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寶不知道為什麼,病了一場起來,家裏便翻天覆地了。
爹爹死了,娘親傷心欲絕纏綿病榻,大哥落水後醒來便一直悶在房中不說話,二哥的腿斷了,躺在床上脾氣日漸暴躁,村中之人或許是可憐他們,幫著操持了後事,日日還幫著送飯,隻是門口總是有人看守,不讓她們出門。
家中氣氛壓抑,林福寶也再不複從前的歡樂,她出生那天,林父在迴家路上撿了十兩銀子,剛到家她便呱呱落了地。
林父高興,認為她是家中福星格外疼寵,後來年歲漸長,家中人逐漸發現,她的運氣確實好得出奇,總能隔三岔五的帶給家中利益,待到了三歲,娘親帶她去了寺廟請人問了,老師傅說她是福星臨世,貴人命格,隻要對她好,家中便順遂得力,因此從小她就被家人捧在手心。
村中的女孩大多要經常勞作,而她每日什麼活都不用幹,隻漫山遍野的跑著玩,村中的孩童無不羨慕她的,而且她想的事情總能成真。
想吃肉時便能撿到野雞,家中缺少銀錢,走在鄉間便能撿到靈芝藥材,這次同往常一樣,她想著證人死了,爹爹便能無虞,可是為什麼?為什麼爹爹還是死了?
她不是福星麼?為什麼福氣突然開始不管用了呢?
福寶蜷縮在被窩,厚厚的被子蓋在身上,身上忍不住的寒冷,明明屋裏並不太冷,但是仿佛上次發燒後,身體就像個漏鬥一般,寒氣從骨頭縫裏滲出蔓延過四肢,一晚上被窩都不見一絲暖和。
到底是什麼時候,她的福氣沒有用了呢?
好像是上次從五姐姐院裏摔倒扒拉出一個盒子的時候,她直覺裏麵是銀錢,而且是不菲的銀錢。
因為前一天晚上,爹爹說了大哥讀書需要一大筆錢,家中的銀錢不夠用,她便想要是能撿到一大筆錢就好了,第二日爹爹去伯娘院子裏買地,她悄悄跟著溜過去了,原是想著看看五姐姐有沒有事,記不記得是她說的河對麵有新鮮野菜,但是不小心摔了一跤,鬼使神差的,她扒開了那塊地,看見了一個小盒子。
她心跳如擂鼓,正準備將盒子拿出來時卻被六哥哥提溜起來,罵她是小偷。
那時她便猜出來了,盒子裏一定是銀錢,是大伯家中埋進去的,雖然明白,但是還是有些可惜,若是六哥哥能晚些發現她,那錢就可以給大哥哥讀書用了。
當然她知道這樣不好,但是權當是她借的就好了,等哥哥以後考上功名做了官再還給六哥哥家中就好了。
但是福氣好像越來越不管用了,她聽人講,六哥哥現在已經是官員了,父親做了壞事,就是被六哥哥依法查辦而杖死的。
他們都說爹爹活該,但是爹爹卻是福寶心中最好的爹爹,爹爹確實對不起了大伯伯和兩個哥哥,但是爹爹也不曾想要了他們的命,娘親說了,大伯伯死在路上隻是命不好,但是為什麼別人命不好就要爹爹來還呢?爹爹雖錯,罪不至死。
六哥哥還毀了大哥的名聲,大哥說過,讀書人最重名譽,當初爹爹想使壞時還是大哥哥和二哥哥勸的呢,
可是六哥哥怎麼可以那麼狠心,他曾經也是讀書人,也曾寒窗苦讀,為什麼要毀了大哥哥?
大哥哥每日天不亮就起床讀書習字,冬日裏手腳長瘡也不曾懈怠,十八年寒窗,一朝成夢,大哥哥不曾害過人啊?憑什麼!
二哥哥一條腿生生被人打斷了,現在躺在床上,動一下就疼的哀嚎不止......
