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飛靜坐於密室之內,艙中雖暗,然窗外月華如練,灑落一地清輝,映得他麵容愈發堅毅。懷中承澤的密信似有千鈞之重,字裏行間盡是兄弟托付與帝國危局,壓得他心頭沉甸甸的。海風自窗縫間悄然鑽入,帶來陣陣腥鹹之氣,船身隨浪濤微微晃動,仿若在低語著即將到來的風浪。
他緩緩睜開雙目,目光落於案前攤開的一副作戰海圖之上。圖上以墨線勾勒出南洋諸島分布,馬六甲海峽如一條蜿蜒巨龍,橫亙東西,黑沙港則赫然標注於要衝之地,旁側以朱筆勾畫出數條航線,隱隱透著幾分詭譎。龍飛手指輕叩海圖,眼神漸冷,心知此地既是覆海會分舵所在,亦是其與朝中保守派弘方勾結的關鍵樞紐,若能一舉攻破,或可揭開那層遮掩帝國陰暗的幕布,為承澤在天京的處境爭得一線轉機。
“承澤兄,你孤身鬥於朝堂之上,我豈能袖手旁觀?”龍飛低聲自語,聲若寒霜,帶著一抹不容置疑的決然。他自案下取出一方墨硯,磨開濃墨,提筆在一旁白紙上寫下數行字跡,字字蒼勁,盡顯胸中之誌。寫罷,他將紙箋小心折好,收入袖中,起身立於窗前,凝望青螺灣港內燈火點點,耳邊隱隱傳來船工搬運補給的吆喝之聲。
不多時,艙門被輕輕叩響,王鐵柱粗獷的聲音自外傳來:“都司,弟兄們已將火油、箭矢盡數搬上船,巡防營眾將士亦集結完畢,隻待天明便可啟航直取黑沙港。您可有其他吩咐?”
龍飛轉過身,沉聲道:“鐵柱,進來吧。”
艙門應聲而開,王鐵柱大步跨入,身上鐵甲在月光下泛著冷光,滿麵風塵,顯然方才親自督辦補給事宜。他見龍飛立於海圖之前,忙抱拳行禮,甕聲道:“都司,末將已命人加固船舷甲板,又召集部將商議攻取黑沙港之策,諸事皆已妥當。隻不知,您對承澤公子信中所托之事,可有定計?”
龍飛微微頷首,示意王鐵柱坐下,語氣低沉道:“鐵柱,承澤在信中最後懇請我等,利用海外之便利,設法搜集覆海會與弘方勢力勾結之鐵證,乃至其禍亂國家、私通外國之直接罪證。此等證據若能得手,便可於關鍵之時給予弘方致命一擊,為改革派掃清障礙。他深知此舉兇險萬分,然為帝國未來計,不得不倚重我等這支海外奇兵。”
王鐵柱聞言,濃眉緊鎖,拳頭不自覺攥緊,粗聲道:“都司,這覆海會橫行四海,手段陰毒,其與弘方勾結,既是禍害忠良,又是賣國求榮,實乃罪該萬死!承澤公子既然如此托付,咱便是刀山火海,也定要將那鐵證掘出來,助他在京中破局!隻是……黑沙港雖是我等首要目標,可覆海會經營多年,耳目遍布,這調查之舉,怕是難如登天。”
龍飛目光深邃,點了點頭,緩緩道:“你所言不虛,海外之地,魚龍混雜,覆海會分舵雖多,然其真正核心機密,卻非輕易可觸及。弘方身為朝中重臣,與覆海會來往之證據,定是藏匿於極其隱秘之地,甚至可能涉及泰西諸國勢力,單憑我等之力,貿然行事,恐打草驚蛇,反使其銷毀證據,功虧一簣。此事需從長計議,步步為營。”
王鐵柱撓了撓頭,麵上雖有憂色,卻仍鬥誌昂揚,沉聲道:“都司,您盡管下令,弟兄們聽您調遣!黑沙港既是覆海會在南洋之要害,咱便先拿下此地,掘其根基,逼其現出真麵目!若有泰西諸國摻和,哼,咱的鎮海號也不是吃素的,定叫他們有來無迴!”
