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外,林長寧晚間果然發了熱。
十郎這一晚睡得格外辛苦,半夜又是煎藥又是把脈,折騰到天亮二人吃了些粥食才睡下。
休息到了午間,摸著林長寧的燒退下了才安了心,也是十郎有先見之明,補身體的藥迴來就灌了下去,這才沒病的更嚴重,退了熱發了汗,午間林長寧便精神的多了。
隻是十郎被折騰的夠嗆,出門的步子都有些虛浮。
兩人收拾收拾起來,吃了些粟米粥就這胡嬸子送過來酸辣爽口醃菜,吃了足足三碗。
吃完收拾差不多了,胡嬸子又拿了些粗糧餅子過來探望。
邊疆這些軍戶消息流通的極快,昨日林長寧救了人,今日胡嬸子就聽說了,怕兩個小夥子不會照顧身體早起端了一碗自家醃製的菜,這會又拿了些餅子過來預備著給兩個人墊吧墊吧。
林長寧穿著阿弟青色的棉儒袍坐在院裏裏曬著太陽,舒服的渾體通泰。
胡嫂子端著餅子帶著孩子們進了門:“長平啊,身子好些了麼?嫂子蒸了些粗糧餅子,想來你們家中糧食剩的也不多了,拿過來你們晚間墊墊!
林長寧迴之微笑:“謝謝嫂子,我這會好多了,勞嫂子心疼,已經退了熱,昨天寒氣入體,十弟正讓我曬曬太陽拔拔寒氣!
胡嫂子把粗糧餅子放進灶上帶著孩子們出來:“這孩子,客氣什麼,好好養幾天才是,別不把身體當迴事。”
“唉,我曉得的嬸子,這會正閑著,帶著他們識識字吧!
胡家嫂嫂是個好人,家中丈夫也是個忠厚的,她不在家時常幫著十郎幹活,做人麼自然要投桃報李的。
胡家嫂嫂不好意思:“哎呦,你還病著呢,哪好意思讓這倆皮猴打攪你!”
林長寧抽過一根樹枝笑得溫和:“不費什麼精力,嫂嫂若有空也可以一起看一看學一學!
婦人臉上有些羞赧:“哎呦,我都這麼大了,學起來怕是腦子不靈光。”
兩個七八歲的小孩特有眼力見的搬來小凳子:“娘,林叔教的可好了,咱們一起學嘛!
胡嫂子哎呦哎呦兩聲,分明是不好意思的樣子,但是又確實想認認字,這年頭認字的人到哪裏都被人高看一眼的。
林長寧目光清明溫和的看著胡嫂子打趣:“一起吧嫂嫂,左右一隻羊也是趕,三隻也是趕!
“唉,那嫂子就坐著看看!
林長寧坐在院中,兩個小鬼頭伶俐的倒上細沙土圍在林長寧身邊,林長寧一筆一劃地書寫著字,三個人都學的格外仔細。
寫一個認一個,講講有趣的小故事,兩個小孩聽的認真,胡嫂子也聽的入迷。
幾人學的正開心,門外突然來了人,將近一米八的青年站在門外,看了看院中猶豫著問道:“這裏可是林長平家中?”
林長寧抬頭看著外麵陌生的青年:“正是!
胡嫂嫂抬頭小聲提點著林長寧:“這是馬千戶家的大郎,想來是為昨天的事情來道謝的。”
馬家大郎看著裏麵坐著教人認字的清俊少年眼睛一亮,提著一包糕點和一條肉就進了門:
“我是昨日落水那姑娘的大哥,我與二弟近日都在衛所,今日剛迴家中,家父馬忠,身上受了傷不便前來,家母忙著照顧家妹,便讓我先提了些薄禮上門道謝,昨日還要謝過小兄弟及時救下我妹妹,東西不多,不成敬意,還請小兄弟莫要嫌棄......”
林長寧起身,打量著身材壯碩樣貌周正的青年婉拒:“隻是恰好碰到,不值得一提,這年頭都不容易,還拿什麼東西!
