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活屍上任,野菜湯裏的殺
1. 棺中驚魂
第一章 棺木裏的朱砂味
棺蓋縫隙漏進(jìn)的月光像把生鏽的刀,在張小帥眼皮上劃出細(xì)癢的疼。刺鼻的藥味先於意識湧進(jìn)鼻腔——不是尋常的艾草驅(qū)邪味,混著硫磺的腥和朱砂的苦,像有人把半塊煉丹爐敲碎了塞進(jìn)棺材縫。他的指尖剛觸到棺壁,後腦突然炸開劇痛,黑暗密室裏鐵鏈拖地的嘩啦聲、王扒皮沙啞的低語“丹爐還差一味陽魂…”如碎瓷片般紮進(jìn)記憶。
“大人醒了?”老王的聲音從棺外飄來,帶著刻意壓低的顫音,“百戶大人捧著詔書在衛(wèi)所正堂候著,說…說陛下賜了飛魚服!”
飛魚服。張小帥指尖頓在棺釘上。三天前他給溺水者畫鱗片時,用的金粉竟和此刻胸前滲來的朱砂味隱隱唿應(yīng)。昨夜被灌下的迷藥、拖行時擦過地麵的繡春刀鞘、王扒皮往他領(lǐng)口塞東西時的血腥氣——此刻全混在這藥味裏,燙得皮膚發(fā)緊。
棺蓋被推開的瞬間,夜風(fēng)裹著雪粒灌進(jìn)來。張小帥瞇眼望去,衛(wèi)所正堂的燈籠在風(fēng)雪裏晃成兩團(tuán)血光,王扒皮立在階前,蟒紋補子上的金線在雪地裏泛著冷光。他注意到自己袖口的明黃色裏襯——竟繡著細(xì)如蚊足的飛魚紋,鱗片邊緣用朱砂勾邊,每道紋路都像剛滲出血來。
“陛下聖恩,擢爾南城小旗。”王扒皮展開詔書的聲音帶著笑,卻沒走近半步,“這飛魚服是陛下親賜的半舊款,裏襯…可是用南海鮫人綃染的朱砂,辟邪得很。”
辟邪?張小帥指尖蹭過裏襯,掌心沾了抹紅。腰間墜著的銅牌刻著“丹”字,邊緣留著指甲抓撓的痕跡——昨夜塞進(jìn)他領(lǐng)口的,分明是這東西。他拱手時故意讓繡春刀磕在石階上,刀鞘卻發(fā)出空響——刀不見了。王扒皮眼皮跳了跳,視線掠過他腰間的銅牌,忽然指著堂內(nèi)木案:“新官上任,先認(rèn)認(rèn)差事。亂葬崗今早又送了具‘聖恩賜棺’,死者…是給太醫(yī)院采買藥材的陳公公。”
雪粒打在窗紙上沙沙作響。張小帥盯著案上的驗屍格目,“七竅流血、指甲青黑”的描述格外刺眼——和他三天前從棺材裏爬出來時一模一樣。格目角落畫著個歪扭的符號,像飛魚服裏襯的鱗片,又像煉丹爐的爐紋。
“陳公公死前攥著半塊藥餅。”王扒皮忽然湊近,袖口露出湊近紅繩,繩頭係著粒圓滾滾的丹丸,“太醫(yī)院說…是陛下賞的‘萬壽丹’。”
血腥味混著朱砂味湧到喉間。張小帥摸向懷裏的銅牌,指腹碾過“丹”字凹痕,掌心的朱砂紅正慢慢暈開,在雪地裏洇出個模糊的鱗片形狀。堂外更夫敲過三更,遠(yuǎn)處亂葬崗傳來烏鴉嘶鳴。王扒皮轉(zhuǎn)身時,蟒紋補子掃過腳邊的雪,露出半塊埋在雪裏的木牌——和他腰間那塊“丹”字牌一模一樣,邊緣刻著細(xì)小的爐紋,隻是中間的字被砸得模糊,隻剩個“魂”字邊角。
“去驗棺吧。”王扒皮的聲音從風(fēng)雪裏飄來,“陛下賜的飛魚服…可別沾了死人味。”
張小帥低頭看著裏襯的朱砂鱗片,忽然想起前身死前塞進(jìn)棺材的密信——上麵畫著和這鱗片 identical 的符號,旁邊歪扭寫著:“丹爐吞魂,陽魂為引”。雪粒落在銅牌上,“丹”字忽然反光,映得他眼底發(fā)紅。
棺木在亂葬崗的風(fēng)雪裏晃了晃,陳公公的手指從棺縫裏滑出,指尖還沾著沒擦幹淨(jìng)的金粉——像極了他給溺水者畫的“龍王使者”妝容。而此刻他胸前的朱砂鱗片,正隨著唿吸微微發(fā)燙,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從丹爐深處,順著這血色紋路,慢慢爬進(jìn)他的血管。
他忽然想起王扒皮說的“南海鮫人綃”——鮫人泣淚成珠,可這綃上的朱砂味,怎麼聞都像人血。指尖蹭過陳公公的指甲縫,竟摳出點暗紅粉末——和飛魚服裏襯的顏料,分毫不差。
“頭兒,這棺材…好像比你上次躺的那口新些。”老王的聲音帶著顫音,燈籠光映在陳公公七竅流出的朱砂上,晃得人眼暈,“聽說太醫(yī)院的人死後,都要拿‘萬壽丹’封七竅…你說,這丹丸裏是不是摻了…”
“閉嘴。”張小帥打斷他,指尖捏著那粒“萬壽丹”——丹丸表麵的爐紋,竟和飛魚服裏襯的鱗片紋路嚴(yán)絲合縫。雪粒鑽進(jìn)領(lǐng)口,朱砂鱗片貼著皮膚發(fā)燙,他忽然想起密信裏的“陽魂為引”——難道這具被封了七竅的屍體,就是丹爐需要的“陽魂”?
遠(yuǎn)處衛(wèi)所的燈籠突然爆了燈花,王扒皮的身影在風(fēng)雪裏隻剩個模糊的輪廓。張小帥摸著腰間的“丹”字牌,又看了眼陳公公指尖的金粉——原來從他給溺水者畫鱗片的那天起,就已經(jīng)掉進(jìn)了這張“聖恩”織就的丹爐網(wǎng),每一步荒誕的創(chuàng)收,都是在給丹爐攢“陽魂”的引子。
棺蓋重新合上的瞬間,雪粒掉進(jìn)陳公公的袖口,露出半截繡著鱗片的內(nèi)襯——和張小帥的飛魚服,同個紋樣。他忽然笑了,笑聲混著風(fēng)雪撞在棺木上,驚飛了棲在枝頭的夜梟。這具“聖恩賜棺”裏的陳公公,怕是和他前身一樣,以為得了“聖恩”,卻不知自己早成了丹爐裏的一味藥。
而他胸前的朱砂鱗片,此刻正隨著心跳,一下一下,敲打著丹爐的門。
第一章 棺木裏的碎瓷片記憶
他手指剛觸到棺壁,後腦突然炸開劇痛。黑暗密室的潮氣混著鐵鏽味湧來,鐵鏈拖地的“嘩啦”聲由遠(yuǎn)及近,王扒皮那沙啞的“丹爐還差一味陽魂…”像碎瓷片紮進(jìn)太陽穴。指尖下意識攥緊棺木縫隙裏的木屑,掌心被木刺紮出血珠,卻比記憶裏的鐵鏈灼痛更真實。
“大人醒了?”老王的聲音隔著棺蓋飄來,帶著刻意壓低的顫音,“百戶大人捧著詔書在衛(wèi)所正堂候著,說…說陛下賜了飛魚服!”
飛魚服。這三個字讓他指尖頓在棺釘上。三天前他給溺水者畫鱗片時,用鍋灰調(diào)的“金粉”還殘留在指甲縫裏,此刻卻被另一種氣味覆蓋——棺木縫隙滲進(jìn)的硫磺混著朱砂,像有人把半塊煉丹爐敲碎了塞進(jìn)來,和記憶裏密室深處的氣味一模一樣。
記憶碎片突然翻湧:被灌下的迷藥帶著鐵鏽味,拖行時繡春刀鞘刮過青石板的火星,王扒皮往他領(lǐng)口塞東西時,指尖蹭過他鎖骨的溫度——此刻腰間墜著的“丹”字銅牌硌得生疼,邊緣還留著指甲抓撓的凹痕,分明是他昏迷前拚命摳過的印記。
猛地睜眼,額頭撞在棺蓋上,木屑簌簌落在臉上。月光從縫隙裏漏進(jìn)來,在眼皮上劃出銀白的刀痕。他聽見自己粗重的唿吸撞在棺壁上,混著老王發(fā)抖的腳步聲,像極了記憶裏鐵鏈撞擊丹爐的轟鳴。
棺蓋被推開的瞬間,風(fēng)雪灌進(jìn)衣領(lǐng)。衛(wèi)所正堂的燈籠在雪地裏晃成兩團(tuán)血光,王扒皮的蟒紋補子泛著冷光,站在階前像尊貼了金箔的泥胎。他低頭看見自己袖口的明黃裏襯——繡著細(xì)如蚊足的飛魚紋,鱗片邊緣用朱砂勾邊,每一道都像從他血管裏爬出來的血絲。
“陛下聖恩,擢爾南城小旗。”王扒皮展開詔書的聲音帶著笑,卻沒走近半步,“這飛魚服是陛下親賜的半舊款,裏襯…可是用南海鮫人綃染的朱砂,辟邪得很。”
辟邪?他指尖蹭過裏襯,掌心沾了抹紅。那不是鮫人綃,是摻了豬血的絹布,朱砂底下藏著淡淡腥味,和記憶裏密室鐵架上的藥瓶氣味一致。腰間的“丹”字銅牌突然發(fā)燙,和鎖骨下方的皮膚產(chǎn)生細(xì)微的磁撞——那裏有塊淡紫色的印記,形狀竟和飛魚服的鱗片一模一樣。
“謝百戶大人。”他拱手時故意讓繡春刀鞘磕在石階上,刀鞘發(fā)出空響——刀早就被卸了,隻剩個鑲著銅片的空殼。王扒皮眼皮跳了跳,視線掠過他腰間的銅牌,忽然指著堂內(nèi)木案:“新官上任,先認(rèn)認(rèn)差事。亂葬崗今早送了具‘聖恩賜棺’,死者是給太醫(yī)院采買藥材的陳公公。”
雪粒打在窗紙上沙沙作響。他盯著案上的驗屍格目,“七竅流血、指甲青黑”的字跡被朱砂洇開,旁邊畫著個歪扭的符號——像飛魚服的鱗片,又像煉丹爐的爐口。陳公公的名字刺得眼睛發(fā)疼,他忽然想起記憶裏閃過的片段:密室角落堆著的賬本,封皮寫著“太醫(yī)院丹料采買”,頁腳畫著和這符號一樣的標(biāo)記。
“陳公公死前攥著半塊藥餅。”王扒皮忽然湊近,袖口露出湊近紅繩,繩頭係著粒圓滾滾的丹丸,“太醫(yī)院說…是陛下賞的‘萬壽丹’。”
丹丸在雪光下泛著暗紅,表麵鑄著細(xì)密的爐紋。他接過時指尖觸到丹丸的溫度——竟帶著體溫,像剛從某具屍體手裏掰下來。記憶裏的鐵鏈聲突然清晰,王扒皮的低語在耳邊炸開:“陽魂入爐,需借聖藥引之…”
喉間泛起鐵鏽味。他捏著丹丸轉(zhuǎn)身,鞋底碾過階前的積雪,聽見“哢嚓”一聲——雪地裏埋著半塊木牌,邊緣刻著和他腰間銅牌一樣的爐紋,中間的字卻被砸得模糊,隻剩個“魂”字邊角。那是前身死前拚命想毀掉的東西,此刻卻成了他新官上任的“見麵禮”。
亂葬崗的棺木在風(fēng)雪裏搖晃,陳公公的手指從棺縫滑出,指尖沾著沒擦幹淨(jìng)的金粉——和他給溺水者畫的“龍王使者”妝容一模一樣。他忽然想起老王說過的話:“村民說那鱗片像龍王印信,可我瞅著…倒像咱衛(wèi)所庫房裏的丹爐磚紋。”
掀開棺蓋的瞬間,硫磺味混著屍臭湧出來。陳公公七竅流出的不是血,是凝固的朱砂,在棺底積成小小的鱗片形狀。他的視線落在死者脖頸——那裏有個青紫色的針孔,正對著他胸前飛魚服的鱗片中心,像被人用銀針精準(zhǔn)戳出的“記號”。
“頭兒,這針孔…”老王的聲音發(fā)顫,燈籠光映在朱砂上,晃得人頭暈,“跟你上次從棺材裏爬出來時,後頸的傷…一模一樣。”
後頸突然傳來灼痛。他摸向自己的皮膚,指尖觸到一塊結(jié)痂的疤——圓形,邊緣微凸,分明是針孔愈合的痕跡。記憶裏的畫麵突然拚合:他被按在丹爐前,王扒皮舉著銀針逼近,針尖刻著和飛魚服一樣的鱗片紋,旁邊藥童捧著個木盤,上麵擺著“萬壽丹”和…刻著“丹”字的銅牌。
“原來不是賜服。”他捏著陳公公手裏的丹丸,爐紋與他胸前的鱗片在雪光下重疊,“是標(biāo)記。”
王扒皮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蟒紋補子掃過積雪,露出底下藏著的丹爐磚——每塊磚上都刻著鱗片紋,縫隙裏嵌著細(xì)小的骨粉。他忽然笑了,笑聲混著風(fēng)雪撞在棺木上,驚飛了棲在枝頭的夜梟。所謂“聖恩”,不過是把活人做成丹爐的“引魂燈”,而他身上的飛魚服,從來不是官服,是給“陽魂”穿的壽衣。
指尖的丹丸突然裂開,露出裏麵裹著的紙片——歪扭寫著“陳全”二字,是陳公公的本名。記憶裏的鐵鏈聲再次響起,這次他終於聽清了王扒皮的完整低語:“丹爐還差一味陽魂…就用太醫(yī)院的陳全吧,反正他知道‘萬壽丹’的秘方。”
雪粒鑽進(jìn)領(lǐng)口,朱砂鱗片貼著皮膚發(fā)燙。他盯著陳公公脖頸的針孔,又摸向自己後頸的疤——原來前身不是“暴斃”,是被當(dāng)成“陽魂引”塞進(jìn)了棺材,而他此刻穿著的飛魚服,正帶著同樣的標(biāo)記,走向下一座丹爐。
棺蓋重新合上時,他聽見王扒皮在身後說:“陛下等著看南城的‘陽魂引’成效呢。張‘小旗’,可別讓聖恩寒了心。”
寒心?他捏碎手裏的丹丸,朱砂混著藥粉落在飛魚服上,竟讓鱗片紋泛起微光。記憶裏的碎瓷片突然拚成完整的畫麵:密室深處的丹爐上,刻著和他腰間銅牌一樣的“丹”字,爐心位置空著,旁邊擺著一排木牌,第一塊刻著“陳全”,第二塊…是他的名字。
風(fēng)雪吹亂他的頭發(fā),卻吹不涼胸前的朱砂鱗片。他忽然想起前身藏在棺材裏的密信,最後一句寫著:“若有人穿此服醒來,切記——丹爐吞魂,唯‘反’可破。”
指尖觸到腰間的銅牌,“丹”字邊緣的倒鉤硌得掌心發(fā)疼。原來從他睜眼撞在棺蓋上的那一刻起,這場用“聖恩”包裝的煉丹局,就已經(jīng)露出了破綻——而他,就是那個帶著“反骨”的“陽魂引”。
遠(yuǎn)處衛(wèi)所的燈籠爆了燈花,王扒皮的身影消失在風(fēng)雪裏。他低頭看著雪地上的腳印,自己的靴印混著陳公公棺木的拖痕,竟在朱砂殘粉中畫出個模糊的“反”字——像把即將出鞘的刀,正對著丹爐的方向,慢慢揚起。
第一章 棺木外的顫音與飛魚服的血鏽
“大人醒了?”老王的聲音從棺外飄來,帶著刻意壓低的顫音,像片被風(fēng)吹皺的破紙,“百戶大人捧著詔書在衛(wèi)所正堂候著,說…說陛下賜了飛魚服!”
