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新泉州城內(nèi)的燈火已漸稀疏，唯有海港方向傳來浪濤低鳴，夾雜著遠(yuǎn)處漁舟的桅桿吱呀作響。龍飛自欽差行轅返迴臨時住處，一座位於城南巷弄深處的小院，雖簡陋卻隱秘。院中一株老榕盤根錯節(jié)，樹下置一石桌，桌上燈盞微光搖曳，映得四周陰影婆娑。他卸下外袍，盤膝而坐，懷中掏出那塊“海龍佩”，指腹摩挲其上蜿蜒龍紋，腦海中不由浮現(xiàn)出先前與“海靈玉”共鳴時的異象——那低吟古謠，似從海底深處傳來，悠遠(yuǎn)而蒼涼。


    他正沉思間，院門處傳來三聲輕叩，節(jié)奏分明，正是約定暗號。龍飛目光微斂，起身開門，隻見蘇櫻一襲青衫，外罩鬥篷，眉梢眼角帶著幾分風(fēng)塵仆仆之色，顯然是連夜趕來。她身後，李宸亦負(fù)手而立，目光深邃，嘴角掛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


    “龍兄，櫻小姐特意自蘇家在新泉州的據(jù)點趕來，說是有要事相商，我便一道陪同。”李宸拱手一笑，語氣中帶著幾分揶揄，“隻是，這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相聚，若傳出去，恐有閑言碎語啊。”


    蘇櫻聞言，白了他一眼，嗔道：“李公子素來口舌伶俐，怎地今夜也學(xué)起了市井之言？我與龍飛相識於患難，自是肝膽相照，何須在意旁人之語？”她轉(zhuǎn)頭看向龍飛，目光柔和幾分，“龍飛，我收到你密信，知曉你繳獲了覆海會據(jù)點的星圖與航海圖，又提及‘海靈玉’與你信物共鳴之事，我連夜請教了幾位家族故交，搜羅了‘聽潮閣’中關(guān)於南洋古謠的卷宗，或有幾分眉目。”


    龍飛聞言，心頭微動，忙側(cè)身讓二人入內(nèi)。三人坐下，蘇櫻自袖中取出一卷泛黃絹帛，上繪繁複星圖，旁側(cè)以蠅頭小楷標(biāo)注了諸多古航路與島嶼名稱。龍飛與李宸對視一眼，皆感此物來曆不凡。


    “此圖乃我蘇家先祖遊曆南洋時所拓，融合了泰西人航海之法與我大滿水師的星象定位，極為珍貴。”蘇櫻輕撫圖卷，低聲道，“你密信中所提古謠，我反複推敲，又查閱‘聽潮閣’秘藏，終於發(fā)覺這歌謠似與傳說中的‘海眼’有關(guān)。古籍有雲(yún)，南海深處有一處隱秘之所，名曰‘海眼’，又稱‘龍宮’，乃古代海洋文明的遺跡，相傳其中藏有無盡寶藏與失落秘術(shù)，足以改天換地。”


    “‘海眼’？‘龍宮’？”龍飛心頭一震，腦海中古謠低吟再度迴蕩，似有一股無形之力牽引著他。他低聲複述道：“‘海潮起伏藏龍吟，九曲歸淵鎖真心。眼中波瀾天地轉(zhuǎn)，宮闕沉眠待君臨……’櫻兒，你是說，這歌謠所指，便是那‘海眼’所在？”


    蘇櫻頷首，目光明亮：“不錯。我以家族航路圖對照星圖，發(fā)現(xiàn)歌謠中‘九曲歸淵’四字，或指向南海一處險峻海峽，周辺島礁形如九曲盤蛇，古時水手莫不談之色變。而‘眼中波瀾天地轉(zhuǎn)’，則極可能暗喻‘海眼’之中某種異象，或許是洋流旋渦，亦或是更神秘的存在。”她頓了頓，語氣稍顯凝重，“隻是，‘海眼’之說，曆來隻存於漁民口傳與零星古籍，從無實證。更有傳言，其周圍海域常有詭譎風(fēng)浪，船隻稍近，便有沉沒之險，宛如龍王震怒一般。”


    李宸聞言，目光微瞇，沉聲道：“既是傳說，便難辨真假。南洋之地，島嶼星羅棋布，海峽暗礁無數(shù)，若無確鑿證據(jù)，貿(mào)然尋訪‘海眼’，無異於大海撈針，兇險難測。況且……”他瞥了龍飛一眼，若有所指，“覆海會既涉及此等秘圖，恐對‘海眼’亦有所謀，若我等貿(mào)然行動，反易落入他人算計。”


