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春生蜷縮在一處屋簷下，宛如枯木，冷眼旁觀。他怎麼也沒想到，那小子小小的一個建議，竟然鬧得滿城風(fēng)雨。


    這更加堅定了他想拉宋終入夥的念頭，這種人才，一定要搞到自己的隊伍中來。


    周春生站起身，鬆了鬆筋骨，全身上下發(fā)出劈裏啪啦的聲音，如猛虎般的氣勢一閃即逝。


    他自言自語道：“所有人都很忙，我也不能閑著。通風(fēng)報信的那幾條小雜魚，周爺爺去找你們啦！”


    …


    天醫(yī)堂內(nèi)，冷冷清清。想要治病的人看到門口兇神惡煞的捕快，紛紛退避三舍。


    醫(yī)館外，人聲鼎沸。吃瓜的居民越聚越多，要不是這場暴雨，估計能裏三圈外三圈能圍滿人。


    李治心無旁騖地研究著新的藥方，仿佛發(fā)生的事情，關(guān)他屁事。宋終則專心致誌地看著醫(yī)學(xué)入門書籍，看書之外的事情，關(guān)我屁事。


    突然，門外的喧囂聲逐漸大了起來，吵到兩人。


    他們都以為是張林迴來了。


    李治收起資料，準(zhǔn)備接招，宋終合上醫(yī)書，準(zhǔn)備繼續(xù)看戲。


    一聲怒吼傳進(jìn)兩人耳朵：“周大虎，帶上人，立馬給我滾蛋，給我去上街巡邏。”


    李、宋兩人相視一眼，同時確認(rèn)這不是張林的聲音。


    片刻之後，身穿縣令服的孫浩笑著出現(xiàn)在兩人視線中。


    皮笑肉不笑！


    孫大人！


    孫縣令！


    宋終納悶：他來幹什麼？


    李治暗唿不妙，這孫浩可比張林難對付多了。孫浩甚至不需要搜查令，隻需一句體察民情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檢查整座醫(yī)館。


    為官者體察民情，是不是要考察一下城中居民的衣食住行？


    可問題是，孫浩趕走門口的捕快，又是什麼意思？


    兩人各種腦補之際，孫浩一臉歉意地走到李治身前：“李大夫，本官已經(jīng)了解事情的前因後果，都是誤會，都是誤會。”


    李治鬆了口氣，揶揄道：“我還以為孫大人是張捕頭請來給我定罪的，嚇我一跳。”


    孫還矢口否認(rèn)：“沒有的事，張林辦事魯莽，本官已命他在縣衙反思，接下來幾日本官會親自看著他，他絕對不會再來醫(yī)館給你添麻煩�！�


    李治抱拳：“多謝，孫大人有心了。”


    “李大夫，醫(yī)館這邊沒什麼事的話，本官先走了。下麵的人來報，城中各個幫派的成員在街上找人，本官擔(dān)心他們擦槍走火、聚眾鬥毆，影響百姓生產(chǎn)生活，需要去處理，告辭�！�


    “孫大人辛苦了！”


    “職責(zé)所在。”


    “對了，還請孫大人幫個忙？”


    “李大夫請說�！�


    “麻煩孫大人離開的時候，幫我把外麵圍觀的人群驅(qū)離�！�


    誰都不喜歡自己店門口圍滿了人，看自己像看猴戲。


    “沒問題，小事一樁。我也有個小小的請求，希望李大夫幫個忙。”


    “您說。”


    “李大夫，有機(jī)會代我向你哥問好並美言幾句�！�


    “一定一定�！�


    孫浩走了，宋終在藥櫃旁感慨，縣令大人果然比張林能說會道，為人也更加老練圓滑。短短幾句話，表達(dá)了太多的意思。


    一，他明確表示綁人的事他已知道，但他不會過問。


    二，接下來不管你們要做什麼，他不會插手，他都盯著張林，自然就沒時間管了。


    三，張林被他看住，不可能再給某些人或勢力通風(fēng)報信，也不會再給你們添亂。


    四，城中各方勢力好像都在核查被你們抓走的那人，你們注意點。


    五，我知道你哥來了。


    隻有最後一點，宋終誤解了，此哥非彼哥！


    如果僅前麵半句話，李治也會這麼理解，但加上了後半句，李治就知道孫浩指的是他大哥。畢竟他二哥可沒有調(diào)動官員的權(quán)力。


    下午的時光在不知不覺中流逝，今日沒有華燈初上，漆黑籠蓋四方。


    大大小小的幫派，終於在天黑之前完成自查。結(jié)果不言而喻，都沒少人。


    至於六扇門抓走了誰，依然是個迷。


    雖然各方勢力慶幸被抓的不是他們的人，但是他們想到了張林的警告，紛紛約束手下，近期不要胡作非為，免得給自己、給幫派惹來禍?zhǔn)隆?br />

    有些幫派想要了解更多有關(guān)六扇門大人們的消息，於是向衙門內(nèi)的眼線打探消息。


    不打探還好，這一打探又發(fā)現(xiàn)了問題。各大幫派安插在衙門內(nèi)的眼線，全都失聯(lián)了。


    眼線們或多或少都知道些幫派的內(nèi)幕，現(xiàn)在眼線被揪出來，六扇門會不會順藤摸瓜找上門來？


    有人心虛，想著跑路，別人提醒他城門已關(guān)，現(xiàn)在他們是甕中之鱉，又能跑到哪去？


    有人虧心事做太多，召集幫眾、家人，居然開始安排身後事。


    這一夜，不少人注定無法入眠。


    宋終提著燈籠，走進(jìn)漆黑一片的破屋。持續(xù)的暴雨，導(dǎo)致破屋內(nèi)再無一處幹燥的地方。


    早已濕透的稻草、木柴再也無法引燃。


    借著微弱的燭光，宋終在牆角位置看到一把撐開的雨傘以及雨傘之下的淩波。


    小女孩看到宋終迴家，露出一個純真的笑容，顫顫巍巍地說道：“大哥哥迴來啦。”


    宋終這才察覺到對方的異常，小女孩渾身不停地顫抖著。宋終趕緊蹲下，將雨傘擱在一旁。他用手一摸，對方的身體異常冰冷。


    冰冷的雨夜，失去篝火的溫度，小女孩身上單薄的衣服根本無法留住她的體溫。


    淩波暫時沒有感冒的跡象，可再這麼下去，輕則感冒發(fā)燒，重則損壞身體器官，甚至是最嚴(yán)重的情況：身體失溫導(dǎo)致死亡。


    宋終把燈籠交給淩波，迅速脫下衣服披在她身上。


    “走吧，今晚就搬家�！�


    他站起身，她也站了起來。


    他沒說去哪裏，她沒問去哪裏。


    說是搬家，其實就是一無所有的兩人換個地方住。


    他伸出左手接過她手上燈籠。


    他伸出右手握住她的小手。


    然後，他又鬆開了右手，可那小手卻緊緊地抓著他的大手。


    “淩波，鬆手，地上還有兩把雨傘呢。”


    是的，地上還有兩把才買沒幾天的新雨傘呢。


    宋終光著膀子，一手提著燈籠，一手撐著雨傘走在前麵。


    淩波裹著外衣，雨傘傾斜，傘柄靠在右側(cè)肩膀，視線注視著前方。


    這一晚，他們拋棄了破屋。可拋棄的，僅僅是破屋嗎？好像不是！還有過去的落魄和不堪。


    這一晚，他們搬進(jìn)新家。他們搬進(jìn)的僅僅是新家嗎？好像也不是！還有未來的希望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