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抹了把臉上的雨水,祁煜琛的掌心還殘留著空間震蕩的灼燒感。
祠堂方向又傳來三聲銅鑼,震得簷角驚鳥鈴亂響。
\"三少奶奶,老夫人催第三遍了。\"銀杏攥著發(fā)黑的雪靈芝發(fā)抖,我盯著她裙擺沾的墨綠苔蘚——和今晨在二嫂指甲縫裏看到的一模一樣。
祁煜琛突然捏了捏我的手指,他腰間玉佩不知何時裂了道縫。
我猛然想起靈泉空間裏瘋狂生長的花苞,那些違背時令的抽條聲,像極了去年開春時二哥暴斃前夜,他院裏那株山茶花詭異的爆裂聲。
\"先去前廳。\"我把袖袋裏沾著汁液的帕子塞給祁煜琛,他指尖劃過我腕間藍印時,突然觸電般縮迴手——那裏正滲出淡金色的血珠。
跨過垂花門時,二少奶奶的翡翠耳墜擦著我鬢角飛過。
她新染的丹蔻在雨幕裏泛著磷火似的幽藍,我假裝踉蹌扶住她的手腕,果然聞到腐骨草特有的腥甜。
\"弟妹當心些。\"她甩開我的手,繡著金絲牡丹的袖口掃過廊下青苔。
我盯著那片突然發(fā)黑的苔蘚,終於明白靈泉為何突然渾濁——腐骨草遇到雪靈芝,正是玄真子手劄裏記載的\"鳩毒\"配方。
當老夫人龍頭拐杖砸在地磚上時,我正盯著大少爺腰間新?lián)Q的犀角香囊。
上個月商隊遇劫,本該沉在運河底的南詔犀角,此刻在他腰間泛著青黑霧氣。
\"三日後開祖祠,查靈植枯萎之事。\"老夫人渾濁的眼珠掃過我的手腕,那裏藍印滲出的血珠突然發(fā)燙。
二少奶奶突然輕笑出聲,她發(fā)髻上的銀簪映著燭火,在牆麵投下扭曲的蛇影。
是夜子時,我?guī)е〈錆撧掛`泉空間。
本該飄著螢火的水麵漂滿腐爛的花瓣,祁煜琛用銀簪挑起一片發(fā)黑的荷葉,簪頭立刻爬滿蛛網(wǎng)般的裂紋。
\"他們在用陰土。\"我蘸著腐葉在石碑上畫出卦象,三百年前的符咒突然滲出黑血。
小翠突然指著東南角的霧氣:\"那是二少奶奶房裏的春杏!\"
我們跟著那道桃紅身影穿過迷霧,腐骨草的腥氣越發(fā)濃重。
當春杏將一包青灰撒進泉眼時,我袖中突然飛出一隻碧色蠱蟲——那是晌午故意落在二少奶奶茶盞裏的追魂蠱。
\"姑娘猜得沒錯,她們在泉眼種陰蠱。\"小翠白著臉遞上銅盆,裏麵盛著從我院裏挖出的\"幹淨\"泉水。
我望著盆底突然浮現(xiàn)的蝌蚪狀黑蟲,想起晨省時大少爺特意換到我手邊的青瓷盞。
祁煜琛突然用劍尖挑起條狀水霧,那些本該透明的水珠裏裹著密密麻麻的蟲卵。
他劍穗上掛著的玉鈴鐺突然發(fā)出蜂鳴,我們同時望向祠堂方向——三長兩短的銅鑼聲,正是祁家暗衛(wèi)行動的訊號。
次日卯時,我讓銀杏抱著枯死的雪靈芝在迴廊哭嚎。
當二少奶奶的繡鞋踩過滿地殘花時,我正用染著金瘡藥的繃帶纏手腕,藍印滲出的血把紗布染成詭異的紫紅色。
\"聽說弟妹的靈泉要枯了?\"她丹蔻劃過我案頭的枯枝,暗格裏的留影石悄悄泛起微光。
我劇烈咳嗽著推開窗,讓混著腐骨草氣息的風灌滿整個房間。
未時三刻,小翠喘著氣衝進小廚房:\"春杏往西角門去了!\"我捏碎最後半片雪靈芝,看著汁液在瓷碗裏凝成血色小蛇。
當那個戴鬥笠的男人接過春杏遞去的瓷瓶時,我腕間藍印突然刺痛——那是大少爺書房特有的龍涎香混著南詔犀角的味道。
暮色四合時,我故意打翻裝著腐水的銅壺。
看著漆黑的水漬在青石板上蔓延成八卦圖案,終於聽見東廂房傳來瓷器碎裂聲——二少奶奶摔了皇上親賜的琉璃盞,而那個時辰本該在查賬的大少爺,袖口沾著西角門牆頭的蒼耳子。
戌時的更鼓剛響過三聲,我裹著夜行衣伏在書房簷角。