棺蓋縫隙漏進(jìn)的月光突然晃了晃,像把生鏽的刀在眼皮上劃拉。他的指尖剛觸到棺壁,後腦就炸開劇痛——黑暗密室的潮味、鐵鏈拖地的嘩啦聲、王扒皮那聲“丹爐還差一味陽魂…”如碎瓷片般紮進(jìn)記憶。指甲摳進(jìn)棺木縫隙,木屑混著某種刺鼻的藥味湧來——不是尋常的艾草,是硫磺摻著朱砂,像有人把煉丹爐的殘渣塞進(jìn)了棺材縫。
“老王,這棺材…咋有股子燒糊的味兒?”他悶聲問,指尖蹭到棺壁上一塊凸起的硬塊——指甲大小,邊緣呈鱗片形,觸感像凝固的血痂。記憶裏閃過前夜的片段:被灌下的迷藥帶著鐵鏽味,拖行時繡春刀鞘磕在青石板上,王扒皮往他領(lǐng)口塞東西時,袖口的蟒紋補子掃過他手背,帶著丹爐餘溫。
“大人您忘了?”老王的聲音抖得更厲害,“昨兒百戶大人說,這飛魚服得用‘聖藥’開領(lǐng),奴才親眼看見他往您衣領(lǐng)裏…塞了片鮫人綃染的朱砂鱗。”
鮫人綃?他突然想起縣誌裏的記載:“鮫人泣淚成珠,血染絹綃不腐。”指尖摸向領(lǐng)口,果然觸到一片硬挺的織物,邊緣呈魚鱗片形,沾著潮濕的朱砂——不是綃,是片浸了人血的絹布,腥味藏在硫磺味底下,像條蟄伏的蛇。
棺蓋被推開的瞬間,風(fēng)雪灌進(jìn)衣領(lǐng)。衛(wèi)所正堂的燈籠在雪地裏映出兩團(tuán)血光,王扒皮站在階前,蟒紋補子上的金線刺得人眼疼。他低頭看見自己的袖口——明黃色裏襯繡著細(xì)如蚊足的飛魚紋,鱗片邊緣用朱砂勾邊,每一道都像剛從血管裏剖出來的,帶著溫?zé)岬男取?br />
“陛下聖恩,擢爾南城小旗。”王扒皮展開詔書的聲音帶著笑,詔書邊緣的朱紅印泥滴在雪地上,洇出個鱗片形,“這飛魚服是陛下親賜的半舊款,裏襯嘛…用的是永樂年剩的鮫人綃,染過九次朱砂,辟邪——尤其辟‘陽魂’的邪。”
陽魂。這個詞讓他指尖一顫。記憶裏的鐵鏈聲再次響起,王扒皮在密室裏的低語混著丹爐轟鳴:“陽魂入爐,需借官服引之,飛魚服上的鱗片…便是爐門的鑰匙。”他忽然注意到王扒皮袖口露出的紅繩——繩頭係著粒丹丸,和陳公公驗屍格目裏的“萬壽丹”一模一樣,表麵鑄著細(xì)密的爐紋,像微縮的丹爐。
“謝百戶大人。”他拱手時故意讓繡春刀鞘磕在石階上,刀鞘發(fā)出空響——刀早就被卸掉了,隻剩個嵌著銅片的空殼,銅片上刻著的鱗片紋,竟和飛魚服裏襯的圖案分毫不差。王扒皮眼皮跳了跳,視線掠過他腰間新掛的“丹”字銅牌,忽然指著堂內(nèi)木案:“上任頭件事,去亂葬崗驗‘聖恩賜棺’——死者是太醫(yī)院的陳公公,七竅流的不是血…是朱砂。”
雪粒打在窗紙上沙沙作響。他盯著案上的驗屍格目,“七竅滲朱、指甲青黑”的字跡被朱砂洇開,旁邊畫著個歪扭的符號——像飛魚服的鱗片,又像丹爐的出氣孔。陳公公的名字讓他想起前身殘碎的記憶:密室裏堆著的賬本,封皮寫著“太醫(yī)院丹料采買”,頁腳畫著同樣的符號,旁邊標(biāo)著“陽魂引備選”。
“陳公公死前攥著半塊藥餅。”王扒皮忽然湊近,袖口的丹丸蹭過他的飛魚服,“太醫(yī)院說,那是陛下賞的‘萬壽丹’,吃了能‘固魂’——可惜啊,他沒福氣,魂兒還是從七竅跑了。”
藥餅被拍在木案上,裂開的斷口處露出暗紅的芯——不是藥粉,是磨碎的朱砂混著骨粉,細(xì)如粉塵的骨渣裏嵌著半根指甲,指甲上塗著金粉,像極了他給溺水者畫的“龍王使者”妝容。記憶突然清晰:前身被按在丹爐前,王扒皮舉著銀針逼近,針尖刻著飛魚鱗片紋,旁邊藥童端著木盤,盤裏擺著“萬壽丹”和…刻著“丹”字的銅牌。
“大人,該去驗棺了。”老王的聲音帶著催促,燈籠光映在他腰間的銅牌上,“丹”字邊緣的倒鉤投下陰影,像把小鎖。他忽然想起前身藏在棺材裏的密信,最後一句寫著:“飛魚鱗片,丹爐之鑰,若見此紋,速毀之——遲則魂入爐,再無生。”
亂葬崗的棺木停在老槐樹下,棺頭貼著“尚藥局”的封條,朱砂印泥還沒幹透。他剛掀開棺蓋,硫磺味混著屍臭就湧出來——不是尋常的腐味,是“引魂露”摻了朱砂的焦香。陳公公的屍體蜷在棺內(nèi),雙手交疊在胸口,每根手指關(guān)節(jié)都有針孔,七竅流出的朱砂在棺底積成小灘,灘麵上浮著細(xì)小的鱗片形雜質(zhì)——是飛魚服上的繡線,被朱砂粘住了。
“頭兒,您看他領(lǐng)口!”阿七突然指著死者的衣領(lǐng),那裏露出半截內(nèi)襯,繡著和他一模一樣的飛魚紋,鱗片邊緣的朱砂卻已發(fā)黑,像被火烤過的血,“這不是咱衛(wèi)所的製服嗎?咋穿在太醫(yī)院的人身上?”
他沒說話,指尖捏起陳公公手裏的“萬壽丹”——丹丸表麵的爐紋,竟和飛魚服裏襯的鱗片紋路嚴(yán)絲合縫,像從同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雪粒掉進(jìn)棺木,落在朱砂灘上,竟發(fā)出“滋滋”的響——不是雪化的聲音,是朱砂遇血的反應(yīng),而陳公公的血…早就被煉成了丹料。
“老王,你說這‘聖恩賜棺’…”他忽然轉(zhuǎn)頭,盯著老王發(fā)顫的眼皮,“是不是每具棺材裏的人,都穿過帶鱗片的衣服?都攥著‘萬壽丹’?”
