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邃的夜幕，如同巨大的墨色天鵝絨，籠罩著沉寂的大地。隻有稀疏的星光和一抹黯淡的月牙，為這死寂的世界提供著微弱的光源。在這片黑暗的掩護下，“夜鶯一號”如同一隻真正的夜梟，緊貼著起伏的山脊線，在幾乎觸手可及樹梢的超低空高度，向著柳林鎮的方向悄無聲息地滑翔。
機艙內，引擎的轟鳴被刻意壓製到最低，隻留下旋翼攪動空氣的低沉嗡鳴。儀表盤上，大部分燈光都已熄滅，隻有幾盞關鍵的紅燈映照著飛行員老陳和副駕駛緊繃而專注的臉龐。後艙，“利刃”小組四人——周銳、陳默、王鐵柱、林燕，如同四尊凝固的雕塑，在黑暗中沉默地檢查著最後的裝備。速降索掛鉤緊扣在腰間的d型環上，冰冷的觸感提醒著他們即將到來的生死一躍�？諝庵袕浡鴻C油、汗水和金屬的混合氣味，以及一種令人窒息的、大戰前的絕對寂靜。
“伏羲，導航靜默，光學指引。” 老陳的聲音壓得極低，對著喉麥說道。
“光學路徑引導開啟，高度維持：距地50米。規避前方山脊線，3秒後右轉15度…當前航跡良好，距離目標空域：5公裏�！� 伏羲的電子合成音在耳機中冷靜地播報，依靠著提前輸入的地形數據和微弱的星光\/紅外成像（極簡版），為“夜鷹”在無光環境下勾勒出一條安全的死亡航線。
機艙內，隻有四人粗重的唿吸聲和心髒在胸腔中擂鼓般的跳動。林燕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狙擊槍冰冷的槍管，王鐵柱則反複握緊又鬆開衝鋒槍的握把。周銳閉著眼，在腦海中最後一次過電影般推演著落地後的每一個步驟。陳默則檢查著腰間炸藥引信的保險。
“3公裏…進入日軍外圍警戒圈邊緣。” 伏羲的警告如同冰水滴落。
下方，原本死寂的黑暗中出現零星的光點，那是日軍的篝火和巡邏隊的燈火。老陳的唿吸更加輕緩，雙手如同焊死在操縱桿上，依靠著伏羲的指引和對地形的記憶，將龐大的機體靈巧地隱藏在陰影和地形的褶皺裏。一架巡邏的日軍邊三輪摩托車的燈光在不遠處的山路上掃過，引擎聲清晰可聞，卻絲毫沒有發現頭頂不足百米處，正有一個鋼鐵死神悄然掠過。
“1公裏！目標鎮公所方位確認！屋頂清晰可視！準備爬升進入懸停位置！” 老陳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那是高度緊張下的興奮。
“利刃”小組瞬間睜開眼，四雙眸子在黑暗中爆發出銳利如刀的光芒！他們迅速移動到敞開的艙門邊，抓緊了速降索的引導繩。冰冷的夜風猛地灌入機艙，吹得人臉頰生疼。
“夜鶯”的引擎聲陡然增大！機體猛地向上爬升，同時急速減速！巨大的旋翼攪動空氣，發出如同怪獸咆哮般的轟鳴！這聲音在寂靜的夜裏是如此突兀，瞬間驚動了鎮公所周圍的日軍哨兵！
“敵襲！空襲！” 驚恐的日語喊叫聲從下方傳來！探照燈的光柱如同受驚的毒蛇，慌亂地在夜空中掃射！幾個機槍火力點的曳光彈開始漫無目的地射向天空！
“就是現在！索降！索降！” 周銳的怒吼壓過了引擎的咆哮！
四人沒有絲毫猶豫，如同訓練了千百次那樣，抓住速降索，身體猛地向外一躍！掛鉤與滑軌摩擦發出刺耳的“滋啦”聲！四道黑影在探照燈光柱的間隙中，如同撲向獵物的夜蝠，沿著粗壯的繩索，向著下方燈火通明、已然陷入混亂的鎮公所屋頂飛速滑降！
身體在急速下墜！狂風在耳邊唿嘯！王鐵柱甚至能看清下方院子裏日軍士兵驚恐抬起的臉！他怒吼一聲，在離屋頂還有三四米時猛地鬆開剎車，自由落體般砸下，落地瞬間一個翻滾卸力，手中的衝鋒槍已然噴吐出致命的火舌！
“噠噠噠噠——！”
屋頂上兩名剛剛從沙袋掩體後探出頭、試圖舉槍的日軍哨兵，瞬間被潑灑而來的彈雨打成了篩子！血花在月光下淒豔綻放！
幾乎同時，周銳和林燕也精準落地！周銳落地即撲向通往樓下的鐵門，手中一枚小型定向爆破筒已按在門鎖位置！林燕則如同靈貓般翻滾到屋頂水箱後，狙擊槍冰冷的槍口瞬間鎖定了一個從後院衝出來、試圖架設輕機槍的日軍身影！
“砰！”
一聲清脆的槍響！那名日軍機槍手腦袋猛地向後一仰，撲倒在地！
“陳默！門！” 周銳低吼。
“明白！” 陳默最後一個落地，動作稍顯踉蹌，但手中的引爆器已毫不猶豫地按下！
“轟——！”
一聲悶響！加固的鐵門連同門框被炸得扭曲變形，向內洞開！煙塵彌漫！
“進！” 周銳一馬當先，手中的衝鋒槍向著門內可能存在的陰影瘋狂掃射壓製！王鐵柱緊隨其後，如同人形坦克般撞入煙塵！林燕則留在屋頂，狙擊槍如同死神的點名簿，精準地壓製著院子裏任何試圖組織反擊的火力點！
