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這裏有堅固的堡壘（這鋼鐵房子比任何碉堡都堅固），有強大的武器（那連發(fā)的槍，那雷電塔），有糧食，更重要的是，有這位實力深不可測、卻又肯親自為士兵包紮、給潰兵食物的年輕長官！跟著他，報仇有望！活下去有望！


    走？又能去哪裏？繼續(xù)被鬼子像攆兔子一樣追殺？餓死凍死在山裏？或者被其他潰兵吃掉？


    答案，瞬間清晰！


    撲通！撲通！撲通！


    王大山、趙鐵柱、李二狗三人，沒有任何猶豫，幾乎同時向前一步，單膝重重跪倒在冰冷的金屬地板上！膝蓋撞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長官！” 王大山的聲音帶著哭腔，卻無比洪亮，充滿了決絕，“我們不走！我們跟您幹了！隻要能殺鬼子！給死去的弟兄們報仇！給千千萬萬被鬼子禍害的鄉(xiāng)親報仇！刀山火海，我們跟定您了！這條命，以後就是長官您的！”


    “對！跟定長官了！” 趙鐵柱和李二狗也嘶啞著嗓子喊道，眼中燃燒著複仇的火焰和找到依靠的激動。


    顧長清看著眼前這三個跪倒在地、渾身狼狽卻眼神決絕的漢子，心中湧起一股熱流。這是第一批真正意義上，被他的人格魅力和實力所吸引、自願投效的力量！是基地紮根於這片土地的第一步！


    他快步上前，伸出雙手，用力將王大山扶起：“好！都是打鬼子的兄弟！以後就是一家人！” 他又扶起趙鐵柱和李二狗，“在我這裏，沒那麼多虛禮！以後叫我顧長官，或者指揮官，都行！”


    “是！指揮官！” 王大山三人挺直腰板，用盡全身力氣吼道，仿佛要將胸中積鬱的悲憤和找到新生的激動全部吼出來。


    “伏羲，記錄：新成員錄入。姓名：王大山，原晉綏軍班長；趙鐵柱，李二狗，原晉綏軍士兵。建立基礎(chǔ)人事檔案。” 顧長清在腦中吩咐。


    “指令確認。人事檔案建立中。建議：提供基礎(chǔ)裝備並進行適應(yīng)性訓(xùn)練。” 伏羲的迴應(yīng)一如既往的冰冷高效。


    “疤臉！” 顧長清對著通訊器喊道。


    “到！指揮官！” 疤臉沉穩(wěn)的聲音立刻傳來。


    “帶王大山他們?nèi)ケ鵂I休整！給他們找些幹淨的替換衣物（基地車有少量基礎(chǔ)工裝儲備）！另外，把繳獲的那幾支三八式步槍和彈藥給他們！” 顧長清頓了頓，補充道，“波波沙暫時不能配發(fā)，彈藥消耗太大，先用鬼子的槍頂著！”


    “明白！” 疤臉應(yīng)道，很快出現(xiàn)在艙門口。他高大的身影和彪悍的氣息讓王大山三人又是一凜，但疤臉隻是對他們點了點頭，眼神中沒有輕視，隻有一種同袍般的審視：“跟我來。”


    王大山三人再次向顧長清投去感激和敬畏的目光，這才跟著疤臉，有些拘謹又帶著新奇的激動，走向那座孕育了動員兵的鋼鐵建築——兵營。


    艙室內(nèi)暫時安靜下來。顧長清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長長舒了口氣。收服這三名有戰(zhàn)場經(jīng)驗的老兵，意義重大。他們熟悉本地情況，了解日軍戰(zhàn)術(shù)，是基地初期寶貴的“眼睛”和“觸角”。


    顧長清轉(zhuǎn)過身，準備處理一下自己左臂崩裂的傷口。目光掃過角落，卻發(fā)現(xiàn)小囡囡不知何時已經(jīng)從長椅上滑了下來，正怯生生地站在幾步遠的地方，小手依舊緊緊攥著之前顧長清給她的隔熱毯邊緣。


    小囡囡的目光，不再是之前那種空洞的恐懼，而是緊緊追隨著顧長清。看著他救治傷員，看著他收服潰兵，看著他發(fā)號施令。那小小的眼睛裏，沒有了茫然，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虔誠的專注和…依賴。


    當顧長清的目光與她相遇時，小囡囡沒有像之前那樣躲閃。她猶豫了一下，竟然邁著小步子，慢慢地、試探性地走到顧長清身邊。她仰著小臉，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顧長清左臂衣袖上那片暗紅色的、已經(jīng)凝固的血跡。


    然後，她做了一件讓顧長清都感到意外的事。


    小囡囡伸出那隻沒有抓著毯子的小手，小心翼翼地、輕輕地，碰了碰顧長清受傷手臂旁邊的衣料。冰涼的小手指帶著一絲微不可查的顫抖，卻沒有退縮。接著，她像是想起了什麼，鬆開毯子的一角，小手在髒兮兮的棉襖口袋裏摸索了幾下，掏出一小卷沾著泥土、看起來皺巴巴的布條——像是從她自己破衣服上撕下來的。她把那卷小小的、髒兮兮的布條，笨拙地、帶著無比認真的神情，遞向顧長清左臂受傷的位置。小小的嘴巴動了動，沒有發(fā)出聲音，但那眼神分明在說：給你…包紮…


    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瞬間衝垮了顧長清所有的疲憊和傷痛。他看著眼前這個如同驚弓之鳥般的小女孩，此刻卻鼓起勇氣，用她僅有的、微不足道的方式，想要“照顧”他。這份純粹的、不摻雜任何雜質(zhì)的依賴和關(guān)心，比任何磁暴線圈的威力都更直接地擊中了他的心髒。


    顧長清緩緩蹲下身，臉上露出了穿越以來，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發(fā)自內(nèi)心的、溫和的笑容。他沒有去接那髒兮兮的布條，而是伸出沒有受傷的右手，極其輕柔地，摸了摸小囡囡枯黃幹澀的頭發(fā)。


    “謝謝小囡囡，” 他的聲音輕柔得如同耳語，“叔叔沒事。”


    小囡囡仰著小臉，感受著頭頂那隻溫暖大手的觸碰，看著顧長清臉上那溫和的笑意。她緊繃的小身體，似乎在這一刻，終於徹底放鬆了下來。她不再遞布條，而是伸出小手，再次輕輕抓住了顧長清染血的衣角，仿佛那是她在這個陌生而可怕的世界裏，唯一確認的錨點。


    這一次，顧長清沒有試圖掰開她的手。


    顧長清背靠著冰冷的金屬艙壁，左臂的傷口隱隱作痛，但看著身邊這個緊抓自己衣角、眼中隻有依賴的小小身影，看著窗外拔地而起的磁暴線圈和忙碌的礦車，聽著兵營方向隱約傳來的疤臉講解武器使用的聲音和王大山等人帶著激動口音的迴應(yīng)…他知道，在這片1938年寒冬的太行山深處，一個名為“家園”和“力量”的種子，伴隨著鮮血、硝煙和希望，已經(jīng)悄然種下，並開始頑強地生根發(fā)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