老王猛地跪下,額頭磕在雪地上:“大人贖罪!奴才、奴才聽說…這飛魚服的鱗片紋,是丹爐的‘引魂符’,百戶大人說,穿上它的人,魂兒就歸了丹爐,連閻王爺都搶不走…”
魂歸丹爐。他忽然想起王扒皮說的“辟邪”——哪裏是辟邪,分明是鎖魂。指尖蹭過陳公公脖頸的針孔,那裏的皮膚微微凸起,形成個鱗片形的小包,和他胸前飛魚服的鱗片位置一模一樣,像被人用銀針一筆一劃刺出來的“標(biāo)記”。
風(fēng)雪忽然變大,吹亂了棺蓋上的封條。他看見封條背麵用朱砂寫著行小字:“陽魂引第三十七號,太醫(yī)院陳全,可入爐。”陳全——陳公公的本名,和記憶裏王扒皮提到的“試丹太監(jiān)”同名。原來每個穿飛魚服的人,都是丹爐的“引魂符”,而他身上的這件…怕不是第“三十八號”。
“走。”他甩下丹丸,任其滾進(jìn)朱砂灘,鱗片紋在血灘上投下陰影,竟拚成個“囚”字,“迴衛(wèi)所,把這具棺材的驗報…改一改。”
“改…改什麼?”小李抱著《洗冤錄》湊過來,書頁間掉出張草紙,上麵畫著丹爐剖麵圖,爐心位置標(biāo)著“陽魂引插槽”,形狀竟和飛魚服的鱗片一模一樣。
他沒迴答,隻是摸著胸前的朱砂鱗片——此刻鱗片貼著皮膚發(fā)燙,像塊正在融化的鐵,要把他的魂兒往丹爐裏拽。但指尖觸到鱗片邊緣的倒鉤時,他忽然想起前身密信裏的“反”字——或許這鱗片不是“引魂符”,而是“破爐匙”,隻要順著倒鉤的方向…
王扒皮的笑聲從衛(wèi)所方向傳來,蟒紋補子在風(fēng)雪裏若隱若現(xiàn)。他低頭看著雪地上的腳印,自己的靴印混著陳公公棺木的拖痕,竟在朱砂殘粉中畫出個模糊的“反”字——像把刀,正對著丹爐的方向,慢慢剜開“聖恩”的畫皮。
棺蓋重新合上時,他聽見陳公公的指甲在棺壁上刮出細(xì)響——不是屍變,是藏在棺木夾層裏的東西在動。趁老王不注意,他摳開一塊木板,摸出半片燒焦的紙——上麵歪扭寫著:“飛魚服…丹爐鎖,欲破之…剜鱗血。”
剜鱗血。他捏著紙片,指尖蹭過飛魚服的鱗片——原來破局的關(guān)鍵,就在這染了人血的鱗片裏。風(fēng)雪灌進(jìn)領(lǐng)口,朱砂鱗片貼著鎖骨發(fā)燙,他忽然笑了,笑聲混著雪粒撞在棺木上,驚飛了棲在枝頭的夜梟。
這不是“聖恩賜服”,是閻王的請?zhí)5瞿莻撕請?zhí)娜恕眠@一身帶血的鱗片,剜開丹爐的鎖,讓那些把“陽魂”煉成丹藥的人…嚐嚐魂入爐的滋味。
遠(yuǎn)處衛(wèi)所的燈籠爆了燈花,王扒皮的身影消失在風(fēng)雪裏。他摸著腰間的“丹”字銅牌,牌麵的倒鉤此刻竟泛著銀光,像片逆著水流的魚鱗。而他胸前的朱砂鱗片,正隨著心跳,一下一下,敲打著丹爐的門——這次不是作為“引魂”,而是作為“破門人”。
雪粒鑽進(jìn)袖口,觸到飛魚服裏襯的鱗片——這次他沒躲,反而用指尖碾開鱗片邊緣的線頭,露出底下藏著的細(xì)縫。那裏嵌著半片碎銀,銀麵上刻著個極小的“反”字,和陳公公棺木裏的紙片,嚴(yán)絲合縫。
原來前身早就留下了破局的鑰匙——藏在飛魚服的鱗片裏,藏在“丹”字銅牌的倒鉤裏,藏在每具“聖恩賜棺”的夾層裏。而他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順著這把鑰匙的痕跡,走進(jìn)丹爐深處,把這場用“聖恩”包裝的騙局…連爐帶灰,全砸個稀爛。
老王舉著燈籠走過來,燈光映在他臉上,卻見他盯著飛魚服的鱗片,眼神裏沒了恐懼,隻剩冷光——像塊淬了毒的鋼,要把丹爐的鎖,一寸一寸,剜出個口子來。
棺木在風(fēng)雪裏晃了晃,陳公公的“萬壽丹”滾進(jìn)朱砂灘,丹丸表麵的爐紋漸漸模糊,取而代之的,是雪粒壓出的“反”字——像個句號,卻又像個開始。
而他,終於握住了這把開向丹爐的刀。
第一章 鱗片紋裏的血腥氣
飛魚服。張小帥指尖頓在棺釘上。三天前他蹲在溺水者屍身旁,用鍋灰混著漿糊在死者臉上畫鱗片,那些歪扭的紋路此刻竟在眼皮內(nèi)側(cè)跳動,與胸前滲來的朱砂味絞成一團(tuán)——昨夜被灌下的迷藥仍在太陽穴突突作痛,拖行時繡春刀鞘刮過青石板的火星,王扒皮往他領(lǐng)口塞東西時指尖蹭過鎖骨的觸感,全混著鐵鏽味翻湧上來。
“大人醒了?”老王的聲音隔著棺蓋飄來,帶著刻意壓低的顫音,像片被風(fēng)吹皺的破帛,“百戶大人捧著詔書在正堂候著,說陛下賜了…賜了飛魚服呢。”
賜服二字讓他指尖猛地掐進(jìn)棺釘縫隙,木屑紮進(jìn)掌心的刺痛反而讓記憶更清晰:迷藥入口時的苦腥,不是尋常蒙汗藥的甘膩,倒像摻了朱砂的毒酒;拖行時他曾睜眼,看見月光下王扒皮的蟒紋補子泛著冷光,袖口垂落的紅繩上,係著粒圓滾滾的丹丸——和此刻貼在他胸口的飛魚服裏襯一樣,透著硫磺混著人血的氣息。
棺蓋被推開的瞬間,風(fēng)雪灌進(jìn)衣領(lǐng),卻壓不住胸前的灼燙。衛(wèi)所正堂的燈籠在雪地裏映成兩團(tuán)血光,王扒皮站在階前,蟒紋補子上的金線刺得人眼疼,手裏展開的詔書邊緣,朱紅印泥滴在雪地上,洇出的形狀竟和他畫在溺水者臉上的鱗片一模一樣。
“陛下聖恩,擢爾南城小旗。”王扒皮的聲音帶著笑,卻沒走近半步,詔書在風(fēng)雪裏嘩啦作響,“這飛魚服是內(nèi)廷舊款,裏襯用南海鮫人綃染了九次朱砂…辟邪,尤其辟‘陽魂’的邪。”
陽魂二字像根銀針紮進(jìn)太陽穴。張小帥盯著自己袖口的明黃裏襯,細(xì)如蚊足的飛魚紋用朱砂勾邊,每片鱗片的弧度都和溺水者臉上的紋路分毫不差——他忽然想起給死者畫鱗時,指尖沾過的漿糊裏混著死者指甲縫的泥,那泥裏有股淡淡的硫磺味,和此刻飛魚服裏襯的氣味如出一轍。
“謝百戶大人。”他拱手時故意讓空繡春刀鞘磕在石階上,刀鞘發(fā)出空洞的迴響,像極了昨夜他被拖過的空蕩走廊。王扒皮眼皮跳了跳,視線掠過他腰間新掛的“丹”字銅牌,忽然指著堂內(nèi)木案:“上任頭件差使,去亂葬崗驗‘聖恩賜棺’——死者是太醫(yī)院的陳公公,七竅流的不是血…是朱砂。”
雪粒打在窗紙上沙沙作響。張小帥盯著案上的驗屍格目,“七竅滲朱、指甲青黑”的字跡被朱砂洇開,旁邊畫著個歪扭的符號——是他熟悉的鱗片紋,卻多了道倒鉤,像丹爐的出氣孔。陳公公的名字讓他想起三天前溺水者的身份——同樣是替宮裏采買雜物的小吏,同樣死狀詭異,同樣被他畫過鱗片紋。
“陳公公死前攥著半塊藥餅。”王扒皮忽然湊近,袖口的紅繩掃過他的飛魚服,繩頭的丹丸蹭在鱗片紋上,竟發(fā)出極輕的“滋滋”響,“太醫(yī)院說,那是陛下賞的‘萬壽丹’,吃了能固魂…可惜魂沒固住,倒從七竅漏了個幹淨(jìng)。”
藥餅被拍在木案上,裂開的斷口處露出暗紅的芯——不是藥粉,是磨碎的朱砂混著骨粉,細(xì)如粉塵的顆粒裏嵌著半根染金的指甲。張小帥忽然想起溺水者指尖也有同樣的金粉,當(dāng)時他以為是死者生前沾染的香粉,此刻卻發(fā)現(xiàn),那金粉的紋路竟和飛魚服的鱗片一一對應(yīng),像提前畫好的標(biāo)記。
“大人,該去驗棺了。”老王舉著燈籠在前引路,燈籠光映在他腰間的“丹”字銅牌上,牌麵的倒鉤投下陰影,像把鎖。亂葬崗的棺木停在老槐樹下,棺頭的“尚藥局”封條被風(fēng)雪撕出缺口,露出底下用朱砂寫的小字:“陽魂引第三十七號,可入爐。”
掀開棺蓋的瞬間,硫磺味混著屍臭湧來,卻蓋不住死者領(lǐng)口露出的內(nèi)襯——明黃裏襯繡著飛魚紋,鱗片邊緣的朱砂已發(fā)黑,像被火烤過的血痂。陳公公的雙手交疊在胸口,每根手指關(guān)節(jié)都有針孔,七竅流出的朱砂在棺底積成小灘,灘麵上漂著細(xì)小的鱗片形雜質(zhì)——是飛魚服上的繡線,被朱砂粘得發(fā)亮。
“頭兒,他、他手裏攥著東西!”阿七忽然指著死者僵硬的右手,指尖露出半截布角,繡著和張小帥一模一樣的鱗片紋,“這不是咱衛(wèi)所的製服嗎?咋在太醫(yī)院的人身上?”
張小帥沒說話,他掰開死者手指,掌心掉出粒焦黑的丹丸,丸體裂成兩半,露出裏麵刻著的“陳全”二字——是陳公公的本名,也是他前身記憶裏,那個被王扒皮念叨著“試丹”的名字。丹丸表麵的爐紋與他胸前的鱗片紋嚴(yán)絲合縫,像從同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鑰匙,要打開某扇藏著秘密的門。
雪粒掉進(jìn)棺木,落在朱砂灘上,發(fā)出“滋滋”的融化聲。張小帥忽然想起給溺水者畫鱗時,死者眼皮忽然動了動——當(dāng)時他以為是錯覺,此刻卻看見陳公公的眼皮也在微微抽搐,仿佛有什麼東西,正順著鱗片紋往屍體裏鑽。
“老王,”他忽然轉(zhuǎn)頭,盯著老王發(fā)顫的嘴唇,“你說這飛魚服的鱗片紋…是不是和丹爐上的花紋一樣?”
老王猛地跪下,額頭磕在雪地上:“大人贖罪!奴才聽見百戶大人說,這鱗片是‘引魂符’,穿上它的人,魂兒就歸了丹爐…就像、就像溺水的張老三,還有這陳公公…”
張老三。溺水者的本名在風(fēng)雪裏炸開。張小帥忽然想起,張老三死前曾悄悄塞給他半塊碎銀,上麵刻著個極小的“反”字——此刻他摸著飛魚服的鱗片邊緣,竟在繡線底下摸到同樣的刻痕,倒鉤形的“反”字,藏在朱砂顏料下,像道未愈的傷口。
王扒皮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蟒紋補子掃過積雪,露出底下埋著的丹爐磚——每塊磚上都刻著鱗片紋,縫隙裏嵌著細(xì)小的骨粉。張小帥忽然笑了,笑聲混著風(fēng)雪撞在棺木上,驚飛了棲在枝頭的夜梟——原來從他給張老三畫鱗片的那天起,就已經(jīng)掉進(jìn)了這場用“聖恩”織就的丹爐騙局,每一筆顏料,都是在給丹爐刻“引魂符”。
“百戶大人,”他轉(zhuǎn)身時指尖捏著陳公公的“萬壽丹”,丹丸與他胸前的鱗片紋在雪光下重疊,拚成個完整的丹爐圖案,“這‘陽魂引’的妙處,卑職算是懂了——隻是不知,下一個‘入爐’的,該是誰?”
王扒皮的笑容僵在臉上,袖口的紅繩忽然繃緊,繩頭的丹丸滾落在地,滾進(jìn)朱砂灘,滾過“陳全”的名字,最後停在張小帥的靴邊。雪粒鑽進(jìn)他的領(lǐng)口,貼著飛魚服的鱗片發(fā)燙,他忽然想起前身藏在棺材裏的密信,最後一句寫著:“鱗片之下,藏血藏骨,若見倒鉤,反戈一擊。”
指尖碾開鱗片邊緣的繡線,果然露出底下的倒鉤形刻痕——不是飛魚的鱗片,是丹爐的“爐門閂”。張小帥忽然明白,這一身飛魚服不是賜服,是枷鎖,可枷鎖上的倒鉤,卻恰恰是打開枷鎖的鑰匙。
風(fēng)雪忽然變大,吹亂了棺蓋上的封條。張小帥看著雪地上自己的腳印,靴印邊緣沾著的朱砂,竟在無意中畫出個“反”字——像把刀,正對著王扒皮腰間的丹丸,對著遠(yuǎn)處衛(wèi)所裏藏著的丹爐,對著這場用“聖恩”包裝的吃人騙局。
棺蓋重新合上時,他聽見陳公公的指甲在棺壁上刮出細(xì)響——不是屍變,是藏在棺木夾層裏的東西在動。趁王扒皮不注意,他摳開一塊木板,摸出半片燒焦的布——上麵用鮮血畫著鱗片紋,每片鱗的倒鉤處都標(biāo)著“陽魂引”,唯有最末一片,倒鉤反卷,畫著個“破”字。
破。他捏著布片,指尖蹭過飛魚服的鱗片——原來破局的關(guān)鍵,從來不在丹爐外,而在這一身帶血的鱗片裏。王扒皮以為他是下一個“入爐”的陽魂,卻不知道,從他在溺水者臉上畫出第一筆鱗片時,這場反殺的局,就已經(jīng)開始了。
遠(yuǎn)處衛(wèi)所的燈籠爆了燈花,王扒皮的身影消失在風(fēng)雪裏。張小帥摸著腰間的“丹”字銅牌,牌麵的倒鉤此刻竟泛著銀光,像片逆著水流的魚鱗。而他胸前的飛魚鱗片,正隨著心跳,一下一下,敲打著丹爐的門——這次,是作為破門人,而非祭品。
雪粒鑽進(jìn)袖口,觸到飛魚服裏襯的倒鉤刻痕,他忽然笑了。原來最危險的“引魂符”,早已變成了最鋒利的“破爐刀”——就像這漫天風(fēng)雪,看似要埋了亂葬崗的棺木,卻偏偏讓藏在鱗片下的“反”字,在雪地上,越顯清晰。
第一章 雪地裏的金線與滲血的鱗片
棺蓋被推開的瞬間,夜風(fēng)裹著雪粒灌進(jìn)來,像把把細(xì)針紮進(jìn)領(lǐng)口。張小帥瞇眼望去,衛(wèi)所正堂的燈籠在風(fēng)雪裏晃成兩團(tuán)血光,王扒皮的身影立在階前,蟒紋補子上的金線在雪地裏泛著冷光,竟比記憶中陳公公棺木上的“聖恩”朱批還要刺眼。他下意識攥緊棺沿,指尖觸到木頭上凹凸的刻痕——是片鱗片形狀,和三天前他在溺水者屍身畫的紋路一模一樣。
“大人醒了?”老王的聲音帶著顫音,燈籠光在他瘸腿上投下扭曲的影,“百戶大人捧著詔書候了半個時辰,說…說這飛魚服是陛下親賜的‘半舊恩賞’。”
恩賞二字讓他喉間發(fā)緊。低頭望去,袖口露出的明黃色裏襯刺得人眼疼——哪是什麼尋常小旗的青布,細(xì)如蚊足的飛魚紋蜿蜒在袖管,鱗片邊緣用朱砂勾邊,色澤濃得化不開,像剛從活物身上剜下的血肉,沿著紋路緩緩滲出血珠。他忽然想起昨夜昏迷前的片段:王扒皮的指尖碾過他鎖骨,冰涼的觸感混著鐵鏽味,此刻竟和胸前飛魚紋的灼燙重疊。
“陛、陛下聖恩。”他拱手時繡春刀鞘磕在石階上,發(fā)出空響——刀早已被卸走,隻剩個嵌著銅片的空殼,可銅片上的鱗片紋,竟與裏襯的飛魚紋嚴(yán)絲合縫,連朱砂勾邊的弧度都分毫不差。王扒皮嘴角揚起笑,蟒紋補子隨唿吸起伏,袖口垂落的紅繩上,係著粒圓滾滾的丹丸,表麵鑄著細(xì)密的爐紋,像極了陳公公屍身七竅流出的朱砂灘。
“穿上吧。”王扒皮展開詔書,朱紅印泥在風(fēng)雪裏洇成鱗片形,“這飛魚服的裏襯…可是用南海鮫人綃染的朱砂,專鎮(zhèn)‘陽魂不穩(wěn)’的邪祟。”
陽魂不穩(wěn)。這四個字像把鈍刀劃過記憶。張小帥想起溺水者死時腫脹的臉,想起自己昨夜被灌下的迷藥——那藥入口時帶著硫磺味,此刻正從飛魚服裏襯滲出來,混著朱砂的腥,燙得鎖骨下方的皮膚發(fā)緊。他忽然注意到王扒皮身後的木案上,擺著具漆成朱紅的小棺——和他此刻躺著的這口一模一樣,棺頭貼著“尚藥局”的封條,縫隙裏漏出半片金粉。
“上任頭件事,”王扒皮指了指亂葬崗方向,蟒紋補子掃過階前積雪,露出底下埋著的丹爐磚,“驗‘聖恩賜棺’。死者是太醫(yī)院的陳公公,七竅流的不是血…是摻了朱砂的膿水。”
雪粒打在驗屍格目上,“指甲青黑、瞳孔泛紅”的字跡被洇開,旁邊畫著個歪扭的符號——是飛魚服的鱗片,卻多了道倒鉤,像丹爐的出氣孔。張小帥忽然想起陳公公生前常來衛(wèi)所送“萬壽丹”,每次袖口都沾著金粉,此刻看著自己袖口的朱砂紋,竟覺得那些金粉不是藥粉,而是給鱗片紋打樣的記號。
亂葬崗的棺木停在老槐樹下,棺蓋縫隙滲著暗紅液體,在雪地上積成小灘。張小帥剛掀開棺蓋,硫磺味就裹著屍臭湧出來——不是尋常腐味,是“引魂露”摻了人血的焦香。陳公公的屍體蜷在棺內(nèi),雙手交疊在胸口,每根手指關(guān)節(jié)都有針孔,七竅流出的朱砂混著膿水,在棺底凝成鱗片形狀,偏偏缺了右胸那片——和他飛魚服裏襯的紋路一樣,右胸鱗片邊緣的朱砂格外濃,像塊永遠(yuǎn)止不住血的傷口。
“頭兒,您看他領(lǐng)口!”阿七忽然指著死者衣領(lǐng),那裏露出半截內(nèi)襯,明黃底色上繡著飛魚紋,卻隻剩左胸半片鱗片,右胸位置空著,邊緣留著撕扯的毛邊,“這不是咱剛發(fā)的製服嗎?咋撕了半邊?”