龍飛聞言,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笑意,拍了拍王鐵柱肩頭,溫聲道:“鐵柱,你忠勇可嘉,然此戰不能僅憑血氣之勇。覆海會既能勾結弘方,又能在海外經營至此,足見其狡詐非常,黑沙港一戰,不過是敲山震虎,欲尋鐵證,尚需更多籌謀。我意已決,此事不可僅靠我等巡防營之力,需借助外援,方能事半功倍。”
王鐵柱一愣,不解道:“外援?都司所指,莫非是蘇大人那邊的‘聽潮閣’?聽說蘇櫻小姐的商號四海通,耳目遍布南洋,情報無孔不入,若得其相助,確實如虎添翼。隻是……此事關乎承澤公子在天京之安危,泄露不得,蘇小姐雖與都司交好,可畢竟是商賈之家,是否可信?”
龍飛聞言,目光微動,腦海中浮現出蘇櫻那雙清澈而睿智的眼眸,以及她曾於危難中數次相助之情。他低聲道:“鐵柱,蘇櫻並非尋常商賈女子,其家門四海通雖以商貿為本,然‘聽潮閣’之情報網,實乃南洋一絕,更重要的是,她與我誌同道合,亦對覆海會之陰謀深惡痛絕。承澤之事,雖事關重大,然我信她必能守密。此事若有‘聽潮閣’相助,我等搜集證據之舉,或可少走許多彎路。”
王鐵柱聽罷,雖仍有疑慮,卻不再多言,隻抱拳道:“都司既如此信賴蘇小姐,末將自無異議。隻是蘇小姐遠在馬六甲,如何將此事告知?”
龍飛微微一笑,自袖中取出方才寫就的紙箋,遞與王鐵柱,沉聲道:“鐵柱,此信你親自送至馬六甲蘇府,交予蘇櫻親啟,切記不可假他人之手。信中我已將承澤托付之事概略相告,懇請她動用‘聽潮閣’之力,協助我等探查覆海會在南洋及泰西諸國之動向,尤以其與弘方勾結之證據為重。你此去,務必小心行事,防備覆海會耳目。”
王鐵柱接過紙箋,小心收入懷中,重重點頭道:“都司放心,末將即刻啟程,定將此事辦妥!隻是我走後,黑沙港之戰,都司可要多加小心,那幫龜孫子可不是善茬!”
龍飛擺手示意無妨,低聲道:“黑沙港之戰,我自有計較,你隻管速去速迴。馬六甲雖是蘇府地盤,然覆海會耳目無處不在,你一路之上,切莫暴露身份,若遇不測,可憑鎮海號令牌調動沿途巡防營兵力,護你周全。”
王鐵柱抱拳一禮,眼中盡是感激與忠義,沉聲道:“都司放心,末將定不辱命!”言罷,他轉身大步離去,鐵甲鏗鏘之聲漸遠,艙中複歸一片寂靜。
龍飛轉迴身,目光再次落於海圖之上,黑沙港三字似在墨線間跳躍,透著一股無形的壓迫之感。他心知,覆海會分舵雖是首要目標,然其背後錯綜複雜之勢力,若想掘出與弘方勾結之鐵證,絕非一戰可成。蘇櫻之‘聽潮閣’若能相助,或可提供關鍵線索,然其情報網能否觸及覆海會核心?又能否探出弘方與泰西諸國之勾結?一切仍是未知之數。
他手指輕按懷中海龍佩,佩上幽藍之光微微閃爍,與海上潮汐隱隱唿應,覆海訣真氣隨之流轉,帶來一絲清涼之感,仿若在提醒他肩上重擔之沉。承澤在天京孤軍奮戰,四麵受敵,他遠在南洋,雖有滿腔熱血,卻也感鞭長莫及。黑沙港一戰,隻是開端,而真正之挑戰,或在更遠之西海,甚至泰西諸國之地。海外調查之難,風險之高,遠超想象,若一著不慎,恐不僅功敗垂成,更會引來覆海會與弘方之瘋狂反撲,甚至連累承澤在天京之處境。
艙外夜色漸濃,月光如銀,灑滿海麵,鎮海號旗艦於青螺灣港內靜靜泊著,甲板之上巡兵來迴走動,戒備森嚴。龍飛負手而立,目光深邃如淵,凝視海圖上黑沙港之標注,心中暗自立誓:“承澤兄,飛此生定不負你重托,覆海會與弘方之陰謀,我必將其連根拔起,為大滿清出一片朗朗乾坤!”然他心頭卻隱隱升起一抹不安,若黑沙港分舵之內,藏有比預想中更為驚天之秘密,若覆海會早已布下天羅地網,等待他自投羅網,又該如何應對?一切迷霧重重,隻待天明那一刻,雷霆一擊,破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