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揮中心內，犀牛坦克藍圖的震撼餘韻尚未散去，伏羲正高速運算著重工廠的建造參數和資源調配方案。顧長清的目光在藍圖與基地資源分布圖上快速切換，心中勾勒著未來鋼鐵洪流踏破敵陣的壯闊圖景。然而，戰爭的齒輪從不因個人的藍圖而停轉，新的危機陰影，正從黑石溝方向急速蔓延而來。


    距離基地數十裏外的黑石溝，已不複往日的荒涼。在趙黑虎及其黑石寨弟兄們的全力配合下，一片靠近鎢礦脈露頭的坡地被清理出來，初步形成了露天開采的雛形。沒有大型機械，全靠人力：幾十名精壯的礦工（部分是寨民，部分是顧長清從流民中招募的熟練工）揮舞著鐵鎬、鐵鍬，叮叮當當地敲打著堅硬的巖石，汗水浸透了他們簡陋的衣衫。開采下來的、混雜著黑色鎢礦石的巖石被裝入藤條筐，由健壯的寨民或騾馬組成的運輸隊，沿著臨時開辟的崎嶇山路，一趟趟地運往山下的集散點，再由基地派來的卡車（數量有限）轉運迴基地。


    礦場邊緣，幾座簡陋的窩棚充當著工棚和臨時倉庫。一小隊由王大山派來的基地護衛隊員（約10人，裝備波波沙和少量繳獲的三八式）與趙黑虎手下的得力幹將共同負責警戒。他們依托天然的石崖和人工堆砌的石牆，構築了簡單的防禦工事，架設了兩挺從日軍繳獲的歪把子機槍。空氣中彌漫著塵土、汗水和礦石特有的金屬氣味，一派原始而繁忙的景象。


    “虎爺，這頭一批粗礦，估摸著有十來噸了，今兒下午最後一趟騾馬隊就能送下山去！”一個滿身塵土的寨民頭目抹了把汗，對正在巡視的趙黑虎說道。


    趙黑虎點點頭，黝黑的臉上帶著一絲疲憊，但眼神銳利如鷹。他抬頭望向基地方向的山巒：“好！顧長官那邊的精煉廠聽說已經建成了，就等著咱們這‘糧食’下鍋呢！讓弟兄們加把勁，但也注意安全，這石頭硬得很，別傷了筋骨！”


    趙黑虎心中既興奮又沉重。興奮的是，這黑石溝的“黑石頭”真的能變成顧長官口中強大的武器，保衛家園；沉重的是，這片礦場如同一個巨大的誘餌，懸在龜田中隊的眼皮底下。最近幾次利用基地提供的少量精良武器（主要是幾支繳獲的日軍步槍和少量手榴彈）伏擊龜田的征糧隊得手，雖然打擊了鬼子的氣焰，但也必然引來了更兇狠的報複。龜田那條瘋狗，絕不會善罷甘休。


    與黑石溝的粗獷繁忙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龜田中隊據點內壓抑的怒火和躁動。龜田中隊長龜田正男，一個身材矮壯、留著仁丹胡的日軍軍官，正臉色鐵青地在指揮部裏踱步。他麵前的地圖上，代表黑石寨和黑石溝的區域被用紅筆重重圈了起來。


    “八嘎！廢物！統統都是廢物！”龜田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跳起。“張海那個蠢貨！最後發來的情報是什麼？‘密室位置已鎖定，即將行動’？然後呢？人呢？！信號呢？！石縫裏的死信箱也再沒有動靜！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龜田憤怒地咆哮著。張海（夜梟）是他手裏最重要的一張牌，也是獲取那恐怖“神雷”秘密的最大希望。如今這張牌無聲無息地消失了，如同石沉大海。聯想到之前幾次征糧隊遭受的、遠超黑石寨土匪原有水平的精準伏擊，龜田心中湧起強烈的不安。黑石寨背後，絕對有貓膩！


    “報告中隊長！”一名情報參謀小心翼翼地遞上一張模糊的黑白航拍照片，“航空偵察分隊今早冒險低空掠過黑石溝區域拍到的。雖然雲層幹擾嚴重，但可以清晰看到，黑石溝深處有大量新開辟的區域，人員活動密集，有類似運輸隊的痕跡。結合之前黑石寨獲得不明武器支援的情報，我們高度懷疑，那裏存在一個重要的礦區！很可能是支那人新發現的資源點！”


    龜田一把抓過照片，瞇著眼睛仔細看著。照片上，黑石溝山坡上那一片被人工開鑿出的灰白色區域，以及螞蟻般移動的人影、騾馬痕跡，如同針一樣刺著他的眼睛。資源！尤其是戰略資源！對於深陷戰爭泥潭的帝國來說，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喲西……”龜田的怒火被一種貪婪和狠厲所取代，“張海那個廢物，八成是栽在保護這個礦區的力量手裏了！什麼‘密室’，說不定就是個陷阱！八嘎雅鹿！”龜田感覺自己被愚弄了，但更被那可能的礦區所吸引。


    “黑石寨……礦區……”龜田眼中兇光畢露，“區區一群土匪，靠著一點外來支援，就敢屢次襲擊皇軍！還妄想占據帝國的資源？做夢！”龜田猛地轉身，對著地圖，手指狠狠戳在黑石溝的位置上。


