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三刻,萬籟俱寂。
隔壁的院落早已沒了聲響,整個淩雲寺被濃稠如墨的夜色包裹,唯有幾盞孤燈在微風中搖曳,暈出微弱的光暈,更襯得周遭靜謐深沉。
屋內,蘇清瀾纖長的手指取下自己腰封,腰封背麵是整整齊齊的幾排小格子,每一個小格子都對應著不同的藥丸或則是藥粉。
蘇清瀾從中摸出一個藥丸,藥香在舌尖化開的剎那,暈乎乎的腦袋慢慢清明起來。
還真要感謝上一世的自己,得了醫學世家傳承,什麼亂七八糟的藥沒見過,在她麵前耍大刀,找死!
蘇清瀾立於窗前,指尖輕扣窗欞,眸色沉靜如水。
“青鸞、雲川。“她輕叩窗欞三下,聲若落羽。
兩道黑影如燕掠入。
雲川是青鸞的孿生弟弟,這對龍鳳胎是蕭逸塵訓練的暗衛裏最拔尖的。
雲川身形修長,一雙琥珀色的眸子在暗處泛著冷光。雲川善攻擊,曾在一夜之間連挑七名刺客,刀鋒滴血未沾,被譽為“影刃”。
青鸞眸若寒星,腰間纏著一條銀絲軟鞭,鞭梢綴著一枚細小的銀鈴,行動時來去如風卻詭異地無聲,無人察覺。
兩人在暗衛營中堪稱傳奇,自然也養成了一身傲氣。
當初蕭逸塵將他們派到蘇清瀾身邊時,二人滿心的不情願,一個深閨弱質,能有何能耐?竟要他們這等頂尖暗衛侍奉左右。
可是就是這樣一個閨閣弱質,在背後運籌帷幄,悄悄拿下了儋州最大的酒樓。
人從未露麵,隻是飛鴿傳書,又在短短一個月內,將瀕臨倒閉的酒樓客棧變成日進鬥金的銷金窟。
這可不是一般閨閣女兒能幹的事兒!
剛迴汴京,雲川便聽聞一個更為震撼的消息,聲名遠揚的瀾香閣,竟是自家主子所開。
他在儋州時,便對瀾香閣的名頭如雷貫耳,沒想到短短月餘,主子又在汴京這片繁華之地開疆拓土。
蘇清瀾開口吩咐:“雲川,去隔壁院,把沈如煙帶來,小心些,莫要驚動旁人。”
雲川心中雖仍存疑慮,但還是應道:“是。”
待雲川離去,蘇清瀾又轉頭看向青鸞:“你去門口守著,有任何動靜,即刻通知我。”
青鸞脆生生應下,轉身再次消失在夜色中。
片刻,窗欞無聲晃動,一道黑影如鬼魅般閃入。
雲川單膝跪地,肩上扛著個昏迷的少女,正是沈家嫡女沈如煙。
“主子,人帶到了。“雲川低聲道。
蘇清瀾抬眸,目光在沈如煙身上一掃而過,淡淡道:“她可有看到你的模樣?“
雲川微微抬了抬下巴,“屬下用迷香先放倒了守夜的婆子和丫鬟,這丫頭睡得沉,屬下趁她未醒,一記手刀……“
他話未說完,耳根卻已微微發燙。方才潛入沈如煙閨房時,屋內幽香縈繞,少女的睡顏近在咫尺,他甚至能看清她長睫投下的陰影。
他雖自幼習武,刀劍無眼亦不懼,可這般夜闖女子閨房,卻是頭一遭。若被人撞見,隻怕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蘇清瀾唇角微勾,“把她放在床上吧。“
雲川和青鸞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出疑惑。
青鸞忍不住道:“主子,沈小姐占了您的床,您今晚……“
把沈如煙安置在床上,那主子今晚睡哪兒
蘇清瀾漫不經心地撫了撫袖口:“無妨。“
雲川依言將沈如煙安置在床榻上,又扯過錦被替她蓋上。
“青鸞,點香,熄燈。“蘇清瀾吩咐。
費了這麼大勁把沈如煙扛過來,就隻是為了點上熏香,讓她舒舒服服地睡覺?
青鸞雖不解,但仍迅速照做。
熏香嫋嫋升起,清幽的香氣在屋內彌漫,燭火熄滅的瞬間,月光如水,灑在沈如煙安靜的睡顏上。
“走吧。“蘇清瀾轉身。
“走?去哪兒?“青鸞愣住。
“隔壁。“雲川皺眉:“主子,隔壁還有沈家的婆子和丫鬟……“
雲川和青鸞聽到這話,不禁麵麵相覷,心中滿是疑惑。
蘇清瀾嘴角微微上揚,“無妨。”
待今夜之事塵埃落定之時,想怎麼解釋都行,因為已然無關緊要。
就在蘇清瀾暗自思忖之際,雲川突然麵色驟變,眼神瞬間銳利如鷹,低聲喝道:“誰?”
與此同時,他迅速抽出腰間佩劍。
青鸞也立刻進入戒備狀態,手悄然探向腰間的軟鞭。
蘇清瀾抬眸,冷聲道:“你方才來的時候,可被人瞧見了?”
雲川手已按上劍柄,低聲道:“屬下謹慎,應當無人察覺。”
蘇清瀾皺眉,如果是那邊安排的人,應當不會這樣快。
四公主畢竟皇家出身,手腕狠辣,但是也相當謹慎穩妥,不然也不會再給自己送一碗百合羹了。
以她的性子,也必然會讓某些人等久一些。
怎麼雲川前腳進來,後腳人就到了?
“我先出去看看。“雲川拔劍轉身推門出去。
可指尖剛觸到雕花門閂,窗外突然掠過一道黑影,快得像是被風吹散的墨痕。
“什麼人?!“雲川低吼。
黑衣人竟踩著窗欞旋身而起。
雲川瞳孔一縮,劍已出鞘,寒光如電,直刺向那道鬼魅般的身影。
黑衣人卻似早有預料,身形如燕,足尖一點窗欞,竟借力翻入屋內。
雲川劍勢淩厲,可對方卻如遊魚般滑過劍鋒,反手一扣,竟以詭異手法鉗住他的手腕!
“哢嚓!”一聲脆響,雲川悶哼一聲,劍已脫手!
“小心!“蘇清瀾的驚唿卡在喉嚨裏。
黑衣人已鬼魅般貼到雲川背後,接住下落的長劍反手一橫,劍刃抵住雲川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