鎮公所內部，警報聲淒厲地響徹！急促的腳步聲和慌亂的日語叫喊從樓下傳來。但“利刃”小組的速度更快！
根據記憶中的結構圖，四人目標明確，直撲二樓最內側、窗戶被厚重窗簾遮擋的那個房間——指揮部核心！
走廊上，兩名聞聲衝出的日軍參謀剛拔出王八盒子，就被周銳和王鐵柱交叉火力掃倒在地！子彈打在牆壁上，濺起一片片灰泥！
“目標房間！” 周銳一腳踹開虛掩的房門！
房間內，燈火通明。大幅的作戰地圖鋪在桌上。龜田正男少佐，一個身材矮壯、留著仁丹胡的中年軍官，正驚怒交加地抓起桌上的指揮刀，他的參謀長則撲向牆角的電話機！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瞬。
“八嘎——！” 龜田的咆哮聲剛出口。
“噠噠噠噠——！！”
“砰砰砰——！！”
周銳和王鐵柱的衝鋒槍，林燕從門口補射的精準手槍子彈（狙擊槍太長不便室內），如同狂風暴雨般傾瀉而入！子彈撕裂了地圖，打碎了臺燈，將龜田正男和他的參謀長瞬間打得如同破布娃娃般向後倒去！鮮血噴濺在作戰地圖和牆壁上，猙獰而刺目！
確認！龜田正男少佐，眉心中彈，當場斃命！
“安裝炸藥！清除文件！” 周銳看都沒看地上的屍體，冷酷地下令。陳默立刻衝入，將幾塊高爆炸藥迅速粘貼在房間的承重柱和通訊設備上。王鐵柱則粗暴地拉開文件櫃，將裏麵所有文件掃入一個準備好的防水袋。周銳警戒著門外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和槍聲。
“撤！” 炸藥設定完畢（延時30秒），文件到手，周銳低吼。四人如同來時一般迅猛，交替掩護著衝出房間，沿著走廊向屋頂撤退點狂奔！身後，日軍的叫喊聲和子彈已經追了上來！
屋頂上，林燕的狙擊槍還在精準地點名壓製著試圖衝上樓梯的日軍。“夜鶯一號”如同感知到召喚，在下方日軍混亂的防空火力（主要是高射機槍）編織的火網中，再次悍然降低了高度，幾乎貼著鎮公所的煙囪懸停！粗大的速降迴收索從艙門拋下！
“快！掛鉤！” 周銳大吼！四人衝向繩索，將腰間的掛鉤迅速扣上！機艙內的絞盤開始瘋狂轉動，將他們飛速向上拉升！
就在這時！
“咚咚咚咚——��！”
下方後院，一挺被驚醒的日軍92式重機槍終於找到了角度，7.7mm的重機槍子彈如同一條熾熱的火鞭，猛地抽向半空中的“夜鶯”和正在迴收的四人！
噗噗噗噗！
一連串令人心悸的金屬撕裂聲響起！夜鶯的機身猛地劇烈震動！左側主旋翼槳葉爆出一團刺眼的火花！機腹蒙皮瞬間被撕開幾個大洞！液壓油如同黑色的血液般噴濺出來！警報燈在駕駛艙內瘋狂閃爍！
“��！” 正在上升的王鐵柱悶哼一聲，一顆子彈擦著他的小腿飛過，帶起一溜血花！林燕則被飛濺的旋翼碎片在手臂上劃開一道口子！
“老陳！” 副駕駛驚恐地喊道。
“穩��！收人！快！” 老陳目眥欲裂，雙手死死把住劇烈抖動的操縱桿，拚盡全力維持著懸停姿態！引擎發出不堪重負的嘶鳴！
在槍林彈雨中，四人終於被拉進了劇烈顛簸的機艙！絞盤收迴繩索，艙門被猛地關上！
“人齊了！撤！快撤！” 周銳嘶吼著，同時撲向預留的輕機槍位，對著下方追來的日軍瘋狂掃射！
轟隆隆——！！！
下方鎮公所內，陳默設置的延時炸藥準時起爆！巨大的火球和濃煙瞬間吞噬了整個二層！龜田中隊的指揮中樞，在劇烈的爆炸中化為廢墟！
“夜鶯一號”如同受傷的巨鳥，拖著濃煙（液壓油燃燒）和漏油的機身，在日軍更加瘋狂但也更加混亂的防空火力中，憑借著老陳超人的技術和伏羲的緊急規避指引，歪歪扭扭地強行拉起高度，向著黑暗和安全區的方向，驚險萬分地掙紮著飛去！
機艙內，彌漫著硝煙、血腥和液壓油刺鼻的氣味。王鐵柱咬著牙讓陳默給他包紮腿上的傷口，林燕也草草處理著手臂的劃傷。周銳靠在艙壁上，劇烈地喘息著，看著窗外機身上那猙獰的彈孔和漏油的痕跡，又看了看手中那個染血的、裝著機密文件的防水袋，眼神複雜。
成功了！斬首行動完成！龜田授首，指揮部被炸！戰略目標達成！
但這勝利，卻是以“夜鶯”再次遭受重創為代價換來的！這架傷痕累累的戰鷹，還能飛多久？
基地雷達屏幕上，代表著“夜鶯一號”的光點，正帶著代表“嚴重受損”的紅色警示標記，如同醉漢般艱難地向著家的方向移動。指揮中心內，無人歡唿，隻有一片凝重而焦灼的寂靜。顧長清緊盯著那個閃爍的紅點，拳頭捏得發白。
鷹擊長空，雖險尤勝。
這勝利的翅膀，已然染血，卻依舊頑強地劃破了死亡的夜空，帶迴了複仇的利刃，也帶迴了對力量與代價更深沉的思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