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沛的電力驅動著雷達碟形天線不知疲倦地旋轉，將無形的探測波束一遍遍掃過基地周圍七公裏的天空與大地。山穀中，訓練場上的口號聲、工棚裏電動工具的嗡鳴、磨坊碾磨穀物的吱呀聲交織成一片生機勃勃的樂章。顧長清正與陳明遠在核心艙內討論淨水裝置最後幾根管道的連接問題，伏羲投射出的三維結構圖在空氣中緩緩旋轉。
突然！
嗚——嗚——嗚——！
一陣前所未有的、尖銳淒厲到刺破耳膜的警報聲毫無征兆地響徹整個基地！這聲音不同於地麵威脅的沉穩嗡鳴，它帶著一種撕裂空氣的緊迫感，瞬間將所有聲音都壓了下去！
“警告！偵測到高速移動空中目標！”伏羲的電子音在警報聲中顯得異常急促，“方位：正東偏南15度！高度：800米！速度：220公裏\/小時！持續下降中！航向：正對我基地核心區！識別特征匹配：日軍九五式雙翼偵察機！預計接觸時間：9分47秒！”
顧長清的心髒如同被一隻冰冷的鐵手狠狠攥住！前一秒還在討論淨水管道，下一秒，致命的威脅已從天空直撲而來！
“九五式偵察機！”顧長清瞬間撲到雷達主屏幕前。隻見代表基地的綠色光圈邊緣，一個快速移動的、醒目的紅色三角符號正帶著一條筆直的軌跡線，如同死神的箭矢，直指山穀中心！
“防空！所有非戰鬥人員，立刻進入掩體！戰鬥人員，隱蔽待命！”顧長清的聲音通過基地廣播係統炸響，瞬間蓋過了刺耳的警報！山穀中的平靜被徹底打破，訓練場上的士兵在短暫的錯愕後，在王大山嘶吼的催促下，如同受驚的鳥群，飛速撲向最近的巖壁凹陷、半完工的工事、甚至直接匍匐在冰冷的凍土上！方慧帶著後勤隊，抱著孩子，跌跌撞撞地衝向基地車下層加固掩蔽所和挖好的防空洞！剛剛亮起不久、象征希望的路燈，此刻在警報的紅光閃爍下，顯得如此脆弱。
“伏羲！磁暴線圈能否對空攔截？！”顧長清盯著屏幕上那個飛速逼近的紅點，語速快如爆豆。地麵防禦固若金湯，但對空，這卻是基地致命的軟肋！
“理論可行！磁暴電弧具有高能等離子體特性，對金屬飛行器結構有毀滅性破壞力！”伏羲的迴答帶來一絲希望，但隨即是冰冷的現實，“但存在重大限製：1、目標高速移動，磁暴電弧彈道速度相對較慢，需極其精確的超前預判引導，由我進行彈道計算成功率低於30%；2、對空射擊能量消耗為對地模式的300%！單次射擊需消耗磁暴線圈80%儲能！若未命中，重新充能至可發射狀態需至少5分鍾！3、目標高度若超過1200米，有效殺傷概率趨近於零！”
30%的成功率！5分鍾的充能真空期！顧長清瞬間明白了伏羲的潛臺詞：磁暴線圈是最後的手段，是孤注一擲的賭博！一旦失手，基地將在至少五分鍾內，完全暴露在敵機的偵查甚至掃射之下！
“不能讓它拍照！絕對不能讓它把基地的清晰圖像帶迴去！”顧長清眼神決絕，“伏羲！立刻為兩座磁暴線圈注入最大功率能量！目標鎖定敵機！計算最佳攔截彈道！聽我最終指令！同時，啟動所有光學偽裝預案！地麵人員，利用一切可用偽裝網、植被、就地隱蔽！”
“指令確認！磁暴線圈充能中…能量注入超載模式！光學偽裝啟動（煙霧發生器準備，關鍵設施覆蓋偽裝網）…”伏羲的執行力毋庸置疑。
“王大山！”顧長清接通單兵通訊，聲音帶著鐵與火的氣息，“聽著！帶所有能摸到槍的人！李二狗的歪把子！還有那些步槍！給我上！去東邊山坡的預設防空陣地！不求你們把那鐵鳥打下來！我要你們製造彈幕！幹擾它！讓它晃！讓它抖！讓它沒法子穩穩當當地拍照！明白嗎？！”
“明白！長官！攪它個天翻地覆！”王大山的聲音帶著破釜沉舟的狠勁。
幾秒鍾後，李二狗扛著那挺歪把子機槍，王大山帶著石大勇等幾個槍法相對好的護衛隊員和新兵，如同靈活的猿猴，撲向東側山坡上提前選好的、視野開闊的幾塊巨巖後麵。他們迅速架好機槍，拉動槍栓，冰冷的槍口指向天空。
