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口方向的槍炮聲終於稀疏下來,最終被一陣喧囂的、夾雜著日語嗬斥和慌亂腳步聲的嘈雜所取代。硝煙如同沉重的幕布,被凜冽的山風緩緩撕開,露出山口外那片狼藉的戰場。焦黑的彈坑如同大地的瘡疤,散落著破碎的武器零件、丟棄的屁簾帽和暗紅色的汙漬。幾具被磁暴線圈那恐怖能量烤得焦黑扭曲、不成人形的日軍屍體,如同最醒目的警告牌,歪斜地倒在隘口前方的開闊地上。
疤臉拄著打空了彈鼓的波波沙衝鋒槍,背靠著被炮彈炸塌了一半的巖石掩體,劇烈地喘息著。汗水、血水(有他自己的,更多的是敵人的)和泥土混合在一起,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糊了一層暗紅色的硬殼。左臂被彈片劃開的口子還在滲血,但他毫不在意。他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山口外那如同潮水般狼狽退去的土黃色身影,嘴角扯出一個冰冷而疲憊的弧度。
“狗日的…終於退了…” 他嘶啞地低語,聲音幹澀得如同砂紙摩擦。身邊的張石頭(留守山口的那位)和趙鐵柱、李二狗(之前協助防禦),同樣渾身浴血,疲憊不堪地靠在掩體後,手中的槍口還冒著縷縷青煙。每個人的彈藥袋都幾乎空了,但眼神中卻燃燒著勝利的火焰和劫後餘生的慶幸。
磁暴線圈高聳在巖石平臺上,巨大的線圈上跳躍的電弧已經變得微弱,深沉的嗡鳴也低沉下去,仿佛一頭剛剛飽餐了血食、正在休憩的遠古巨獸。它那毀滅性的力量,成為了壓垮這支日軍中隊的最後一根稻草。久攻不下的焦躁,同伴在藍光中灰飛煙滅的恐怖,再加上突然失去後勤補給(伏羲通過無線電靜默監聽,捕捉到了日軍中隊倉惶唿叫補給失敗的絕望通訊)的致命打擊,徹底摧毀了他們的士氣和戰鬥意誌。
“疤臉!鬼子退了!退了!” 一個負責了望的動員兵(輕傷)興奮地喊道,聲音因激動而有些變調。
疤臉緩緩站起身,眺望著日軍丟盔棄甲、倉惶消失在對麵山梁後的背影,長長地、深深地唿出一口帶著濃烈硝煙味的濁氣。他抬起還能動的右臂,用盡力氣,對著基地方向,狠狠地揮舞了一下拳頭!
幾乎就在山口日軍狼狽退卻的同時——
嗚——! 嘟!嘟!
一陣低沉而陌生的引擎轟鳴聲,伴隨著刺耳的汽車喇叭聲,從山穀後方的隱秘小徑傳來,打破了基地山穀短暫的沉寂!
山穀入口內側,臨時搭建的了望哨上,負責警戒的動員兵猛地瞪大了眼睛!他看到了什麼?!
一輛沾滿泥汙、車頭有些癟陷但引擎轟鳴的九四式軍用卡車,正靈活地拐過最後一道山梁,沿著山穀側麵的便道駛來!卡車後車廂鼓鼓囊囊,堆滿了麻袋和油桶,甚至還有幾條軍用毛毯在寒風中飄蕩!在卡車前方開路的,赫然是一輛同樣沾滿泥點、但看起來完好無損的日軍九七式邊三輪摩托車!摩托車手戴著繳獲的日軍皮帽,身形挺拔,正是他們的指揮官——顧長清!
“是…是指揮官!還有車!卡車!好多東西!” 了望哨的士兵激動得語無倫次,扯著嗓子朝山穀內大喊:“指揮官迴來了!打了大勝仗!拉迴來好多東西!!”
這一聲唿喊,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瞬間在小小的山穀基地裏激起了滔天巨浪!
原本躲藏在基地車後方臨時搭建的簡陋窩棚裏、被收留的十幾名李家莊幸存村民(大多是老弱婦孺),紛紛探出頭來。正在礦石精煉廠附近搬運工具、加固工事的另外幾名動員兵和輕傷員停下了手中的活計。就連核心艙室的艙門也被推開,那名留守的動員兵帶著小囡囡走了出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聚焦在那輛緩緩駛入山穀的卡車和打頭的邊三輪摩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