張小帥沒說話,他掰開陳公公僵硬的手指,掌心掉出片染血的布——正是飛魚服右胸的鱗片,朱砂勾邊處繡著極小的“陳”字,和他腰間“丹”字銅牌的字體一模一樣。雪粒落在布片上,竟發(fā)出“滋滋”響——不是融化聲,是朱砂遇血的反應(yīng),而陳公公的血…早被煉成了給鱗片紋“定色”的藥。
“百戶大人說,”老王忽然湊近,瘸腿碾過雪地裏的丹爐磚,“這飛魚服的鱗片紋,每片都對應(yīng)丹爐的一個‘引魂口’,右胸那片…專鎖‘陽魂’的命門。”
命門二字讓他指尖一顫。低頭望去,自己右胸的鱗片紋正對著鎖骨下方的皮膚——那裏有塊淡紫色的印記,形狀竟與鱗片紋重合,像被人用朱砂筆提前畫好的靶心。他忽然想起前身死前的記憶:被按在丹爐前時,王扒皮舉著銀針逼近,針尖刻著飛魚鱗片紋,而針孔的位置…正是右胸這片鱗片的中心。
“原來不是賜服。”他捏著陳公公掌心的鱗片布片,朱砂勾邊蹭過自己右胸的紋路,竟嚴(yán)絲合縫,“是標(biāo)記。”
王扒皮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蟒紋補子掃過陳公公的棺木,忽然指著他腰間的“丹”字銅牌:“張‘小旗’可聽說過‘陽魂入爐’的妙處?這飛魚服的鱗片…就是送魂入爐的鑰匙。”
鑰匙。張小帥盯著銅牌上的“丹”字,邊緣的倒鉤此刻竟泛著銀光,像片逆著水流的魚鱗。他忽然想起溺水者屍身畫的鱗片紋——當(dāng)時他為了讓村民信服,特意在右胸多畫了片鱗片,此刻看著飛魚服的紋路,才發(fā)現(xiàn)那片多出來的鱗片,竟和銅牌倒鉤的形狀一模一樣,像把能打開丹爐的鎖。
風(fēng)雪忽然變大,吹亂了棺蓋上的封條。張小帥看見封條背麵用朱砂寫著行小字:“陽魂引第三十八號,南城衛(wèi)張遠(yuǎn)(注:張小帥本名),右胸鱗片需血祭。” 張遠(yuǎn)——他差點忘記的本名,此刻刺得眼睛發(fā)疼。原來從他穿上飛魚服的一刻起,就成了丹爐的“第三十八號引魂”,而右胸這片滲血的鱗片,就是送他入爐的“血祭標(biāo)記”。
“百戶大人,”他忽然轉(zhuǎn)身,指尖碾開鱗片布片的邊緣,露出底下繡著的“反”字——極小,藏在朱砂勾邊的褶皺裏,“這‘引魂’的妙處,卑職倒是想請教…若鱗片紋缺了片,是不是就‘引’不了魂了?”
王扒皮的臉色驟變,袖口的紅繩突然繃緊,繩頭的丹丸滾落在地,滾過陳公公的屍身,滾過“第三十八號”的朱砂標(biāo)記,最後停在張小帥靴邊。雪粒鑽進(jìn)他的領(lǐng)口,貼著右胸的鱗片發(fā)燙,卻不再是灼痛——而是某種冰涼的、帶著金屬質(zhì)感的觸感,像有什麼東西,正順著鱗片紋的倒鉤,從丹爐深處爬出來,與他藏在心底的“反骨”遙相唿應(yīng)。
遠(yuǎn)處衛(wèi)所的燈籠爆了燈花,王扒皮的身影消失在風(fēng)雪裏。張小帥摸著右胸的鱗片紋,指尖觸到繡線底下的硬物——是片薄如蟬翼的銅片,刻著和銅牌倒鉤一樣的“反”字,邊緣還沾著陳公公的血。原來前身早已在飛魚服裏埋下破局的關(guān)鍵,每片鱗片的倒鉤,都是對丹爐的無聲反抗,而他此刻攥著的,不僅是一片帶血的布,更是一把能剜開“聖恩”畫皮的刀。
棺蓋重新合上時,他聽見陳公公的指甲在棺壁上刮出細(xì)響——不是屍變,是藏在棺木夾層裏的密信在動。趁老王不注意,他摳開一塊木板,摸出半卷燒焦的紙,上麵用鮮血畫著飛魚服的鱗片圖,右胸那片鱗片被紅筆圈住,旁邊寫著:“剜此鱗,破爐鎖,陽魂不入丹爐門。”
剜鱗。他盯著自己右胸的鱗片紋,朱砂勾邊的血跡此刻竟凝成了倒鉤形,像片即將脫落的痂。風(fēng)雪灌進(jìn)領(lǐng)口,卻不再覺得冷——因為他終於明白,這一身滲血的鱗片,從來不是枷鎖,而是武器,是前身用命換來的、能刺穿丹爐騙局的“反魂之鱗”。
雪地上,王扒皮的腳印漸漸被風(fēng)雪覆蓋,唯有張小帥靴邊的鱗片布片,還沾著陳公公的血,在朱砂灘上畫出個“反”字——像個句號,卻更像個開始,一個讓丹爐裏的“聖恩”,從此見不得光的開始。
他忽然笑了,笑聲混著風(fēng)雪撞在棺木上,驚飛了棲在枝頭的夜梟。指尖碾過鱗片布片的“反”字,右胸的鱗片紋忽然微微發(fā)燙,卻不再是丹爐的召喚,而是屬於他的、終於覺醒的“陽魂”在燃燒——燒穿這一身帶血的鱗片,燒穿籠罩南城的丹爐迷霧,讓那些把人煉成丹藥的人,看看什麼叫“反魂者的怒火”。
雪粒繼續(xù)落下,卻再也蓋不住雪地上的“反”字——就像再也蓋不住,即將從丹爐裏迸發(fā)的、屬於活人的光。
第一章 銅牌上的抓痕與裏襯的血鏽
辟邪?張小帥指尖蹭過裏襯,掌心沾了抹紅。那紅不是尋常朱砂的豔,帶著暗沉的棕,像摻了鐵鏽的血。他忽然想起昏迷前的片段:喉間灌下的迷藥帶著硫磺味,四肢被鐵鏈拖行時,指尖曾拚命摳過什麼硬物——此刻墜在腰間的“丹”字銅牌,邊緣果然留著深淺不一的抓痕,像前身臨死前的掙紮。
“大人醒了?”老王的聲音從棺外飄來,帶著刻意壓低的顫音,“百戶大人捧著詔書在正堂候著,說陛下賜了…賜了飛魚服呢。”
飛魚服。這個詞讓他指尖頓在棺釘上。三天前他給溺水者畫鱗片時,用鍋灰調(diào)的“金粉”還殘留在指甲縫裏,此刻卻被另一種觸感覆蓋——裏襯的鮫人綃看似柔軟,卻在鱗片紋的邊緣藏著細(xì)如針腳的凸起,像某種金屬片嵌在絹布裏,隨著唿吸硌著皮膚,和腰間“丹”字銅牌的重量遙相唿應(yīng)。
棺蓋被推開的瞬間,風(fēng)雪灌進(jìn)衣領(lǐng),卻壓不住胸前的灼燙。衛(wèi)所正堂的燈籠在雪地裏晃成兩團(tuán)血光,王扒皮立在階前,蟒紋補子上的金線泛著冷光,手裏展開的詔書邊緣,朱紅印泥滴在雪地上,洇出的形狀竟和他畫在溺水者臉上的鱗片一模一樣。他低頭看向自己的袖口——明黃裏襯繡著飛魚紋,鱗片邊緣的朱砂勾邊濃得化不開,像剛從傷口滲出的血,順著紋路往手腕蔓延。
“陛下聖恩,擢爾南城小旗。”王扒皮的聲音帶著笑,卻沒走近半步,“這飛魚服是內(nèi)廷舊款,裏襯用南海鮫人綃染了九次朱砂…辟邪,尤其辟‘陽魂’的邪。”
陽魂。這個詞讓他想起前身殘碎的記憶:黑暗密室裏,丹爐的轟鳴混著王扒皮的低語,“陽魂入爐,需借官服引之”。他忽然注意到王扒皮袖口的紅繩——繩頭係著粒丹丸,表麵鑄著細(xì)密的爐紋,和腰間“丹”字銅牌的紋路分毫不差,像從同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鑰匙。
“謝百戶大人。”他拱手時故意讓空繡春刀鞘磕在石階上,刀鞘發(fā)出空響——刀早已被卸走,隻剩個嵌著銅片的空殼,可銅片上的鱗片紋,竟與飛魚服裏襯的圖案嚴(yán)絲合縫,連朱砂勾邊的弧度都一模一樣。王扒皮眼皮跳了跳,視線掠過他腰間的銅牌,忽然指著堂內(nèi)木案:“上任頭件差使,去亂葬崗驗‘聖恩賜棺’——死者是太醫(yī)院的陳公公,七竅流的不是血…是朱砂。”
雪粒打在驗屍格目上,“指甲青黑、瞳孔泛紅”的字跡被朱砂洇開,旁邊畫著個歪扭的符號——是飛魚服的鱗片,卻多了道倒鉤,像丹爐的出氣孔。張小帥忽然想起陳公公生前總來衛(wèi)所送“萬壽丹”,每次離開時,袖口都會沾著星星點點的金粉,此刻看著自己裏襯的朱砂紋,才驚覺那些金粉不是藥粉,而是給鱗片紋“定色”的人血。
亂葬崗的棺木停在老槐樹下,棺頭的“尚藥局”封條被風(fēng)雪撕出缺口,露出底下用朱砂寫的小字:“陽魂引第三十七號,可入爐。” 掀開棺蓋的瞬間,硫磺味混著屍臭湧來,卻蓋不住死者領(lǐng)口露出的內(nèi)襯——和他身上的飛魚服一模一樣,隻是右胸的鱗片被剜去了半片,邊緣留著血肉模糊的痕跡,像被人硬生生從活人身上扯下來的。
“頭兒,他手裏攥著…”阿七忽然指著陳公公僵硬的右手,指尖露出半截帶血的布片,繡著飛魚鱗片紋,“這不是您剛領(lǐng)的製服嗎?咋在死人手裏?”
布片上的朱砂還帶著溫?zé)幔[片邊緣繡著極小的“陳”字——和他腰間“丹”字銅牌的字體一模一樣。張小帥忽然想起昏迷前,王扒皮往他領(lǐng)口塞東西時的觸感:冰涼的金屬片蹭過鎖骨,帶著鐵鏽味,此刻摸著銅牌邊緣的抓痕,才明白那不是“賜服”的儀式,而是給“陽魂引”打標(biāo)記的刑具。
“老王,”他忽然轉(zhuǎn)頭,盯著老王發(fā)顫的眼皮,“你說這‘鮫人綃’…是不是每片鱗片都要拿活人血來‘開紋’?”