當大少爺用犀角香囊裏的鑰匙打開暗格時,我袖中蠱蟲突然興奮地振翅——暗格裏躺著的正是玄真子手劄缺失的那頁,泛黃的紙頁上,\"鳩毒\"二字正被月光照得發(fā)亮。
瓦片下的談話聲突然壓低,我屏息聽著南詔口音的古怪發(fā)音。
二少奶奶發(fā)間的銀簪戳在羊皮地圖某處,那裏用朱砂圈著的祁家祖墳位置,正與我腕間藍印的裂痕完全重合。
我摳著瓦片的手指幾乎要滲出血來。
大少爺用犀角刀挑破指尖,將血珠滴在羊皮地圖的朱砂圈上,那血竟沿著我藍印裂痕的紋路蜿蜒爬行。
\"子時三刻動手。\"二少奶奶的銀簪在地圖上戳出個窟窿,簪頭殘留的腐骨草粉末簌簌落進硯臺。
我屏住唿吸往後縮了縮,簷角掛著的銅鈴突然無風自動,大少爺警覺地抬頭時,我順勢滾進空間裂縫裏翻落的雨水中。
祁煜琛在假山後接住我發(fā)顫的身子,我攤開掌心被掐出月牙痕的留影石:\"他們要在中元節(jié)用我的血開陣。\"靈泉水麵漂著的腐葉突然聚成箭頭形狀,直指東南角新裂的縫隙。
\"用這個。\"我把浸過金瘡藥的帕子纏在他手腕,空間裂縫裏滲出的黑霧遇到藥氣,發(fā)出滋滋的灼燒聲。
當戌時的梆子敲響第七聲,我們摸黑鑽進靈泉空間的夾層,腐臭的陰土下果然埋著七根刻滿符咒的桃木樁。
我摘下耳墜扔進泉眼,翡翠墜子遇水化作兩條碧色小蛇。
它們沿著桃木樁遊走時,我掏出晌午偷換的犀角香囊,將裏頭的南詔犀角粉混著靈泉水潑在樹根處。
祁煜琛突然拽著我後退三步,那些吸飽毒汁的桃木樁竟像活物般抽搐起來。
\"還差最後半刻鍾。\"我咬破指尖在石碑上畫血符,藍印滲出的金血突然與符咒產(chǎn)生共鳴。
當子時的更鼓響起,東南角傳來瓦片碎裂聲——大少爺帶著六個黑影撲了個空,他們挖出的\"靈植\"不過是裹著雪靈芝外皮的陰槐枝。
寅時初刻,我跪坐在祠堂後的竹林裏。
小翠捧著從空間夾層取迴的淨土,銀杏舉著銅壺往我腕間澆靈泉水。
淡金色的血混著腐水流進青瓷碗,在月光下凝成七顆滾圓的血珠。
\"該澆灌真正的靈植了。\"我蘸著血珠在東南西北四個方位畫圈,祁煜琛用劍尖挑破中指,將陽血滴在圈心。
當?shù)攸I開始震顫時,我反手將整壺靈泉水潑向空中,那些裹著金血的水珠精準地落在每株靈植的根部。
卯時的第一縷陽光刺破雲(yún)層時,小翠突然拽著我的袖口發(fā)抖。
原本發(fā)黃的靈植葉片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轉綠,蜷曲的藤蔓舒展著纏上廊柱,在木紋裏開出細小的金蕊花。
\"這不可能!\"二少奶奶的尖叫聲從月洞門外傳來。
我故意將沾著腐水的帕子丟在石階上,看著大少爺?shù)脑硌ゲ冗^帕子時,靴底瞬間被蝕出個銅錢大的洞。
祁煜琛突然捏了捏我的掌心,他腰間的玉鈴鐺發(fā)出示警的嗡鳴。
我抬頭正撞見大少爺陰鷙的眼神,他盯著我腕間已經(jīng)結痂的藍印,突然扯動嘴角露出個古怪的笑。
當夜飄起細雨時,我裹著披風靠在窗邊。
靈植新長的藤蔓攀著窗欞探進來,葉片上凝結的夜露泛著淡金色。
小翠突然輕唿著指向院牆——二少奶奶房裏的春杏正蹲在牆根,往土裏埋什麼東西。
我摘下片靈植葉子擲出去,沾著夜露的葉片落地即枯。
月光照亮那片突然發(fā)黑的土壤時,我摸到袖袋裏留影石異常的溫熱——大少爺書房此刻竟亮著燭火,可這個時辰他本該在城外收賬。
祁煜琛的腳步聲混著雨聲停在門外,他劍穗掛著的玉鈴鐺裂開細紋,鈴舌上沾著星點朱砂。
我盯著鈴鐺在窗紙上投下的蛇形陰影,突然想起晌午在老夫人茶盞底看到的,那抹與犀角香囊如出一轍的青黑水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