指點點，說娘不會教育孩子。”


    這話說得，穀翠玲隻覺得窩心。


    多好的孩子啊，自己明明不樂意，卻願意為了讓親娘不受委屈，選擇主動退讓。這樣的好孩子，又怎麼讓人能不偏心，她那心都恨不得立馬偏到天上去。


    雖然穀翠玲自認為臉皮厚，不怕人指指點點，可卻不認為閨女能有自己這份心性，抗住外麵人的閑言碎語。


    想逆勢與大環境做對抗，非大毅力者不可為。不是她這當娘的看不起自己閨女，實在是這丫頭被自己寵得太過，根本受不得那份委屈。


    明知慣子如殺子，可穀翠玲還是舍不得下手，也狠不下心。隻想著自己往上爬，能給女兒更大的自由，更好的環境。


    畢竟強者身邊才不缺奉承，弱者即使手持真理，也會被人排擠唾棄。若是她這個當娘的地位夠高，想來也沒人敢在女兒身邊念叨閑言碎語。


    低頭瞅瞅懷裏眼神清澈的小閨女，心道：“算了，激娃還不如激自己。”


    畢竟她栽過跟頭吃過苦，不抗拒用最骯髒的手段往上爬。


    從自己選擇夫家的時候開始，就注定了不會走傳統的那條路。縱使被人鄙夷，罵她嫌貧愛富，她也心甘情願。


    曾經是為了家人弟弟，如今是為了自己捧在手心的小閨女不受委屈。


    他們從不是自己的負累，而是自己前進的動力，就算再苦再累，迴頭看看就會再次充滿力量。為此哪怕背負罵名，犧牲一切都在所不惜。


    欣慰的拍拍女兒的小手，穀翠玲語重心長道：“娘不在乎別人的閑言碎語，隻想看你能過得自在順心。以後你長大想嫁就嫁，不想嫁人娘就養你一輩子。”


    這是生怕女兒為了自己，從而選擇犧牲幸福。穀翠玲寧願自己受點委屈，都不願小閨女忍讓，不然這會讓她失去前行的信仰。


    穀衛盈其實就是嘴上那麼一說，實際心裏壓根不排斥嫁人，不光如此，還莫名有點小期待。


    穀衛盈有自知之明，她就不是那心理強大的人。若是結婚能堵住其他人的嘴，她不介意選擇嫁人 ，過後不順心再離唄！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


    不過是好奇娘對此事的看法而已，畢竟她這些年一直沒想明白，前幾世，娘怎麼會讓自己那麼輕易的就嫁出去。


    穀衛盈故作天真道：“娘，以後我嫁人，該選什麼樣的夫家呀？”


    穀翠玲聞言有些心梗，她是真舍不得，自己養得水靈靈的小白菜，長大以後被豬拱。在她眼裏，誰娶她閨女，都是想吃天鵝肉的癩蛤蟆。


    歲月如梭，一轉眼孩子們就大了，前頭的二閨女已經出嫁，繼子今日也差點成婚。


    想來，如今跟小閨女討論這些也不算太早。既然閨女問了，她也不好敷衍。皺眉想了想，認真迴複道：


    “他最起碼要有養家糊口的本事，而且給你的生活條件不能低於咱們家。長相也要過得去，不能看著傷眼，容易影響心情。”


    這都是硬性要求，容不得半點退讓。她把女兒辛辛苦苦養大，可不是為了送去別人家吃苦受累的 。


    皺眉尋思了一會兒，又繼續補充道：“他得有責任感，能顧家，在外要能擔得住事兒，對內不能讓你受委屈。暫且就這麼多，剩下的娘迴頭再仔細想想。”


    穀衛盈仔細一琢磨，那幾個男人長相條件都不錯，也確實像娘說的那樣，給了自己遠超娘家的優渥生活。


    為人有責任感，在外也確實能擔住事，從沒讓她為外頭的事情煩心過。


    除了那個帶孩子的，剩下兩人也都沒怎麼讓她受過委屈。隻是管得嚴厲了點，把她護得密不透風，讓人隻覺得憋悶窒息。


    這麼一想，若是自己能放寬心，前幾世也能過得挺爽。如果那幾個男人沒倒臺，自己最後也能平安幸福到老。


    怪不得兄姐們的算計能成，原來娘也是嚴苛審核過後,才同意把自己嫁出去。


    想了想，穀衛盈又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對，連忙追問道：“娘，難道都不需要考慮愛情？”


    穀翠玲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戳了戳她的小鼻子，調侃道：“你這小小的人兒都明白情情愛愛啦！”


    穀衛盈聞言有些羞澀，小臉紅紅的也不說話，就在娘懷裏扭來扭去，恨不得把自己擰成麻花。


    穀翠玲笑夠了，停下來冷靜思考了一會兒，才認真解釋道：“情情愛愛都不過是過眼雲煙，生活真正落到實地，就隻剩下柴米油鹽。風花雪月可填不飽肚子，愛情是衣食無憂之後的精神追求，普通人多數都在為一日三餐而奔波忙碌。”


    穀翠玲生怕孩子年紀小，被情情愛愛迷了眼，做出不可挽迴的錯事。


    小時候她就見過不少沉迷情愛的姑娘，她們大多數，婚後生活都過的不如意。還有那為愛私奔的，被抓迴來浸了豬籠。


    生怕女兒重複她們的慘劇，穀翠玲連忙叮囑道：“男人不過是生活的調劑，婚姻更講究的是腳踏實地。你以後要是有了喜歡的男孩子，一定要帶迴來讓娘把把關，娘可不會害了你。可千萬別像你二姐那樣，先斬後奏，打了娘個措手不及。”


    這都是她親身經曆過後講出的肺腑之言。


    她曾經又不是沒吃過愛情的苦，連強扭的瓜都嚐過，離經叛道的事情也幹過，隻是最後的結果都不如意。


    這半輩子經曆了三個男人，有兩個都在嘴上說著愛她，可最後關頭卻都拋棄了她。


    倒是自己強扭來的瓜，如今卻磨合出一番默契。縱使兩人之間沒有愛情牽絆，他們也是能互相依靠並肩作戰的夥伴。


    穀衛盈表麵上答應的痛快，實則心裏癢癢的，她都還沒品嚐過愛情，也不知道究竟是啥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