老王猛地跪下,額頭磕在雪地上:“大人贖罪!奴才聽百戶大人說,飛魚服的鱗片紋是‘引魂符’,得用‘陽魂備選’的血來染,陳公公…陳公公就是給您‘開紋’的人!”
開紋二字如驚雷炸響。張小帥盯著自己右胸的鱗片——那裏的朱砂格外濃,邊緣泛著暗紅,分明是新鮮的血跡。他忽然想起溺水者張老三,同樣是“陽魂備選”,同樣被他畫過鱗片紋,原來從他拿起畫筆的那一刻起,就已經(jīng)成了丹爐的幫兇,在活人身上畫下“入爐”的死亡標(biāo)記。
風(fēng)雪忽然變大,吹亂了棺蓋上的封條。張小帥看見封條背麵用朱砂寫著行小字:“右胸鱗片血祭畢,陽魂引第三十八號生效。” 生效二字刺得眼睛發(fā)疼,他忽然想起前身藏在棺材裏的密信,最後一句寫著:“鱗片即鎖,銅牌即鑰,若見抓痕,反戈一擊。”
反戈。他摸著銅牌邊緣的抓痕,那是前身用指甲摳出的求救信號,此刻在風(fēng)雪裏泛著冷光,像把藏在暗處的刀。王扒皮以為他是待宰的“陽魂引”,卻不知道,這枚刻著“丹”字的銅牌,早已被前身刻上了倒鉤形的“反”字——藏在“丹”字的折筆處,細(xì)如蚊足,卻鋒利如刃。
“百戶大人,”他轉(zhuǎn)身時指尖捏著陳公公掌心的鱗片布片,朱砂蹭過自己右胸的紋路,竟嚴(yán)絲合縫,“這‘引魂符’的妙處,卑職倒是想請教…若符上的血,是‘引魂人’自己的血,又當(dāng)如何?”
王扒皮的臉色驟變,袖口的紅繩忽然繃緊,繩頭的丹丸滾落在地,滾過陳公公的屍身,滾過“第三十八號”的朱砂標(biāo)記,最後停在張小帥靴邊。雪粒鑽進(jìn)他的領(lǐng)口,貼著右胸的鱗片發(fā)燙,卻不再是丹爐的召喚——那是屬於他的血,在鱗片紋下沸騰,順著銅牌的倒鉤,向丹爐發(fā)出無聲的挑釁。
遠(yuǎn)處衛(wèi)所的燈籠爆了燈花,王扒皮的身影消失在風(fēng)雪裏。張小帥摸著腰間的銅牌,指尖劃過隱藏的“反”字,忽然笑了——這不是“陽魂引”的標(biāo)記,而是“反魂者”的勳章。前身用指甲抓出的痕跡,此刻成了打開丹爐騙局的鑰匙,而他身上的飛魚服,再也不是枷鎖,而是刺向敵人的甲胄。
棺蓋重新合上時,他聽見陳公公的指甲在棺壁上刮出細(xì)響——不是屍變,是藏在棺木夾層裏的密信在動。他摳開一塊木板,摸出半片燒焦的紙,上麵用鮮血畫著飛魚服的鱗片圖,右胸鱗片旁寫著:“以血破符,以骨為刃,丹爐鎖開,魂歸生人。”
生人。這個詞讓他胸口發(fā)燙。風(fēng)雪灌進(jìn)衣領(lǐng),朱砂鱗片貼著皮膚,卻不再灼痛——那是活人的溫度,是反抗的熱度,是讓丹爐裏的“聖恩”顫抖的光。他忽然明白,所謂“辟邪”,從來不是保護(hù)活人,而是囚禁陽魂,可如今,這一身帶血的鱗片,終將成為劃破黑暗的刃,讓那些把人煉成丹藥的人,嚐嚐魂歸丹爐的滋味。
雪地上,王扒皮的腳印漸漸被風(fēng)雪覆蓋,唯有張小帥腰間的“丹”字銅牌,在月光下泛著銀光——不是丹爐的冷光,而是活人不屈的光。他抬頭望向衛(wèi)所方向,飛魚服的鱗片紋在風(fēng)雪裏若隱若現(xiàn),卻不再是“引魂符”的形狀,而是一個“反”字,深深印在雪地,印在丹爐的門上,印在每一個被標(biāo)記為“陽魂”的活人心間。
雪粒繼續(xù)落下,卻再也蓋不住那個“反”字——就像再也蓋不住,即將從丹爐裏迸發(fā)的、屬於活人的怒吼。
第一章 丹丸上的爐紋與藥餅裏的骨粉
“陳公公死前攥著半塊藥餅。”王扒皮忽然湊近,蟒紋補子上的金線蹭過張小帥的飛魚服,袖口紅繩晃出粒圓滾滾的丹丸,表麵鑄著細(xì)密的爐紋,“太醫(yī)院說…是陛下賞的‘萬壽丹’。”
雪粒打在木案上沙沙作響,藥餅裂開的斷口處露出暗紅的芯——不是尋常藥粉,是磨碎的朱砂混著骨粉,細(xì)如粉塵的顆粒裏嵌著半根染金的指甲。張小帥盯著那截指甲,忽然想起三天前給溺水者畫鱗片時,指尖沾過的金粉——和陳公公指甲上的色澤一模一樣,隻是此刻多了股硫磺味,像從丹爐裏剛撈出來的殘料。
“萬壽丹…好名字。”他指尖碾過藥餅邊緣,骨粉粘在掌心,混著飛魚服裏襯的朱砂,竟在雪地上洇出個鱗片形,“就是不知這‘萬壽’,是陛下的壽,還是…”
“張‘小旗’這話可別亂講。”王扒皮打斷他,紅繩上的丹丸晃了晃,爐紋恰好對著張小帥腰間的“丹”字銅牌,“陛下體恤臣工,才賞這補魂的聖藥——陳公公福氣淺,無福消受罷了。”
補魂二字讓他喉間發(fā)緊。記憶碎片突然翻湧:被灌下的迷藥帶著同樣的硫磺味,王扒皮的聲音混著丹爐轟鳴在耳邊響起,“陽魂入爐前,得用聖藥養(yǎng)著,免得魂兒散了。” 他忽然注意到丹丸表麵的爐紋——每道旋口都和飛魚服裏襯的鱗片倒鉤嚴(yán)絲合縫,像把能打開某扇門的鑰匙。
“卑職愚鈍,”他拱手時故意讓空刀鞘磕在石階上,發(fā)出清脆的空響,“不知這‘萬壽丹’的方子…太醫(yī)院可容外人看?”
王扒皮的笑容僵在臉上,袖口紅繩突然繃緊,丹丸滾落在驗屍格目上,停在“七竅流朱”的記載旁邊:“張‘小旗’新官上任,該多操心驗棺的差事——亂葬崗的雪,可是會凍住死人舌頭的。”
亂葬崗的棺木在風(fēng)雪裏晃了晃,棺蓋縫隙漏出的朱砂灘在雪地上凝成鱗片形。張小帥掀開棺蓋,陳公公的手指從棺縫滑出,指尖還沾著沒擦幹淨(jìng)的金粉——和他畫在溺水者臉上的“龍王鱗片”一模一樣,隻是此刻指尖多了個針孔,正對著飛魚服右胸的鱗片中心。
“頭兒,他手裏攥著的…不是藥餅!”阿七忽然指著死者掌心,那裏躺著半塊焦黑的丹丸,丸體裂成兩半,露出裏麵刻著的“陳全”二字——是陳公公的本名,也是張小帥前身記憶裏,那個被王扒皮念叨“試丹”的名字,“這丹丸…跟百戶大人袖口的一模一樣!”
丹丸表麵的爐紋在雪光下泛著冷光,竟和張小帥胸前的飛魚鱗片紋重疊,拚成個完整的丹爐圖案。他忽然想起前身藏在棺材裏的密信,最後一句寫著:“丹丸鎖魂,鱗片引爐,見此二物,速毀之。” 指尖剛觸到丹丸,掌心的朱砂突然發(fā)燙,竟在丸體表麵映出個模糊的“反”字——藏在爐紋的旋口處,細(xì)如蚊足,卻鋒利如刃。
“百戶大人,”他忽然舉起丹丸,爐紋對著王扒皮的蟒紋補子,“這‘萬壽丹’的‘壽’字…莫不是寫在丹爐裏的?”
王扒皮的臉色驟變,紅繩“啪”地繃斷,丹丸滾進(jìn)陳公公的袖口,露出半截繡著鱗片的內(nèi)襯——和張小帥的飛魚服同個紋樣,隻是右胸的鱗片被剜去了,留著血肉模糊的缺口。風(fēng)雪灌進(jìn)棺木,吹亂死者領(lǐng)口的白發(fā),露出後頸青紫色的針孔——和張小帥鎖骨下方的舊疤一模一樣,像被同一根銀針戳出來的“標(biāo)記”。
“放肆!”王扒皮甩袖時蟒紋補子掃過棺木,“陽魂歸天,是陛下的恩典——你個小小的南城小旗,也敢妄議聖藥?”
恩典二字混著風(fēng)雪落在朱砂灘上,濺起細(xì)小紅霧。張小帥忽然想起溺水者張老三——同樣是“陽魂備選”,同樣被他畫過鱗片紋,原來從他拿起畫筆的那一刻起,就成了丹爐的“執(zhí)刀人”,在活人身上刻下“入爐”的印記。而此刻攥著的丹丸,不是“聖藥”,是給“陽魂引”的催命符。
“卑職不敢。”他低頭看著丹丸上的“陳全”二字,指尖碾過刻痕,骨粉混著血珠滲進(jìn)紋路,“隻是陳公公的‘恩典’…咋連鱗片都攥在手裏?莫不是…”
話沒說完,棺木突然發(fā)出“哢嗒”響——是棺木夾層的暗扣彈開。張小帥趁王扒皮不備,摳出半片燒焦的紙,上麵用鮮血畫著丹丸和鱗片的圖案,中間寫著:“丹丸為鎖,鱗片為鑰,以血破之,爐毀人活。”
活。這個字讓他胸口發(fā)燙。風(fēng)雪灌進(jìn)領(lǐng)口,飛魚服的朱砂裏襯不再灼痛——那是活人的溫度,是反抗的熱度。他忽然明白,王扒皮袖口的紅繩、腰間的“丹”字銅牌、甚至飛魚服的鱗片紋,全是丹爐的“鎖鏈”,可鎖鏈上的倒鉤,偏偏是留給活人反殺的“刃”。
“百戶大人,”他忽然將丹丸按進(jìn)陳公公的朱砂灘,爐紋與鱗片紋在血灘上拚成“反丹”二字,“這‘萬壽丹’的妙處,卑職算是懂了——隻是不知,若這丹丸裏摻的…是‘引魂人’自己的血,又當(dāng)如何?”
