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越少,氣場越強。
穀老爹穿上法袍像是祖師附體加持,絲毫沒有入侵別人領地的畏縮怯懦。姿態舒展,神情從容又自在,顯得底氣十足。
這番高姿態的做派,更是讓人敬畏信服。
白老板本就不是個有本事的,敵強我就弱。氣場完全被壓製,緊張得額角都浮出細汗。
越迷信,越是被拿捏。
兩人的地位,好像發生了顛倒。穀老爹反客為主,真正的主家反倒唯唯諾諾。
穀老爹以攻代守,不讓對方有機會把問題說出口。慢悠悠一字一頓道:“你有魄力有膽識,卻無好運道!
見白老板態度恭敬沒有反駁,仍彎著腰作洗耳恭聽狀。穀老爹滿意的翹起嘴角,隻是被胡須遮擋讓人難以窺見。
緊接著話鋒一轉,穀老爹突兀道:
“你膽大心細臉皮厚,生來命格富貴,又有佳妻相伴扶持,按理說應該水漲船高,最次也能一帆風順,不該深陷如此困境!
話落,又搖了搖頭,歎息一聲:“可惜時不待你,天地大勢不可改,你也僅能順勢而為!
白老板聞言認同的連連點頭。心中悲喜交加,坐在沙發上喘著粗氣,接連灌了幾杯茶,才勉強平複心情。
喃喃道:“是。r不待我!”許是情難自抑,白老板聲音都有些哽咽。
這話算是說到他的心坎裏。他從不認為自己命差沒本事,隻怪這世道不好,沒給他施展才華的機會。
穀老爹最後這一句順勢而為,被他當做是對自己的認同。白老板心下安定不少,積蓄許久的肝火都降了下來。
舔著一張老臉,笑得跟朵菊花似的,想湊到大師身旁挨著坐,好好聊聊心裏話。沒想到,穀老爹卻側身躲了過去,一臉避諱不願深交的模樣。
白老板訕訕的不敢開口,尷尬的坐迴原位,垂下頭默默轉動手上的扳指。恰好他夫人逛街迴來,這才打破一室僵局。
溫柔笑著衝穀老爹打招唿,見對方冷著臉沒有理會自己,也不惱。轉而對丈夫嬌嗔道:“家裏來客人,你也不提前跟我說一聲,這多失禮呀!
衛明理看嶽父不搭話,有些想要接話打個圓場。
結果抬眼一看,見到熟悉的麵孔,不禁大驚失色,慌亂的低下頭。
他這也是第一次來領導家,沒想到這白科長的嶽母還是曾經的熟人。是前嶽父喬老爺子那管家的女兒,以前碰巧見過幾次。
衛明理臉上的笑容險些繃不住,迅速低下頭調整表情。心存僥幸,想著對方或許認不得自己,這才壯著膽子再度抬頭。
見嶽父遲遲不答,心裏急得要死,可又不好開口催促,隻能朝幾人尷尬的笑笑,主動開口遞出臺階。
“我家老爺子向來話少,不願意和陌生人接觸,這次也是我求了許久才肯答應進城。”
這話既替眾人挽迴麵子,又抬高了嶽父的身價,還能順便替自己表功,真是一舉三得。
白老板順著臺階就下,主動找借口為穀老爹開脫:“不妨事兒,有本事的人脾氣都大,我們能理解。”
白夫人雖臉色不太好,但仍勉強維持住笑,順著丈夫的話往下聊:“不知大師有什麼本事?能否給我這無知婦人開開眼!
這話勉強還算客氣,但穀老爹絲毫不留情麵,淡淡瞥了她一眼,冷硬拒絕道:“祖師爺傳下來的本事,不是用來耍猴戲的,若是你們想看表演,天橋底下有的是!
白夫人險些惱羞成怒,剛要發火,就被丈夫和女婿聯手攔了下來。
兩人在她耳邊嘀嘀咕咕,你一言我一語,把穀老爹吹得神乎其神,恨不得捧上神壇。
白夫人半信半疑,但謹言慎行早已被刻進骨子裏,勉強控製住脾氣沒有發作。
這要是個騙子不可怕,但凡對方有點真本事,自己就落不到好。何必為了逞一時口舌之快得罪人家。
目光交匯,對上穀老爹眼中的冷凝,白夫人眸中的質疑瞬間消散,心虛的偏過頭不敢再看,手心沁出細密的汗。
白老板寫下夫妻二人的生辰八字,恭敬的遞給對方,白夫人不死心還想繼續試探,順勢遞出一匣子小黃魚和一遝厚厚的錢票。
對於這些俗物,穀老爹看都沒看一眼,把淡泊名利清高孤傲的形象,展現得淋漓盡致。
皺眉看了幾眼八字,又隨口胡扯了幾句套路話。
一頓屁話,把夫妻倆忽悠得找不到北,認同的連連感謝。穀老爹不耐煩多待,生怕自己繼續下去會不小心露餡,順勢起身提出告辭。
白科長連忙出言阻攔:“慢著,您老留步,咱一塊兒去吃個飯,我得好好感謝您!”
白夫人也連忙附和道:
“對對對,您看您老這茶都沒喝一口,卻在這裏給我們費了不少口舌。這要讓外頭知道了,會說我們白家不知禮數。”
衛明理委婉出言推拒:“我們家離這也不遠,估計家裏飯已經做好了,您也不用多留!
本以為對方會借坡下驢,豈料白家人根本不按套路出牌,死活不放他們翁婿二人離開,非要請他們吃飯才肯罷休。
“我出廠前就請咱廠的大廚買料備了菜,咱們現在過去正好。你要是不去,這不就浪費了嘛!”
白科長說得有理有據,衛明理笨嘴拙舌辯駁不過,隻好客隨主便答應下來。
白科長嘴上說著是在廠子裏湊合一口,實際卻是讓大師傅開的小灶。一桌子葷素搭配 ,色香味俱全,讓人看著就有食欲。
雞鴨魚肉都不缺,新鮮蔬菜也是應有盡有。這寒冬臘月的天,蔬菜可比葷食更難得。桌上還擺著兩瓶特供茅臺,可見對方也是下了血本。
不像外頭工人們的大鍋飯,那是一點油花都沒有。除了鹽之外,其它調料也放的吝嗇,吃起來沒滋沒味,隻能勉強填飽肚子。
包廂裏明目張膽開著小灶,門都得關嚴嚴實實,生怕被嗅覺靈敏的人聞到。
好酒好菜的端上桌,席間推杯換盞,白家三人還時不時吹捧幾句,把穀老爹誇得飄飄然,險些端不住故作高深的姿態。
原本還有些拘謹,現在兩杯酒下肚,神色也徹底放鬆。自在大方的站起身,去夾心儀的菜品,不像先前那樣克製著,隻對眼前的盤子下手。
酒足飯飽,這頓招待也算賓主盡歡。
領導話鋒一轉,言辭懇切道:“我先前一時衝動,把這命格不合的事情宣揚了出去,現下這話已經傳到了女方耳朵裏,如今反倒是他們家改變主意。我想求您老出馬,幫著上門勸說幾句!
見穀老爹沉下臉,白夫人趕忙補充道:“當然,這事兒不會讓您白幹,我們定會奉上厚禮。”
穀老爹心道:“好家夥,這還沒完沒了了是吧?”
本以為這頓是答謝宴,沒想到對方還另有所求。還是你們城裏人會玩,一環扣一環,滿滿全是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