    “命令！”龜田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孤注一擲的瘋狂：


    “第一、第二小隊，機槍分隊，迫擊炮分隊，立刻集合！攜帶全部彈藥和三日份口糧！”


    “放棄所有次要據點！集中所有兵力！”


    “目標：黑石溝！給我徹底蕩平黑石寨土匪，占領礦區！所有抵抗者，格殺勿論！所有資源，就地封存，等待後續接收！”


    “聯隊的增援請求暫時擱置！等我們拿下礦區，帶著戰利品迴去，功勞就是我們自己的！行動！”


    龜田已經等不及了。張海的失聯如同懸在頭頂的劍，黑石寨的襲擾如同蚊蠅的叮咬，而黑石溝可能存在的礦區，則是一塊散發著誘人香氣的肥肉。他決定賭一把，傾巢而出，以雷霆之勢碾碎黑石寨，奪取礦區！他相信，以自己一個加強中隊的兵力（約150名精銳士兵，配屬4挺九二式重機槍，2門九七式90mm輕迫擊炮），對付一群裝備低劣的土匪和少數可能的“外來者”，綽綽有餘！


    日軍的據點瞬間沸騰起來。刺耳的哨聲、軍官的嗬斥聲、士兵奔跑集合的腳步聲混雜在一起。卡車引擎轟鳴，重機槍被抬上車，迫擊炮分解後裝入馱馬背囊。一股肅殺的氣氛彌漫開來。


    黑石溝礦場邊緣一處視野極佳的高地上，兩名趙黑虎手下的精銳哨兵正警惕地了望著通往日軍據點的方向。他們是寨子裏最好的獵人，眼神銳利，經驗豐富。


    突然，年紀稍長的哨兵猛地瞇起了眼睛，手搭涼棚仔細望去。遠處地平線上，揚起了大片不同尋常的、濃密而移動迅速的煙塵！


    “柱子！快看！那是什麼？”老哨兵的聲音帶著驚疑。


    年輕哨兵柱子立刻舉起繳獲的日軍望遠鏡（視界有限，但足夠看清輪廓）。鏡筒裏，蜿蜒的山路上，出現了長長的隊伍！土黃色的軍服在陽光下刺眼，刺刀反射著寒光，卡車、馱馬、步兵……更重要的是，他看到了被架在卡車後鬥上的重機槍粗短的槍管，以及馱馬背上那標誌性的、帶著支架的炮管輪廓！


    “我的老天爺……”柱子倒吸一口涼氣，聲音都變了調，“是鬼子！大隊的鬼子！全副武裝！有重機槍！還有……還有炮！他們……他們朝這邊來了！看方向，是直撲黑石溝！”


    老哨兵臉色瞬間煞白，沒有絲毫猶豫，他猛地轉身，撲向身後一堆早已準備好的、混合了濕柴和狼糞的特殊燃料堆！他用顫抖的手劃著火柴，點燃了引火物！


    一股濃烈、筆直、帶著異樣氣味的黑色煙柱，猛地從高地上升騰而起，直刺蒼穹！這是趙黑虎與基地、與黑石寨約定的最高級別的告警信號——烽火！


    “柱子！你腿腳快！立刻抄近路下山，以最快速度衝迴礦場報告虎爺和基地的兄弟！鬼子大隊人馬殺過來了！讓他們快做準備！快！”老哨兵一邊奮力維護著烽火，一邊嘶聲吼道，眼中是決絕的光芒。他知道，點燃這烽火，自己位置就徹底暴露了，但他必須為礦場爭取哪怕多一秒的準備時間！


    柱子重重點頭，將望遠鏡往脖子上一掛，如同受驚的羚羊般，轉身就向山下礦場的方向亡命狂奔！崎嶇的山路在他腳下飛掠而過，心中隻有一個念頭：快！再快一點！鬼子來了！礦場危矣！黑石寨危矣！


    黑石溝礦場上，正在督促裝車的趙黑虎猛地抬頭，看到了遠處山巔那道刺破天空的黑色烽煙！他的心髒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瞬間沉到了穀底！


    “烽火！最高警報！”趙黑虎的怒吼如同驚雷，瞬間蓋過了礦場的嘈雜，“鬼子來了！大隊鬼子！抄家夥！準備戰鬥！所有人！立刻進入防禦位置！快！”


    礦場瞬間從繁忙的勞作場變成了臨戰的火藥桶！礦工們驚慌失措，但在寨民骨幹和基地護衛隊員的喝令下，紛紛丟下工具，抄起身邊能當武器的鐵鎬、撬棍，湧向預先劃定的簡陋掩體和礦洞。護衛隊員們則迅速奔向機槍陣地和預設的狙擊點，子彈上膛的聲音清脆而急促。氣氛凝重得如同灌了鉛，死亡的陰影伴隨著遠處隱約傳來的、越來越清晰的卡車引擎轟鳴聲，籠罩了整個黑石溝。


    力量對比，懸殊得令人窒息。一方是武裝到牙齒、訓練有素、誌在必得的日軍正規軍中隊；另一方，是依托簡陋工事、以民間武裝為主、僅有少量基地精銳支援的礦場守衛者。一場關乎鎢礦、關乎黑石寨存亡、甚至可能影響基地發展命脈的血戰，已迫在眉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