王扒皮的瞳孔驟縮,視線落在張小帥掌心的血珠上——那是剛才碾藥餅時蹭到的,此刻正順著丹丸的爐紋往下淌,竟讓“陳全”二字慢慢模糊,露出底下刻著的“張遠(yuǎn)”——張小帥的本名,不知何時被刻在了丹丸內(nèi)側(cè)。
遠(yuǎn)處衛(wèi)所的燈籠爆了燈花,王扒皮的身影消失在風(fēng)雪裏。張小帥摸著胸前的飛魚鱗片,指尖觸到繡線底下的銅片——刻著和丹丸倒鉤一樣的“反”字,邊緣還沾著陳公公的血。原來前身早已在丹丸和鱗片裏埋下雙保險,當(dāng)“引魂人”的血滴在丹丸上,便是丹爐鎖開的信號。
棺蓋重新合上時,他聽見陳公公的指甲在棺壁上刮出細(xì)響——不是屍變,是藏在暗格裏的密信在動。他抽出密信,最後一頁畫著丹爐爆炸的圖案,旁邊寫著:“以血祭血,以丹反丹,當(dāng)鱗片與丹丸相觸,便是老狗入爐時。”
老狗。他望向王扒皮消失的方向,風(fēng)雪中隱約看見蟒紋補子的金線——那不是榮耀,是丹爐的“爐灰”。指尖捏碎丹丸,骨粉混著朱砂落在飛魚服上,竟讓鱗片紋泛起銀光——不是丹爐的冷光,是活人反抗的光。
雪粒繼續(xù)落下,卻再也蓋不住雪地上的“反丹”二字——就像再也蓋不住,即將從丹爐裏迸發(fā)的、屬於活人的怒吼。張小帥摸著腰間的“丹”字銅牌,牌麵的倒鉤此刻竟泛著銀光,像片逆著水流的魚鱗——那是“反魂者”的勳章,是給王扒皮們的催命符。
而他,終於握緊了這把能劈開丹爐黑暗的刀。
第一章 丹字銅牌上的血暈與鱗片之兆
血腥味混著朱砂味湧到喉間,像把生鏽的刀在食道裏來迴剮蹭。張小帥盯著掌心的朱砂紅——那不是裏襯蹭來的顏料,是混著血絲的汗,順著“丹”字銅牌的凹痕往下滲,在雪地上洇出個邊緣模糊的鱗片形狀,像條即將破土的蛇。
昏迷時的鐵鏈聲突然清晰。不是地牢的鐵索,是丹爐開合時的齒輪轉(zhuǎn)動聲——他曾在半夢半醒間看見暗紅色的光,爐壁上的鱗片紋隨著轟鳴起伏,王扒皮的聲音從爐心飄來:“第三十八號陽魂引…該醒了。” 此刻摸著銅牌邊緣的抓痕,才驚覺那不是夢——前身被塞進(jìn)丹爐前,曾用指甲在銅牌上刻下最後的求救信號,三道劃痕歪扭卻鋒利,像要把“丹”字剜成“歹”。
“大人,亂葬崗的棺木…”老王的聲音帶著顫音,燈籠光映在陳公公的屍身上,七竅流出的朱砂正順著棺木縫隙往下滴,在雪地上連成線,指向張小帥掌心的鱗片形血暈,“陳公公的手…還攥著半片飛魚鱗片。”
鱗片在雪光下泛著暗紅,邊緣繡著極小的“陳”字——和他腰間銅牌的“丹”字同個刻痕。張小帥忽然想起給溺水者畫鱗片時的細(xì)節(jié):那人右胸的鱗片比左胸多了道倒鉤,當(dāng)時他以為是手抖,此刻看著陳公公掌心的殘片,才發(fā)現(xiàn)那倒鉤是刻意為之,像把能勾住丹爐齒輪的鉤子。
“百戶大人說,這鱗片紋…”老王忽然湊近,瘸腿碾過雪地裏的丹爐殘磚,“每片都對應(yīng)丹爐的‘引魂口’,右胸那片…連著陽魂的命門。”
命門二字讓他指尖一顫。鎖骨下方的皮膚突然發(fā)燙,那裏有塊淡紫色的印記,形狀竟與右胸的鱗片紋重合——不是胎記,是針孔愈合後留下的疤。記憶碎片拚合:王扒皮舉著銀針逼近,針尖刻著飛魚鱗片紋,藥童捧著木盤,盤裏擺著“萬壽丹”和刻著“丹”字的銅牌,而他前身的血,正順著銀針滴在鱗片紋上,給丹爐“開引”。
“驗棺。”他甩開老王的手,指尖捏著陳公公掌心的鱗片殘片,朱砂蹭過自己右胸的紋路,竟嚴(yán)絲合縫。棺蓋掀開的瞬間,硫磺味混著屍臭湧來,卻蓋不住死者領(lǐng)口露出的內(nèi)襯——和他的飛魚服一模一樣,隻是右胸的鱗片被剜去了,留著新鮮的血痂,像被生生扯下的活物。
“頭兒,他後頸…”阿七忽然指著陳公公的頭發(fā),撥開後露出個青紫色的針孔,周圍皮膚凸起,形成個鱗片形的小包,“跟您的疤…一模一樣!”
針孔中心泛著暗紅,像顆嵌進(jìn)皮膚的朱砂痣。張小帥忽然想起王扒皮說的“鮫人綃染朱砂”——哪裏是鮫人血,分明是“陽魂引”的血,每片鱗片都是用活人血“養(yǎng)”出來的標(biāo)記。他摸向懷裏的銅牌,“丹”字凹痕裏的朱砂紅此刻竟在跳動,像有什麼東西,正順著銅牌與鱗片的關(guān)聯(lián),從丹爐深處爬出來。
風(fēng)雪忽然變大,吹亂了棺蓋上的封條。他看見封條背麵用朱砂寫著:“陽魂引第三十八號張遠(yuǎn),右胸鱗片血祭完成,三日後入爐”。張遠(yuǎn)——他幾乎遺忘的本名,此刻刺得眼睛發(fā)疼。原來從他穿上飛魚服的一刻起,就成了丹爐裏的“活藥”,而陳公公,不過是用來“開引”的前藥。
“百戶大人真是體貼。”他轉(zhuǎn)身時將鱗片殘片按在封條的“入爐”二字上,朱砂血暈慢慢將字洇成黑色,“連入爐日期都定好了——隻是不知,這爐子…夠不夠大?”
王扒皮的笑聲從衛(wèi)所方向傳來,蟒紋補子在風(fēng)雪裏若隱若現(xiàn):“張‘小旗’果然聰明——陛下的丹爐,專為‘陽魂’備著,自然容得下你這顆…‘上品魂’。”
上品魂。這個詞讓他想起驗屍格目上的“七竅流朱”——不是暴斃,是“陽魂”被丹爐抽離的征兆。他忽然舉起銅牌,讓“丹”字對著王扒皮的蟒紋補子,牌麵的倒鉤在雪光下泛著銀光,竟和補子上的鱗片紋形成倒影,像把懸在丹爐上方的刀。
“卑職突然想起,”他指尖碾過銅牌上的抓痕,血珠滲進(jìn)刻痕,讓“丹”字邊緣的倒鉤更清晰,“陳公公攥著的鱗片…好像缺了點東西。”
話落的瞬間,陳公公的屍身突然發(fā)出“哢嗒”響——是藏在牙槽裏的東西掉了出來。張小帥撿起那枚染血的銅片,上麵刻著個極小的“反”字,邊緣還留著牙齒咬過的痕跡。原來陳公公臨死前,把破局的鑰匙吞進(jìn)了肚子,此刻銅片上的“反”字,正對著他銅牌上的“丹”字,拚成個完整的“反丹”符號。
王扒皮的臉色驟變,袖口紅繩繃得筆直,繩頭的丹丸“啪”地墜地,滾進(jìn)陳公公的朱砂灘。張小帥看著丹丸表麵的爐紋漸漸被血暈覆蓋,竟在雪地上映出丹爐爆炸的幻象——爐壁的鱗片紋寸寸碎裂,王扒皮的蟒紋補子被氣浪掀飛,露出底下藏著的“丹”字烙印。
“原來如此。”他捏著“反”字銅片,貼向胸前的鱗片紋,朱砂裏襯突然發(fā)燙,卻不再是灼痛——那是活人的血在反抗,是前身的魂在指引,“丹爐鎖魂,反字破之…陳公公,多謝了。”
風(fēng)雪灌進(jìn)領(lǐng)口,飛魚服的鱗片紋在銀光中若隱若現(xiàn),不再是“引魂符”的形狀,而是個巨大的“反”字,深深印在亂葬崗的雪地上。張小帥望向衛(wèi)所方向,那裏的燈籠正在風(fēng)雪中爆燃,像極了記憶裏丹爐的火光——隻是這次,火不是燒向活人,而是燒向那些把人煉成丹藥的“聖恩”謊言。
棺蓋重新合上時,他聽見陳公公的指甲在棺壁上刮出最後的聲響——不是恐懼,是解脫。張小帥將“反”字銅片塞進(jìn)銅牌的凹痕,“丹”字瞬間變成“反丹”,牌麵的倒鉤此刻竟泛著溫?zé)幔癜褎倧幕鹧Y淬出的刀。
雪粒繼續(xù)落下,卻再也蓋不住雪地上的“反丹”符號——就像再也蓋不住,那個藏在飛魚服鱗片下、即將破土而出的真相。張小帥摸著胸前發(fā)燙的鱗片,忽然笑了——王扒皮以為他是待宰的羔羊,卻不知道,從他撿起陳公公的鱗片殘片的那一刻起,這場“陽魂入爐”的戲,就已經(jīng)變成了“反殺入爐”的局。
而丹爐的火,終將燒向它的主人。
第一章 三更雪地裏的殘魂木牌
堂外更夫敲過三更,梆子聲混著雪粒打在瓦上,碎成細(xì)不可聞的歎息。張小帥盯著王扒皮轉(zhuǎn)身時掃開的雪——半塊木牌露出邊角,爐紋刻痕與他腰間的“丹”字牌分毫不差,隻是中間的字被砸得血肉模糊,隻剩個“魂”字邊角,像從某具屍體上扯下來的殘片。
“張‘小旗’記得驗棺時仔細(xì)些。”王扒皮的聲音飄在風(fēng)雪裏,蟒紋補子上的金線沾了雪,泛著冷硬的光,“陛下等著看南城的‘陽魂引’成效——莫要讓聖恩落了雪。”
聖恩二字讓他喉間發(fā)緊。指尖碾過腰間銅牌的“丹”字,凹痕裏還嵌著未化的雪粒,混著前夜蹭到的朱砂,此刻在掌心洇成暗紅的點,像極了陳公公屍身七竅流出的朱砂灘。他忽然想起更夫敲二更時,老王曾瘸著腿塞給他半片焦紙,上麵歪扭寫著:“丹字吞魂,爐紋鎖命,見殘牌者,魂不歸爐”。
亂葬崗的棺木停在老槐樹下,棺頭的“尚藥局”封條被風(fēng)雪撕成碎條,露出底下用朱砂畫的鱗片——右胸那片缺了倒鉤,像被人用刀剜去了心髒。掀開棺蓋的瞬間,硫磺味混著屍臭湧來,卻蓋不住死者領(lǐng)口露出的飛魚服內(nèi)襯——和他身上的同個紋樣,隻是左胸鱗片被血浸透,紅得發(fā)黑,像朵爛在雪地裏的花。
“頭兒,他手裏攥著…”阿七忽然指著陳公公僵硬的右手,指尖露出半截帶血的繩頭,“是百戶大人袖口紅繩的穗子!”
繩穗上還係著粒碎丹丸,爐紋殘片對著張小帥胸前的鱗片紋,竟嚴(yán)絲合縫。他忽然想起王扒皮轉(zhuǎn)身時,紅繩在風(fēng)雪裏晃出的弧度——和丹爐開合時齒輪轉(zhuǎn)動的軌跡一模一樣,而此刻攥在陳公公手裏的,分明是從王扒皮袖口扯下的“引魂繩”。
“大人,這棺木夾層…”老王忽然指著棺底暗格,裏麵躺著半塊燒焦的木牌,爐紋刻痕與雪地裏的殘牌拚接完整,中間的字雖模糊,卻能辨出“陽魂”二字,“奴才聽說,每具‘聖恩賜棺’裏都藏著‘魂牌’,刻著死者的本名…和入爐時辰。”
入爐時辰。張小帥摸出陳公公衣袋裏的碎紙,上麵用鮮血畫著丹爐剖麵圖,爐心位置標(biāo)著“張遠(yuǎn)”——他的本名,旁邊寫著“三更三刻,魂歸聖爐”。更夫剛敲過三更,此刻雪地上的殘牌“魂”字邊角,正對著他胸前的鱗片紋,像個倒計時的指針,指著丹爐的方向。
“原來不是‘賜棺’。”他捏碎手裏的碎丹丸,爐紋殘片紮進(jìn)掌心,血珠滴在“陽魂”木牌上,竟讓模糊的字跡透出金光,“是‘囚魂棺’——把活人當(dāng)藥,鎖進(jìn)爐裏熬。”
老王猛地跪下,額頭磕在雪地上:“大人贖罪!奴才早該說…這飛魚服的鱗片紋,是丹爐的‘魂門’,百戶大人他們…拿‘陽魂引’給陛下煉萬壽丹!”
萬壽丹。這個詞混著風(fēng)雪灌進(jìn)領(lǐng)口,飛魚服的朱砂裏襯蹭過鎖骨,那裏的舊疤突然發(fā)燙——是前身被釘上“魂牌”時的灼痛。他忽然想起雪地裏的殘牌“魂”字邊角,和陳公公屍身七竅流出的朱砂灘,竟在雪地上拚成個“囚”字,而他此刻站在“囚”字中心,腰間的“丹”字牌,正是鎖死囚籠的那把鎖。
“起來。”他踢開腳邊的“魂”字殘牌,牌麵翻過來,背麵刻著極小的“反”字,藏在爐紋的旋口處,“告訴弟兄們,今晚三更後,帶鐵鍬去亂葬崗——咱們…挖開丹爐的底。”
更夫敲過四更時,雪地裏的殘牌被風(fēng)雪埋了半截,隻剩“魂”字邊角還露著。張小帥摸著腰間的銅牌,指尖碾過背麵的“反”字——那是前身用指甲刻的,此刻在雪光下泛著銀光,像片逆著水流的魚鱗。遠(yuǎn)處衛(wèi)所的燈籠爆了燈花,王扒皮的蟒紋補子在風(fēng)雪裏若隱若現(xiàn),卻不知自己袖口的紅繩穗子,早已成了陳公公攥在掌心的“索命符”。
棺蓋重新合上時,他聽見陳公公的指甲在棺壁上刮出細(xì)響——不是屍變,是藏在暗格裏的“魂牌”在震動。他抽出那塊刻著“陽魂”的木牌,用繡春刀鞘砸開,裏麵掉出半片密信,上麵寫著:“毀魂牌,斷爐鏈,鱗片倒鉤破丹關(guān)”。
倒鉤。他望向自己右胸的鱗片紋,邊緣的倒鉤此刻竟在雪光下閃著冷光,像把能勾住丹爐齒輪的鉤子。更夫敲過五更時,風(fēng)雪漸歇,亂葬崗的烏鴉叫得更兇了,而他手裏的“魂”字殘牌,正和陳公公棺木裏的“陽魂”木牌拚接完整,中間的“魂”字雖碎,卻在血珠的浸潤下,慢慢顯出“反魂”二字的輪廓。
雪地上,王扒皮的腳印漸漸被風(fēng)雪覆蓋,唯有那半塊殘牌的“魂”字邊角,還倔強地露著——像個標(biāo)點,卻又像個開始。張小帥摸著胸前發(fā)燙的鱗片,忽然笑了——當(dāng)王扒皮們以為“陽魂引”萬無一失時,他們踩在腳下的“聖恩雪”,早已混著“反魂”的血,結(jié)成了刺向丹爐的冰刃。
而三更雪地裏的那聲烏鴉嘶鳴,不是為死者哀號,是給活人報信——報那丹爐將傾、魂歸人間的信。
第一章 風(fēng)雪裏的賜服與棺木中的暗紋
“去驗棺吧。”王扒皮的聲音從風(fēng)雪裏飄來,蟒紋補子上的金線在雪地裏閃了閃,像淬了毒的鱗片,“陛下賜的飛魚服…可別沾了死人味。”
張小帥盯著自己袖口的明黃裏襯,細(xì)如蚊足的飛魚紋在風(fēng)雪中若隱若現(xiàn),鱗片邊緣的朱砂勾邊被雪水洇開,紅得像剛從屍身剜下的血肉。他忽然想起昏迷前的觸感——王扒皮的指尖碾過他鎖骨,冰涼的金屬片蹭過皮膚,此刻墜在腰間的“丹”字銅牌硌得生疼,邊緣的抓痕像前身臨死前的求救。
棺木停在亂葬崗的老槐樹下,棺頭的“尚藥局”封條被風(fēng)雪撕出缺口,露出底下用朱砂寫的小字:“陽魂引第三十七號,陳全,卯時三刻入爐”。陳全——陳公公的本名,竟和他前身記憶裏被王扒皮念叨的“試丹太監(jiān)”同名。掀開棺蓋的瞬間,硫磺味混著屍臭湧來,卻蓋不住死者領(lǐng)口露出的飛魚服內(nèi)襯——和他身上的同個紋樣,隻是右胸的鱗片被剜去了半片,邊緣留著新鮮的血痂,像被生生扯下的活物。
“頭兒,他手裏攥著…”阿七忽然指著陳公公僵硬的右手,指尖露出半截帶血的布片,繡著和他一模一樣的飛魚鱗片紋,“這不是您剛領(lǐng)的製服嗎?咋在死人手裏?”