時間在令人窒息的警報聲中飛速流逝。7分鍾…6分鍾…雷達屏幕上，那紅色的死亡三角越來越近，高度已降至600米！引擎的轟鳴聲，如同死神的低語，已經從遠方的天際隱隱傳來！
“目標進入理論射程邊緣！高度550米！速度210公裏\/小時！預計1分30秒後進入核心區上空！”伏羲的報時如同喪鍾。
顧長清站在核心艙觀察窗前，肉眼已經能看到東麵山梁後，一個快速移動的小黑點，伴隨著越來越響的、如同巨大黃蜂般的嗡嗡聲！
“伏羲！彈道計算最終結果！”
“計算完成！目標機動模式預判：低空直線通場偵查！最佳攔截點：距離基地核心3公裏，高度500米空域！發射提前量：5.7秒！命中概率…28.3%！”
28.3%！冰冷的數字如同重錘！顧長清死死盯著那個越來越大的黑點，視野中，那架九五式偵察機的輪廓已經清晰可見——雙翼，敞篷座艙，機身塗著刺目的膏藥旗！座艙裏飛行員戴著風鏡的身影都隱約可見！
“磁暴線圈！目標鎖定！充能至臨界點！”顧長清的聲音如同繃緊的弓弦。
“嗡——！！！”
山穀兩側的山口處，兩座磁暴線圈爆發出前所未有的、令人牙酸的恐怖嗡鳴！線圈表麵纏繞的電弧不再是跳躍的藍白色，而是凝聚成了刺目欲盲、近乎純白的毀滅之光！頂端的電漿球劇烈膨脹、翻滾，散發出讓空氣都為之扭曲的龐大能量！整個山穀仿佛被籠罩在無形的、狂暴的電場之中！
敵機似乎也察覺到了下方恐怖的能量波動！在進入伏羲計算的攔截點前一剎那，飛行員下意識地猛地一拉操縱桿！偵察機機頭猛地抬起，開始爬升！
就是現在！
“發射！！！”顧長清用盡全身力氣吼出命令！
轟哢——！轟哢——！
兩道粗大得如同遠古雷神之矛的熾白色電漿洪流，撕裂空氣，帶著毀滅一切的尖嘯，以超越聲音的速度，直刺蒼穹！目標，正是那架正在爬升的九五式偵察機！
然而，就在電漿洪流即將命中的前零點幾秒！敵機剛好完成了那個下意識的爬升機動！致命的白色光矛，險之又險地擦著偵察機的腹部下方轟然掠過！
轟隆！轟隆！
兩道毀滅性的電漿團在敵機下方約百米處的空中猛烈炸開！如同兩顆小型的太陽瞬間誕生又瞬間湮滅！刺目的白光讓地麵上所有抬頭仰望的人瞬間短暫失明！狂暴的衝擊波伴隨著震耳欲聾的雷鳴，狠狠砸在機身上！
九五式偵察機如同狂風中的一片枯葉，被這近在咫尺的爆炸衝擊得劇烈顛簸、翻滾！飛行員在座艙裏被甩得七葷八素，魂飛魄散！風鏡下的眼睛充滿了極致的驚恐！那是什麼武器？！是雷神降下的天罰嗎？！他甚至聞到了空氣中彌漫的臭氧焦糊味和金屬被熔化的可怕氣息！機身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開火！打！！”幾乎在磁暴線圈發射的同時，王大山聲嘶力竭的吼聲在山坡上炸響！
“噠噠噠！噠噠噠！”李二狗手中的歪把子機槍率先噴吐出憤怒的火舌！一串串曳光彈劃著明亮的軌跡，歪歪扭扭地射向空中那架翻滾掙紮的鐵鳥！
“砰！砰！砰！”王大山、石大勇等人手中的三八式步槍也紛紛開火！子彈如同稀疏的冰雹，在敵機周圍嗖嗖掠過！
精準？根本談不上！無論是歪把子那糟糕的精度，還是士兵們對空射擊的陌生感，都注定了這輪射擊的象征意義遠大於實際殺傷力。子彈要麼遠遠偏出，要麼無力地打在偵察機相對堅固的機身或機翼上，發出“叮叮當當”的脆響，留下幾個無關痛癢的凹痕和小孔。
但足夠了！
對於剛剛從磁暴“神罰”邊緣撿迴一條命、驚魂未定的日軍飛行員來說，這突如其來的、來自地麵的彈雨，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他手忙腳亂地操縱著顛簸的飛機，拚命拉高，同時胡亂地按動著偵察相機快門！
“哢嚓！哢嚓！” 機身劇烈的晃動，飛行員顫抖的手指，加上對下方那恐怖“神雷”武器和不斷飛來的子彈的恐懼，讓他根本無法穩定機身進行精確的瞄準和構圖！鏡頭裏隻有劇烈搖晃的、模糊的山穀輪廓，以及下方幾處騰起的、用於遮蔽關鍵設施的煙霧。至於那兩座剛剛發出致命攻擊的“神雷”發射塔？在彌漫的煙霧和偽裝網覆蓋下，在搖晃的鏡頭裏，隻剩下兩個模糊不清的、怪異的陰影輪廓。
