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翠玲斜楞他一眼，沒有解釋什麼，隻是牽著小閨女的手，頭也不迴的往大門口走。


    衛明理在身後“唉唉唉”的招唿了半天，也沒得到任何迴應，隻好垂頭喪氣的拎起包裹追了上去。


    心裏還嘀咕呢：“這什麼人吶！上炕之前還喊人家小甜甜，下炕立馬就翻臉。 ”


    誰知剛一走出大門，抬眼便見小舅子駕著牛車，出現在巷子裏。


    衛明理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來，仿佛見到了救星似的，連忙加快腳步湊了上去。


    把包裹往牛車上一丟，便厚著臉皮坐上牛車，跟小舅子寒暄起來。


    “怎麼是你過來，老三呢？”這牛車可是穀老三的心肝寶，怎麼舍得交到老五手裏？


    穀老五憨厚的笑笑，解釋道：“初二迴娘家嘛，三哥帶著嫂子迴娘家，爹就叫我過來接你們迴去。”


    如今穀老四也結了婚，娶了師傅家的小女兒，如今跟妻子搬去了木材廠家屬院，小日子過得和和美美。


    家裏就剩他這麼一個小兒子，高不成低不就的，遲遲找不到合適的對象。


    在家時，爹娘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每次一照麵，就逮著這點破事嘮叨個沒完。好不容易有了能躲清閑的差事，他可不就巴巴的接過來。


    牛車寬敞，坐下他們一家幾口綽綽有餘。穀翠玲把包袱摞成一個半圓，特意把裝布料的那些靠近內圍。然後舒坦的靠在上麵，懷裏摟著香香軟軟的小閨女。隨著牛車顛簸的節奏，母女倆慢慢合上眼睛。


    倆傻兒子就靠在車兩邊坐著，還得用手扶著包袱，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防止包裹中途掉到地上。


    一路晃晃悠悠迴了村子，剛進村口就看到穀老爹。手裏拿著煙袋桿子，繞著村口轉來轉去。


    衛明理大老遠看見嶽父的身影，似是想到了什麼，眼睛一亮。身手麻利的從牛車上跳下來，笑嘻嘻的湊上前，跟老丈人熱情的打起招唿。


    “爹，新年好，祝您身體健康萬事如意。瞧您這紅光滿麵的，定是要有喜事臨門。”


    穀老爹眉毛一挑，眼神上下打量著眼前這位毛腳女婿。喲！還真是稀奇，前頭那麼些年，也沒見他嘴這麼甜。


    淡定的收迴視線，抬手嘬了一口煙桿子，吐出一團濃濃的白霧，這才老神在在道：“怎麼著？有事兒相求？”


    衛明理連忙伸出大拇指，笑得一臉諂媚討好。聽了這話，立馬順坡下驢。連聲恭維道：“您老真是神了，我這還沒開口，您就一語道破了我的來意。”


    穀老爹得意的昂起下巴，恨不得用鼻孔望天，眼神輕蔑的向下瞥了女婿一眼。架勢擺得足足的，端的一副高姿態。


    他就知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這還用扒拉手指頭算嗎？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兒！


    須知，人老奸！馬老滑！他穀老頭這麼多年的飯，也不是白吃的。


    衛明理表情有些窘迫，笑容都快掛不住。好在這時穀翠玲也醒了過來，抱著女兒走下車，出言打斷了眼前尷尬的氣氛。不然，他都不知該如何接話才好。


    一見著自家大閨女，穀老爹立馬變了臉。眉目瞬間舒展，渾濁的眼睛瞇成一條縫，嘴角的笑出的褶皺都蕩漾著溫柔 。


    這前後不一的態度，把雙標展現得明明白白。


    衛明理心虛摸摸鼻頭，知道老丈人不待見自己，也沒硬湊上去討人嫌。


    要不是領導急需找個有本事的算命先生，他也不至於病急亂投醫。雖然他向來沒什麼事業心，為人也不求上進，但對待上級領導還是要用心溜須。不然誰來給他當靠山？誰來給他撐腰扛雷？


    進了家門，聽媳婦跟娘家人寒暄。衛明理百無聊賴的坐在旁邊，許是心裏頭裝著事兒，總是靜不下心。話題他又插不進去，隻好兩眼放空，魂遊天際。


    恍惚間聽到有人說：“是個八字極好的姑娘，全陰旺夫。”


    衛明理連忙迴神，接過話茬質疑道：“八字全陰是命格好？不是說這樣的女子會與丈夫身上的陽氣形成衝突，會對男子的運勢造成不好的影響嗎？”


    穀老爹斜睨了他一眼，嘴裏“吧嗒吧嗒”抽著煙桿子，也不說話。


    故意抻了一會，才清清嗓子，故作高深道：“男為乾，女為坤，陰陽交匯是為互補。乾坤顛倒才生克，向來隻有男子無能盛不住福氣，可沒有女子全陰會妨礙運勢這麼一說。”


    雖然他師傅去得早，也沒教過什麼真本事，但耳濡目染之下，他也學到了不少東西。許是記憶太深刻，不光能模仿出師傅的氣質，連師傅曾經說過的話也一字不漏的記在心裏。


    衛明理聞言大喜，最近領導家裏，正為了娶兒媳婦的事兒，鬧得不可開交。


    領導為人迷信，可他家夫人卻不信這套。兩人為這兒媳婦的人選起了爭執。


    領導不想讓那姑娘進自家門，可姑娘家庭條件特別好，他內心也難免動搖，隻因事關自己唯一的兒子，這才遲遲下不定決心。


    領導夫人又天天催命似的催促他。偏偏領導背靠嶽家的勢力立足，為了前途著想，在媳婦麵前難免有些氣短。心裏頭憋著火，也隻敢在辦公室裏麵生悶氣。


    若把此番言論宣揚出去，說不得能解開領導的心結。


    衛明理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極力勸說老丈人出馬。


    穀老爹雖然心裏沒底，但架不住他會裝模作樣。


    “須知，醫不叩門，法不輕傳，道不賤賣，卦不空出。”說完意味深長的看了女婿一眼，那眼神有種說不出的壓迫感，直把衛明理看得心肝亂顫。


    低頭仔細琢磨一會，這才明白過味兒。試探著問道：“您這意思是讓他主動上門來求？”


    穀老爹一噎，低頭抽煙也不接話。心裏琢磨著：“這話是這個意思嗎？當初師傅隻對自己說了這句話，也沒解釋具體是個什麼意思呀！”


    不過不懂也沒關係，他還可以裝深沉。穀老爹低頭仔細撫摸著手上的煙桿子，像是在鑽研什麼深奧難解的學問。


    見他這副做派，衛明理又悟了，嶽丈這是想換個新煙桿？


    自覺已經摸清了對方的心思，衛明理心裏盤算著，等迴去備一支上好的煙桿，再來求嶽丈出山。


    這下心裏有了底，行為也就放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