布片上的朱砂還帶著溫?zé)幔[片邊緣繡著極小的“陳”字——和他腰間銅牌的“丹”字同個刻痕。張小帥忽然想起昨夜王扒皮往他領(lǐng)口塞東西時的低語:“陛下賜的鱗片,得用太醫(yī)院的‘活藥’開紋。” 此刻摸著布片上的血漬,才驚覺那“活藥”,竟是陳公公的血——正滲進(jìn)他右胸的鱗片紋裏,給丹爐烙下“引魂”的印記。
“大人,這針孔…”老王瘸著腿湊近,燈籠光映在陳公公脖頸的青紫色痕跡上,“跟您後頸的疤…一模一樣。”
後頸的舊疤突然發(fā)燙。張小帥摸向自己的皮膚,指尖觸到一塊結(jié)痂的鱗片形凸起——不是胎記,是針孔愈合後留下的“魂印”。記憶碎片拚合:他被按在丹爐前,王扒皮舉著刻有鱗片紋的銀針逼近,藥童捧著木盤,上麵擺著“萬壽丹”和刻著“丹”字的銅牌,而他前身的血,正順著銀針滴在飛魚服的鱗片上,給丹爐“引魂入爐”。
風(fēng)雪忽然變大,吹亂了棺蓋上的封條。張小帥看見封條背麵用朱砂畫著個扭曲的符號——飛魚鱗片纏繞丹爐,爐心位置標(biāo)著“陽魂引插槽”,形狀竟和他胸前的“魂印”嚴(yán)絲合縫。原來每個穿飛魚服的人,都是丹爐的“活插槽”,而陳公公,不過是替他“試爐”的前一個犧牲品。
“百戶大人說的對,”他忽然將帶血的布片按在自己右胸的鱗片紋上,朱砂與血珠交融,竟讓鱗片紋泛起微光,“這飛魚服…確實不該沾死人味——畢竟,咱們穿的是‘活人的壽衣’。”
老王猛地跪下,額頭磕在雪地上:“大人贖罪!奴才早該告訴您…這飛魚服的鱗片紋,是丹爐的‘引魂符’,每片都要用活人血‘開紋’,陳公公就是給您‘開紋’的‘藥引’!”
藥引二字混著風(fēng)雪灌進(jìn)領(lǐng)口,飛魚服的朱砂裏襯不再是灼痛,而是刺骨的冷——那是活人的血在提醒他,所謂“聖恩賜服”,不過是把活人煉成丹藥的第一步。他忽然想起王扒皮說的“別沾死人味”——不是體恤,是怕“引魂符”被屍氣汙染,壞了丹爐的“藥效”。
“起來。”他踢開腳邊的丹爐殘磚,磚麵刻著和鱗片紋一樣的倒鉤,“去把小李叫來,帶著《洗冤錄》——咱們今天,要驗的不是屍,是這‘聖恩’底下的鬼。”
小李抱著書跑來時,書頁間掉出張草紙,上麵畫著丹爐剖麵圖,爐心位置用紅筆圈著:“陽魂引需魂印契合,鱗片為鑰,血祭為引”。張小帥盯著圖上的“魂印”,再摸向後頸的鱗片形疤——原來從他穿上飛魚服的一刻起,魂就被鎖進(jìn)了丹爐,而陳公公的死,不過是為了讓他的“魂印”更“純淨(jìng)”。
“頭兒,您看這棺木底板!”阿七忽然指著棺底,那裏用丹砂畫著個巨大的鱗片紋,中心位置刻著“張遠(yuǎn)”二字——他幾乎遺忘的本名,旁邊標(biāo)著“卯時三刻”,正是王扒皮讓他驗棺的時辰,“這是…給您準(zhǔn)備的‘爐位’?”
爐位二字讓他指尖一顫。風(fēng)雪灌進(jìn)領(lǐng)口,飛魚服的鱗片紋在銀光中若隱若現(xiàn),不再是官服的榮耀,而是丹爐的“囚籠”。他忽然想起雪地裏的“丹”字銅牌,想起陳公公掌心的帶血布片,想起後頸的“魂印”——原來所有的“聖恩”,都是丹爐的騙局,而他,早已被標(biāo)上“第三十八號陽魂引”的標(biāo)簽,等著被塞進(jìn)爐心。
“卯時三刻…”他喃喃自語,指尖碾過棺底的“張遠(yuǎn)”二字,血珠滲進(jìn)刻痕,竟讓字跡變成“反遠(yuǎn)”,“好個‘入爐時辰’——可惜,老子偏要讓這丹爐…先吞了它的主人。”
王扒皮的腳步聲從遠(yuǎn)處傳來,蟒紋補子在風(fēng)雪裏晃成一團(tuán)金影。張小帥忽然將帶血的布片塞進(jìn)棺木夾層,合上棺蓋時,指尖在棺沿刻下道倒鉤——和鱗片紋的方向相反,像把能撬開鎖鏈的刀。
“百戶大人,”他轉(zhuǎn)身時指尖蹭過胸前的鱗片紋,朱砂混著血珠滴在雪地上,洇出個“反”字,“陳公公的屍身…怕是等不到卯時三刻了。”
王扒皮的笑容僵在臉上,視線落在雪地上的“反”字,袖口紅繩突然繃緊:“張‘小旗’這是何意?”
“沒什麼。”張小帥摸著腰間的“丹”字銅牌,牌麵的倒鉤此刻竟泛著溫?zé)幔駝倧幕鹧Y淬出的刃,“隻是忽然想起,陛下賜的飛魚服…還缺個‘辟邪’的妙法——比如,用‘引魂人’的血,給丹爐上個‘反魂鎖’。”
風(fēng)雪忽然靜了。陳公公的棺木在風(fēng)雪裏晃了晃,棺底的“反遠(yuǎn)”二字被雪水衝淡,卻在張小帥的眼中越來越清晰——那不是名字,是反抗的號角。他望向王扒皮,看見對方袖口紅繩上的丹丸在發(fā)抖,像預(yù)感到了丹爐的崩塌。
而他胸前的飛魚鱗片,此刻正隨著心跳,一下一下,敲打著丹爐的門——這次,不是作為“引魂者”,而是作為“破門者”。
雪粒繼續(xù)落下,卻再也蓋不住雪地上的“反”字——就像再也蓋不住,那個即將從丹爐裏迸發(fā)的、屬於活人的真相。
第一章 朱砂鱗片上的密信與丹字反光
張小帥低頭看著裏襯的朱砂鱗片,指尖蹭過繡線邊緣,忽然觸到布料底下凹凸的刻痕——和前身塞進(jìn)棺材的密信上,那個被血染紅的符號一模一樣。雪粒落在腰間的“丹”字銅牌上,凹痕裏的朱砂被打濕,反光映得眼底發(fā)紅,恍若看見密信最後那行歪扭的字:“丹爐吞魂,陽魂為引”。
棺蓋縫隙漏進(jìn)的月光在眼皮上晃成碎銀,混著三天前溺水案的記憶——他給死者畫鱗片時,用的金粉裏摻著死者指甲縫的丹砂,此刻想來,那不是普通顏料,是“陽魂引”的標(biāo)記。王扒皮昨夜往他領(lǐng)口塞東西時的血腥氣再次湧來,這次他終於確定——那不是“聖恩賜服”的儀式,是給丹爐“鎖魂”的刑具。
“大人,百戶大人在正堂候著。”老王的聲音隔著棺蓋飄來,帶著刻意壓低的顫音,“說陛下賜了飛魚服…還說這衣服的裏襯,是用南海鮫人綃染的朱砂。”
鮫人綃?張小帥扯下領(lǐng)口的布料,湊近鼻尖——哪有什麼鮫人香,分明是硫磺混著鐵鏽的腥,像把生鏽的刀泡在丹爐殘液裏。密信上的符號在眼前晃動,和鱗片紋重疊,他忽然想起前身臨終前的叮囑:“若見此紋,速毀之,遲則魂入爐,再無生。”
棺蓋被推開的瞬間,風(fēng)雪灌進(jìn)衣領(lǐng),卻壓不住胸前的灼痛。王扒皮立在階前,蟒紋補子上的金線在雪地裏泛著冷光,手裏的詔書邊緣,朱紅印泥滴成鱗片形——和密信上的符號、和他畫在溺水者臉上的紋路,分毫不差。
“陛下聖恩,擢爾南城小旗。”王扒皮展開詔書的聲音帶著笑,卻沒走近半步,“這飛魚服的裏襯…可是當(dāng)年成祖爺煉丹時留下的‘引魂綃’,專鎮(zhèn)陽魂不穩(wěn)的邪祟。”
引魂綃。這個詞讓密信上的“陽魂為引”突然燙了眼。張小帥盯著自己袖口的明黃裏襯,細(xì)如蚊足的飛魚紋用朱砂勾邊,每片鱗片的倒鉤都對著鎖骨下方——那裏有塊淡紫色的疤,是前身被釘“魂印”的痕跡。他忽然想起亂葬崗陳公公的屍身,七竅流出的朱砂在棺底凝成鱗片形,和這裏襯的紋路一模一樣。
“謝百戶大人。”他拱手時故意讓空繡春刀鞘磕在石階上,刀鞘發(fā)出空響——刀早在昨夜被卸走,隻剩個嵌著銅片的空殼,而銅片上的鱗片紋,竟與裏襯的飛魚紋嚴(yán)絲合縫,像丹爐的“引魂鎖”。王扒皮眼皮跳了跳,視線掠過他腰間的“丹”字銅牌,袖口垂落的紅繩上,係著粒刻著爐紋的丹丸。
“上任頭件事,”王扒皮指了指亂葬崗方向,蟒紋補子掃過階前積雪,露出底下埋著的丹爐殘磚,“驗‘聖恩賜棺’。死者是太醫(yī)院的陳公公,七竅流的不是血…是摻了陽魂的朱砂。”
陽魂二字讓密信在記憶裏炸開。張小帥跟著老王走向亂葬崗,靴底碾過積雪,聽見“哢嚓”一聲——半塊埋在雪裏的木牌露出來,邊緣刻著和銅牌一樣的爐紋,中間的字被砸得模糊,隻剩“魂引”二字邊角。他忽然想起密信裏夾著的碎布,上麵用指甲血畫著丹爐剖麵圖,爐心位置標(biāo)著“陽魂引插槽”,形狀竟和他胸前的朱砂鱗片一模一樣。
棺木停在老槐樹下,棺頭的“尚藥局”封條被風(fēng)雪撕出缺口,露出底下用朱砂寫的小字:“陽魂引第三十八號,張遠(yuǎn)(注:張小帥本名),申時三刻入爐”。張遠(yuǎn)——前身的本名刺得眼睛發(fā)疼,他忽然想起密信最後那句被血浸透的話:“他們用飛魚鱗片鎖魂,用丹字銅牌引爐,若你醒來,記得…反其道而行之。”
反其道。張小帥掀開棺蓋,陳公公的手指從棺縫滑出,指尖沾著沒擦幹淨(jìng)的金粉——和他給溺水者畫的“龍王鱗片”一模一樣,隻是指尖多了個針孔,正對著他胸前鱗片的中心。屍身七竅流出的朱砂在棺底積成灘,灘麵上漂著細(xì)小的鱗片形雜質(zhì)——是飛魚服上的繡線,被朱砂粘得發(fā)亮。
“頭兒,他手裏攥著…”阿七忽然指著陳公公的右手,掌心掉出粒碎丹丸,丸體裂成兩半,露出裏麵刻著的“陳全”二字——陳公公的本名,也是密信裏提到的“前一任陽魂引”,“這丹丸…跟百戶大人袖口的一模一樣!”