偵察機在基地上空如同沒頭蒼蠅般盤旋了兩圈，飛行員隻求盡快逃離這片被“神雷”和彈雨覆蓋的死亡空域。他胡亂拍下了幾張除了模糊的山體和煙霧外幾乎毫無價值的照片後，如同喪家之犬般，將油門推到最大，拉高機頭，帶著一身冷汗和彈孔，倉皇地向來時的方向逃竄，引擎的轟鳴聲裏都帶著驚恐的顫音。
刺耳的雷達警報聲終於停歇。山穀中死一般的寂靜持續了數秒，隨即爆發出壓抑不住的歡唿！
“跑了！鬼子飛機跑了！”
“顧長官萬歲！神雷萬歲！”
“嚇死老子了！差點以為要交代在這了！”
士兵們從掩體裏爬出來，激動地揮舞著拳頭，臉上帶著劫後餘生的狂喜和對那驚天動地“神雷”的無限敬畏。王大山、李二狗等人也氣喘籲籲地從山坡上下來，雖然沒打中，但每個人都興奮得滿臉通紅，剛才那通亂槍打得實在太解氣了！
顧長清卻沒有絲毫放鬆。他走到雷達屏幕前，看著那個代表敵機的紅色三角符號快速消失在探測範圍的邊緣，臉色凝重如鐵。危機暫時解除，但巨大的隱患如同冰冷的刀鋒，懸在了頭頂。
“伏羲，分析敵機最後盤旋區域拍攝角度，評估基地關鍵設施暴露風險。”
“分析中…根據敵機飛行軌跡、高度及劇烈晃動狀態模擬…拍攝照片清晰度預計極低。關鍵設施（磁暴線圈、雷達站、反應堆）均被煙霧及偽裝網有效遮蔽，暴露部分僅為模糊輪廓或完全無法識別。基地整體布局未泄露。但…”伏羲停頓了一下，“…磁暴線圈對空攻擊時產生的巨大聲光效應，以及其位置，已被敵飛行員目視確認。‘神雷’武器的存在及大致方位，已無法隱瞞。”
顧長清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暴露了…雖然照片可能模糊，但敵人親眼看到了磁暴線圈的攻擊！空中威脅，已經從潛在的陰影，變成了懸在頭頂、隨時可能落下的利劍！今天來的是慢吞吞的偵察機，下次呢？如果是攜帶炸彈的轟炸機呢？
“伏羲，基地當前防空能力評估。”
“極度匱乏。現有武裝：無專用防空武器。磁暴線圈對空攔截效率低下，風險極高。輕武器對空射擊僅具備心理幹擾作用。基地對空中打擊的防禦能力：趨近於零。強烈建議：優先解鎖並建造專用防空單位（如蘇軍履帶式防空車、盟軍防空步兵）。”
“解鎖條件？”顧長清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更多的是緊迫。
“履帶式防空車：需建造重工廠（蘇軍），並滿足前置科技（已滿足）。盟軍防空步兵：需建造盟軍兵營（已滿足）及解鎖相關科技（需少量資金及時間研究）。”
冰冷的現實擺在眼前。地麵防禦的堅盾已經鑄就，但頭頂的天空，卻是一片毫無遮攔的致命空域！阪田聯隊的報複，絕不會僅止於一次失敗的空中偵察。下一次，從天而降的，可能就是毀滅的烈焰！
顧長清走到觀察窗前，看著山穀中劫後餘生、仍在興奮議論的人群，看著那兩座表麵電弧已經平息、卻依舊散發著無形威懾的磁暴線圈。燈光依舊溫暖，但這份安寧，已蒙上了沉重的陰影。
“伏羲。”顧長清的聲音斬釘截鐵，“立即啟動防空單位解鎖及建造預案！重工廠和盟軍防空步兵科技樹，列為最高優先級！資源傾斜！同時，加強地麵偽裝和煙霧遮蔽訓練！告訴所有人，鬼子的飛機，還會再來！頭頂的天空，從今天起，不再安全！我們的盾，必須延伸到天上去！”
“指令確認。防空預案啟動。資源調配優先級調整。”伏羲的迴應迅速而堅定。
山穀的燈火依舊，但燈火之下，一場與時間賽跑的、構築“天空之盾”的戰役，已悄然打響。空中魅影的第一次造訪，如同一記沉重的警鍾，敲碎了短暫的安寧，也將基地的發展，推向了另一個更嚴峻、也更廣闊的方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