福寶在被窩裏蜷縮著,哭的一抽一抽的,接連而來的打擊根本讓她承受不住,直把眼睛哭得紅紅的跟隻兔子一樣。
“飯好了!福寶?我把飯放桌上了啊,記得吃。”
來人丟下一句話便出了門,林福寶聽見木門的吱呀聲,便知人又是放下東西便離開了,福寶揉了揉發紅的兔子眼下了床。
還要給娘親哥哥們送飯呢,家中現在隻有她尚且算得上安康,不得已的福寶忍著委屈扛下了照顧家人的重擔。
福寶笨手笨腳的從鍋裏舀著稀稀的湯水,癟癟嘴有點想哭,西屋的門簾被掀開,福寶轉頭,看到清瘦蒼白的大大心底更加酸澀。
“大哥~”
林長青在房中不吃不喝三天,渾渾噩噩的,整個人幾近瘦脫了形,剛剛聽見細細簌簌的聲音突然驚醒,家中還有小妹阿弟要照顧,這才下了床出了門。
迎麵便是哭過的妹妹,清秀的圓臉也瘦成了鵝蛋臉,紅紅的兔子眼明顯是剛哭過,正站在桌前給他們舀飯,看見他委屈的癟起了嘴。
林長青上前接過妹妹手裏的碗筷溫聲:“福寶,大哥來就好,你坐著吧。”
福寶眼裏的淚珠吧嗒吧嗒就掉了下來手上的碗筷了丟在了桌上:“大哥,我沒爹爹了,沒爹爹了,嗚嗚嗚~”
一朝積壓的委屈崩塌,林福寶抱著哥哥清瘦的腰身,幾乎哭的不能自己。
林長青摸著福寶的頭不語,輕輕拍著妹妹的背任由福寶發泄情緒。
“哐當~”
房間內傳來中午墜地的聲音,二人抬頭望著房間的方向,待聽見一聲悶哼,不由而同的跑向後屋。
林長青率先拉開後屋的門簾,隻見二弟正坐在地麵上,臉上滿是痛苦之色。
二人焦急的跑過去將林長孝扶起搬迴床上,林長孝懊惱的捶了捶床:“我真沒用!該死!”
林長青和福寶坐在床邊寬慰。
“別亂動二弟,腿傷還沒好。”
福寶紅著眼抓著二哥的手:“二哥,你要什麼叫我就好,我給你送,不要亂動了。”
林長孝頹然的哼笑道:“郎中看過了,大哥,即便是好了,我也是個瘸子......\"
林長青神色晦暗:“是大哥累你,那日不該告訴你是林長平丟我下的水,正好鑽了他的圈套!!!”
一提起來林長平的名字,林長孝瞬間變了神情,神色猙獰似要噬人一般:“該死!林長平那小畜生,如父親所說,就該直接弄死他!!!”
林長青握住二弟的肩膀將人的身子掰正,神色認真道:“二弟!不可再妄語!教訓還沒吃夠麼?如今已是今非昔比了,他有權,捏死我們輕而易舉!再如此言,便如父親一般!”
神色憤恨的林長孝狠捶床板,恨得咬牙切齒:“我恨!哥,我恨!”
林長青神色莫名,摸了摸妹妹的腦袋:“我知,但是長孝,你記住,沒有與仇恨相匹配的實力前,不要將自己的恨意暴露出來,父親手腳不幹淨被抓到了馬腳,這才讓林長平抓住了空子,那事說來是父親做的不夠利落,可如今形勢比人強,要想報仇,便要向林長平一般,先忍,忍到他放鬆警惕!再一擊必殺!”
說著,林長青摁下了心底翻湧的滾滾殺意,即便是軟禁了他又如何,即便是名聲臭了又如何,院試結果已經出來了,他如今已是秀才,雖然父親有錯帶累了他的名聲,但終究事情不是他做下的,哪怕是縣中也不能因此取消他的功名。
終有一天,他將爬上高位,用權力碾死林長平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