丹丸表麵的爐紋在雪光下泛著冷光,竟和張小帥腰間的“丹”字銅牌拚成完整的丹爐圖案。他忽然想起密信裏的警告:“丹丸鎖魂,銅牌引爐,二者合一,陽魂再無歸路。” 指尖剛觸到丹丸,掌心的朱砂突然發(fā)燙,竟在丸體表麵映出個模糊的“反”字——藏在爐紋的旋口處,細(xì)如蚊足,卻鋒利如刃。
“原來如此。”他捏碎丹丸,骨粉混著朱砂落在飛魚服上,鱗片紋竟泛起銀光,“不是‘聖恩賜服’,是‘聖恩鎖魂’——用活人血給鱗片開紋,用丹字牌引魂入爐。”
老王猛地跪下,額頭磕在雪地上:“大人贖罪!奴才早就知道,這飛魚服的鱗片紋是丹爐的‘引魂符’,每片都要用‘陽魂備選’的血來染…陳公公就是給您‘開紋’的人!”
開紋二字讓張小帥想起鎖骨下方的疤——那不是針孔,是鱗片紋“活祭”的印記。他忽然撕開衣領(lǐng),露出右胸的鱗片紋——朱砂勾邊的中心,果然有個極細(xì)的血點,像顆嵌進(jìn)皮膚的丹丸。密信上的符號在血點周圍跳動,恍若前身的魂靈在吶喊:“剜此鱗,斷爐鏈,陽魂方可歸人間”。
風(fēng)雪忽然變大,吹亂了棺蓋上的封條。張小帥看見封條背麵用朱砂畫著飛魚鱗片纏繞丹爐的圖案,爐心位置寫著他的本名,旁邊標(biāo)著“申時三刻”——還有兩個時辰,就是王扒皮說的“驗棺時辰”,也是丹爐“開爐”的時辰。
“老王,”他忽然將碎丹丸按進(jìn)陳公公的朱砂灘,爐紋與鱗片紋在血灘上拚成“反丹”二字,“去把小李叫來,帶著鐵鍬——咱們要挖的,不是棺材,是丹爐的老底。”
王扒皮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蟒紋補子掃過雪地,驚飛了棲在枝頭的夜梟。張小帥摸著腰間的“丹”字銅牌,指尖碾過背麵的倒鉤——那是前身用指甲刻的“反”字,此刻在風(fēng)雪中泛著銀光,像把即將出鞘的刀。
雪粒落在密信殘片上,“丹爐吞魂,陽魂為引”的字跡被風(fēng)雪衝淡,卻在張小帥眼中越來越清晰——不是“陽魂為引”,而是“陽魂反引”。他低頭看著胸前的朱砂鱗片,忽然笑了,笑聲混著風(fēng)雪撞在棺木上,驚得老槐樹的積雪撲簌簌落下,蓋住了雪地上的“反丹”二字——卻蓋不住,那個在他眼底燃燒的、破爐的決心。
申時三刻的更聲遙遙傳來,張小帥握緊了手中的碎丹丸——這次,丹爐要吞的,不是他的魂,而是那些用“聖恩”織就騙局的人,連同他們的野心與貪婪,一起葬進(jìn)丹爐的火裏。
而他胸前的朱砂鱗片,此刻正隨著心跳,一下一下,敲打著丹爐的門——以“反魂者”的名義。
第一章 棺縫裏的金粉與血管裏的灼痛
棺木在亂葬崗的風(fēng)雪裏晃了晃,陳公公的手指從棺縫裏滑出,指尖的金粉在雪光下閃了閃——像極了三天前他蹲在溺水者屍身旁,用鍋灰混著金粉畫下的“龍王鱗片”。那時村民說這是“請龍王收魂”的吉兆,此刻卻覺得那金粉刺得眼疼,混著陳公公指尖未幹的朱砂,在雪地上洇出個扭曲的“引”字。
胸前的朱砂鱗片突然發(fā)燙,像塊燒紅的鐵貼在皮膚上。張小帥按住右胸,指尖觸到繡線底下的硬物——是片嵌在裏襯的銅片,刻著和腰間“丹”字銅牌一樣的爐紋,邊緣還沾著陳公公的血。記憶裏的鐵鏈聲再次響起,這次他終於聽清了王扒皮藏在丹爐轟鳴後的低語:“陽魂入爐,需借活人皮骨為‘引魂路’…”
“大人,這金粉…”老王瘸著腿湊近,燈籠光映在陳公公指尖,“跟您給張老三畫的‘龍王妝’一模一樣…莫不是…”
話沒說完就被風(fēng)雪嗆了迴去。張小帥盯著那些金粉——哪是什麼驅(qū)邪的吉兆,分明是丹爐“引魂”的標(biāo)記。張老三、陳公公,還有此刻穿著飛魚服的自己,指尖的金粉、胸前的鱗片、後頸的針孔,全是丹爐賬本上的“陽魂引”編號。他忽然想起前身塞進(jìn)棺材的密信,最後畫著個被鱗片纏繞的丹爐,爐心位置標(biāo)著:“活人畫鱗,魂歸爐門”。
棺蓋被風(fēng)雪推開寸許,硫磺味混著屍臭湧出來,卻蓋不住陳公公領(lǐng)口露出的飛魚服內(nèi)襯——和他身上的同個紋樣,隻是左胸鱗片被血浸透,紅得發(fā)黑,像朵爛在丹爐裏的花。阿七忽然指著死者後頸:“頭兒,他後頸的針孔…跟您的疤連形狀都一樣!”
針孔周圍的皮膚凸起,形成個鱗片形的小包,正對著張小帥胸前的朱砂紋中心。他忽然想起昨夜昏迷前,王扒皮舉著銀針逼近,針尖在燭火下映出飛魚鱗片的影子,藥童捧著木盤,盤裏擺著“萬壽丹”和刻著“丹”字的銅牌——那不是“賜服”的儀式,是給“陽魂引”釘上“爐門閂”的刑訊。
“原來咱們畫的不是妝,是符。”他捏碎陳公公指尖的金粉,粉末混著雪粒落在飛魚服上,竟讓鱗片紋泛起微光,“龍王收魂?嗬,是丹爐收魂才對。”
老王猛地跪下,額頭磕在雪地上:“大人贖罪!奴才早該說…百戶大人讓您給死者畫鱗,就是拿活人魂兒給丹爐‘打樣’——張老三的魂兒,早被鱗片紋引去填爐縫了!”
打樣二字讓胸前的灼痛更烈。張小帥忽然想起張老三溺死前塞給他的碎銀,上麵刻著個極小的“反”字——此刻摸著鱗片紋下的銅片,竟在同樣位置觸到凸起的刻痕,歪扭卻鋒利,像前身用指甲在布片上摳出的求救信號。
風(fēng)雪忽然變作冰粒,打在棺木上沙沙作響。張小帥看見棺蓋內(nèi)側(cè)用朱砂畫著個巨大的鱗片,鱗片中心寫著他的本名“張遠(yuǎn)”,旁邊標(biāo)著“子時初刻”——是王扒皮讓他“驗棺”的時辰,也是丹爐“開引”的時辰。密信裏的警告在耳邊炸開:“鱗片鎖魂,時辰鎖命,刻至爐開,再無生機”。
“阿七,把陳公公的手掰開。”他盯著死者蜷曲的手指,指尖還攥著半片帶血的布——繡著飛魚鱗片紋,邊緣卻多了道倒鉤,和他碎銀上的“反”字弧度一致,“看看裏麵藏著什麼。”
布片展開的瞬間,冰粒掉進(jìn)棺木,砸在朱砂灘上發(fā)出“滋滋”響——不是融化聲,是朱砂遇血的反應(yīng)。布片上用鮮血畫著丹爐剖麵圖,爐門位置標(biāo)著“逆鱗可破”,旁邊歪扭寫著:“以血反血,以鱗逆鱗,爐門開時,魂歸人身”。
逆鱗。張小帥摸著胸前的朱砂鱗片,忽然發(fā)現(xiàn)右胸那片的倒鉤方向與其他鱗片相反,像片逆著水流的魚鰭——那不是繡錯的紋路,是前身拚著命改的“破爐符”。他忽然撕開衣領(lǐng),露出鎖骨下方的舊疤——鱗片形的疤中心,竟嵌著半粒丹丸殘片,正是陳公公掌心的“萬壽丹”碎塊。
“百戶大人來了!”小李的聲音混著風(fēng)雪傳來,王扒皮的蟒紋補子在雪地裏晃成一團(tuán)金影,袖口的紅繩上,粒刻著爐紋的丹丸隨著步伐跳動,“張‘小旗’驗棺可還順利?陛下等著看‘陽魂引’的成效呢。”
成效二字讓胸前的丹丸殘片發(fā)燙。張小帥盯著王扒皮袖口的紅繩——那不是裝飾,是丹爐的“引魂鏈”,每走一步,繩頭的丹丸就對著他胸前的鱗片紋晃一下,像在給丹爐“對表”。他忽然想起密信裏的圖:丹爐中心有個“魂鍾”,鍾擺正是飛魚鱗片與丹丸的組合,而“子時初刻”的鍾擺落點,正是他的本名。
“順利。”他舉起陳公公掌心的帶血布片,鱗片紋的倒鉤對著王扒皮的蟒紋補子,“隻是陳公公攥著的東西…有點意思。”
王扒皮的笑容僵在臉上,視線落在布片的倒鉤紋上,袖口紅繩突然繃緊:“不過是死人亂抓,張‘小旗’莫要大驚小怪——時辰到了,該送陳公公‘歸爐’了。”
歸爐二字剛落,亂葬崗的老槐樹忽然發(fā)出“哢嚓”響,枝椏上的積雪撲簌簌落下,蓋住了棺木上的“子時初刻”。張小帥看著王扒皮走近的腳步,忽然想起布片上的“逆鱗可破”——指尖猛地?fù)高M(jìn)右胸鱗片的倒鉤,繡線崩斷的瞬間,藏在裏襯的銅片“當(dāng)啷”落地,露出背麵刻著的“反丹”二字。
“你!”王扒皮瞳孔驟縮,盯著地上的銅片,“你敢毀了‘引魂符’?”
“不是毀。”張小帥撿起銅片,倒鉤對著王扒皮袖口的丹丸,“是反。”
話音未落,胸前的丹丸殘片突然發(fā)燙,混著陳公公的血、自己的血,順著鱗片紋的倒鉤瘋狂流動。他聽見丹爐在遠(yuǎn)處轟鳴,卻不是召喚,而是崩塌——前身藏在鱗片裏的“反魂血”,陳公公攥著的“逆鱗布”,還有此刻握在手裏的“反丹”銅片,竟在子時初刻的風(fēng)雪裏,拚成了丹爐的“催命符”。
棺木突然劇烈震動,陳公公的手指猛地抓住張小帥的手腕,指尖的金粉蹭在他掌心,竟畫出個完整的“反”字——不是“引魂”,是“鎮(zhèn)魂”。風(fēng)雪中,他看見丹爐的虛影在王扒皮身後崩塌,鱗片紋寸寸碎裂,露出裏麵藏著的無數(shù)“陽魂引”木牌,第一塊刻著“張老三”,第二塊刻著“陳全”,第三塊…是他的本名,卻被“反丹”二字覆蓋。
“你以為鱗片紋是爐門?”他逼近王扒皮,胸前的灼痛化作刺骨的冷,“錯了——是鎖鏈。而鎖鏈的鑰匙,從來在活人手裏。”
王扒皮踉蹌後退,袖口紅繩“啪”地繃斷,丹丸滾進(jìn)陳公公的朱砂灘,爐紋被血暈浸透,竟在雪地上映出“魂歸”二字。亂葬崗的烏鴉突然群起,啼鳴聲中,張小帥聽見丹爐崩塌的轟鳴——不是他的魂被吸入爐,而是那些被“聖恩”吞噬的魂,正順著他掌心的“反”字,從丹爐深處湧迴人間。
棺木在風(fēng)雪裏漸漸靜止,陳公公的手指鬆開,掌心躺著粒完整的“反魂丹”——不是丹爐的毒丸,是用活人血、活人魂凝成的“破爐藥”。張小帥捏著丹丸,看著王扒皮驚恐的臉,忽然笑了,笑聲混著冰粒打在飛魚服上,震落了右胸最後一片鱗片——露出底下結(jié)痂的皮膚,那裏用鮮血寫著個“活”字,是前身最後刻下的、屬於活人的印記。
雪停了。亂葬崗的雪地上,“引”字被踩成碎末,取而代之的,是無數(shù)個由金粉、朱砂、鮮血拚成的“反”字,像星星點點的火,在丹爐的廢墟上燃燒。張小帥摸著胸前的“活”字,忽然明白:所謂“陽魂為引”,從來不是命定的結(jié)局——當(dāng)活人握緊反抗的刀,丹爐的火,終將燒向它的主人。
而他胸前的朱砂鱗片,此刻已不再發(fā)燙——那不是丹爐的召喚,是活人的心跳,是無數(shù)個“張老三”“陳全”,還有他“張遠(yuǎn)”,用魂靈凝成的、永不熄滅的光。
遠(yuǎn)處衛(wèi)所的燈籠熄滅了,唯有亂葬崗的老槐樹在風(fēng)雪裏挺立,枝椏間掛著半片飛魚鱗片,鱗片的倒鉤指向天際——那是給所有“陽魂引”的信號:魂歸人間的路,從來不是丹爐的門,而是活人反抗的、永不屈服的、向上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