這年頭家家戶戶都不好過,這家人裏有兩個病號還能舍得割這麼一大條肉想來是疼愛女兒的。
馬家大郎提著東西打量一周看見灶房後就提著過去:“聽秦家嬸子說小兄弟昨日還帶著傷下了水,真是大義,東西一定要收下,不然我迴去也沒辦法和老娘交差!
說著就把東西塞進了灶上,出來後看著林長寧撓撓頭有些拘謹。
胡嫂子幫著搬來凳子,看見來人的十郎已經提著熱水和曬幹的藥草走了出來。
林長寧請人坐在石桌前:“那就謝過兄長了,家中沒什麼好東西,我弟弟時常采一些藥草泡水,請兄長嚐嚐!
十郎拿出幾個粗瓷碗放下,胡嫂子看著有事,直接告了別,帶著孩子們出了門,十郎將人送了出去,拐過頭林長寧正和馬家大郎聊著。
“昨日真是謝過兄弟了,看你還病著,想來是昨日受了風寒,讓我家著實慚愧!
林長寧擺擺手:“昨日燒了一場,今日已經好的差不多了,馬姑娘如何了?”
馬家大郎表情瞬間晦暗起來:“昏了一夜,白日裏剛醒來,家裏母親正看著人!
想到萬金說過的話,林長寧瞬間就明白了:“那確實離不開人,待人好一些帶著出去逛逛,找些事情做或許會好一些。”
馬家大郎聽著這話猶豫著問道:“小兄弟知曉我妹子?”
林長寧也猶豫了,她確實知道,但是直白的說出來不太好吧。
“馬兄,白長隨前些日子冒犯過我,我將人打了,那日是你父親行的刑,我和萬金也挨了幾板子,不過想來是行刑的兄弟留了手,我們兩個沒什麼事,白長隨那閹狗卻被打死了,後麵便問了幾嘴,抱歉,事關馬姑娘清譽,我不會亂說的!
馬家大郎心沉到了穀底,早上母親說的話他記得清楚,林長平是新來的,不一定知曉妹妹的事情。
見一麵看看,若再是個人品貴重的君子,便試探試探是否定了親,借著落水的事情給妹妹定下親事,父親和他們提攜著想來林長平也不會拒絕。
可是現下人家已經知曉了,她妹子雖未失清白,但是當年那事終歸是不光彩的,不然也不能一直尋死,是個男子都很難接受妻子被人侮辱過。
“謝過小兄弟了,家中事多我便不叨擾了,待父親好些便會和母親一起上門道謝!
林長寧再次客套,送了人出了門有些摸不著頭腦,不知道為什麼馬家大郎突然變了臉,不過也沒多想便迴了灶上。
看著一大條紅白相間的肉心裏喜滋滋的。
“十弟!晚上開葷!!”
——馬家
“大郎啊,如何?那林家的後生怎麼樣?”
馬大郎坐在裏屋臉色不太好:“娘,林家那位小兄弟我打聽過了,今年十五,之前是讀書郎,父兄沒了,這才從了軍,今日見了人,年紀不大,但看著是個格外穩重妥當的,樣貌也好,人品也應當沒問題,哪裏都好,但是他知曉妹妹的事情的,這親事,怕是不成。”
劉氏瞧了瞧昏睡著的女兒淚水就這麼流了下來:“這可如何是好,我可憐的三娘啊!
馬家二郎端著湯藥進了門:“成也不成的再說,父親好歹是個千戶,待三娘好些帶著父親上門去,大不了多貼些銀錢,姓白的死都死了,他又眾目睽睽的將人抱了,他不娶,三娘如何做人?我瞧著這天氣敢帶傷下水想來是個良善的,隻要親事能成,三娘便也有了活路,大哥你我咱們具在軍中,以後多提銜便是!
床上躺著的少女眼角下流出一滴淚水睜開了眼:“阿娘,阿兄,我不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