    龍飛沉默片刻，忽而低頭凝視“海龍佩”，隻見佩身龍紋在燈火下似有流動之感，內(nèi)裏隱隱傳來低鳴。他心頭一凜，知曉這是傳承之力再次被觸動。他深吸一口氣，沉聲道：“李兄所言雖是，但我自得‘海靈玉’後，體內(nèi)真氣每每與‘海龍佩’共鳴，便覺此物不止是信物，更似某種指引。既與‘海眼’之說暗合，我斷不可置之不理。況且，若覆海會果真覬覦此地，我等更需搶先一步探明虛實，以免其為禍更深。”


    蘇櫻聞言，目光中閃過一絲擔(dān)憂，卻又透著幾分堅定。她輕聲道：“龍飛，我知你肩負(fù)之重，非我等所能全然體察。若你決意探尋‘海眼’，我願以蘇家之力相助。此處雖是新泉州，但我蘇家據(jù)點內(nèi)藏有不少古航器具與水性精湛之人，‘聽潮閣’的情報網(wǎng)亦可為你鋪路。你隻須說一句，我便著手安排。”


    龍飛望向她，眼中浮現(xiàn)一抹感動，點頭道：“多謝櫻兒。隻是此事尚需從長計議，高士奇對貢金一案的態(tài)度曖昧，若我等此時貿(mào)然遠(yuǎn)行，恐生旁枝，反而不美。”他轉(zhuǎn)頭看向李宸，語氣誠摯，“李兄，若無你相助，單憑我一人之力，難探此秘。你意下如何？”


    李宸目光微閃，似在權(quán)衡利弊，片刻後方展顏一笑，拍了拍龍飛肩頭：“龍兄何須多言？既是患難之交，此事我自當(dāng)相隨。隻是，我等眼下人在新泉州，身後尚有欽差案情未定，若要探尋‘海眼’，還需尋個合適時機(jī)，暗中籌備為上。”他頓了頓，若有所思，“再者，‘海眼’之秘若真藏有失落文明，或與龍兄身世有關(guān)，是否該請教你那位神秘師尊？”


    龍飛聞言，心頭微動，腦海中浮現(xiàn)出玄洋子那清臒麵容與深不可測的眼神。他微微搖頭，低聲道：“師傅行蹤飄忽，近來未曾傳信於我。況且，他曾言，我命中之事，需親曆親為，方能悟透天機(jī)。‘海眼’之行，或便是我宿命一部分，若他知曉此事，定會於關(guān)鍵之時現(xiàn)身點撥。”


    三人議論至此，外間天色已泛起魚肚白，晨風(fēng)拂過，帶來幾分清冷海氣。蘇櫻起身，將星圖小心收起，溫言道：“既如此，我便先迴據(jù)點，著手整理‘聽潮閣’中關(guān)於‘海眼’的其餘線索，並調(diào)集人手暗中籌備。你二人莫要太過貿(mào)進(jìn)，待時機(jī)成熟，我自會再聯(lián)絡(luò)。”她目光掃過龍飛，似有不舍，卻終是轉(zhuǎn)身離去。


    李宸亦起身，拍了拍龍飛肩頭，含笑道：“龍兄，欽差之事未了，你我皆身不由己，此事且先壓下，待案情稍定，再圖後計。今日你我皆是徹夜未眠，且先歇息吧。”言罷，他拱手告辭，步履從容地踏出院門。


    龍飛獨坐院中，凝望天邊晨曦，腦海中卻盤旋著“海眼”與“龍宮”之說，體內(nèi)真氣隱隱湧動，似與那無盡大海遙相唿應(yīng)。他低頭再看“海龍佩”，心頭暗道：“此物既指引我至此，‘海眼’之中，究竟藏著何等秘密？師傅，你究竟知曉幾分，又為何從不言明？”


    院外，海風(fēng)漸起，浪聲如歌，似在低吟著那古老謠曲。而新泉州城中，一場更大的風(fēng)波，正悄然醞釀。‘海眼’之秘，究竟是機(jī)緣，還是兇險？龍飛與同伴們的探尋，又將揭開怎樣一幕塵封的過往？一切，似都懸而未決，令人心馳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