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兒，當心摔著！”


    是梁夢梅，那個幾次欲置沈雲歌於死地的繼室和她的女兒。


    母女倆一前一後從門內出來。


    沈雲歌輕輕抬眸。


    不得不說，梁夢梅是美的，隻不過她的美如蛇蠍。


    長得很像的母女二人均是錦衣華服，珠釵玉翠。身後急步簇擁著幾個丫環婆子，一看便知過著極其奢靡富貴的日子。


    記得幼時，母親常常教導自己，不能剩飯，衣裙壞了補一補還可以穿。當年自己與外祖母南下時還帶著母親給自己縫補過的幾身襦裙。


    而她母女二人這一身的錦緞雲紗、滿頭的珠釵比得上當年自己與母親一年的花銷了吧。


    “爹，這是從哪裏領來的叫花子？”


    沈雲歌的思緒被沈含玉嬌嗔又尖銳的聲音喚迴，與小時候一樣讓沈雲歌很不適。


    母女二人已經走下石階，來到沈雲歌麵前。


    沈含玉討厭歸討厭，但最可恨的還是梁夢梅。


    她錯開沈含玉的目光迎上梁夢梅，梁夢梅亦看向沈雲歌，片刻後她謹慎含笑地看向沈伯庸。


    她慣會向沈伯庸討好，常常便是這樣謹慎又討好的笑。


    這副裝模作樣的嘴臉已經深深烙印在沈雲歌腦子裏。


    在沈伯庸麵前賣弄嘴臉，而在她沈雲歌麵前卻如蛇蠍。


    那一次，她永遠記得，就是那一次讓隻有五歲多的小雲歌識破了她。


    那日沈雲歌和沈含玉在後院小池塘旁的廊下玩耍，當時姊妹倆玩惱了，沈含玉便推了沈雲歌一把，剛好把沈雲歌推到池塘裏。


    池塘水不算深，也就到成人膝蓋上麵，但小小的沈雲歌後仰躺進去已經全然淹沒。


    水花四濺，還不滿六歲的小雲歌驚慌失措地撲騰著，一口一口的汙水灌進沈雲歌的胸腔內，讓她幾度失去了喊叫的能力。


    慌亂中，她卻看到梁夢梅不慌不忙地站在池塘邊，眼神中透著異常的狠戾。


    那個時候，她隻要跨過兩步，邁進池塘，一把就能把沈雲歌拉起來抱上岸，可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她還是定定地站著。


    沈雲歌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直到她已經看不到藍天，看不到梁夢梅，眼前一片灰蒙蒙的，她整個人已經緩緩沉了下去。


    沈雲歌記得，那時候她已經快要失去意識。


    就在那一刻，她突然被人一把拉起來，頭頂傳來驚慌的聲音：“念念！”


    念念便是當年沈雲歌剛出生不久，沈伯庸北上助大皇子平亂時，江欣華為沈雲歌起的乳名。


    意思是念著夫君沈伯庸早日歸來。


    沈雲歌被撈起的同時又從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是府裏的婢女。想必是在遠處聽到她最初的幾聲唿喊跑了過來。


    而把沈雲歌提起的人恰恰是梁夢梅。


    那一刻，她與剛剛冷靜、鎮定、熟視無睹，眼中帶著決然致死的模樣完全不同。


    此刻的她滿臉都是慈母般心疼女兒的神色，抱起受了驚嚇的沈雲歌，嘴裏邊叫著心肝肉地安慰著，邊拖著裙袂上的泥水上岸，迎上了正好跑來的婢女。


    若不是那個婢女的出現，梁夢梅怕被對方告訴沈伯庸她見死不救，想必梁夢梅會眼睜睜看著沈雲歌淹死，趁機除掉她這個眼中釘了。


    “侯爺，這個小丫頭是？”梁夢梅含著笑問。


    作為過來人的梁夢梅看得出，眼前的沈雲歌不是自己女兒口中說的叫花子那麼簡單。


    對方雖然衣衫襤褸了些，臉上又掛著髒兮兮的泥土，可那清秀的長相，白淨無瑕的臉蛋和透亮的一雙眸子，看起來像個伺機勾引別人家夫君的狐貍精。


    這樣的套路她很熟悉，畢竟當年她就是這麼做的。


    那年她十九歲，沈伯庸還未封侯。


    沈伯庸北上，幫助大皇子平亂。梁夢梅便在北地炎州荒野，等到三十幾歲正當年、聲名赫赫的常勝將軍沈伯庸。


    那日沈伯庸的大軍駐紮在炎州大皇子封地的昌宜城外。


    沈伯庸正與大皇子商議完事，出城經過一片荒地迴軍營，途中卻突然出現一批像是敵方亂賊的死士。


    對方人多，而沈伯庸隻帶了一個副將，因寡不敵眾被打下馬，雖被打下馬，幾個死士也沒能打過沈伯庸和副將，就在沈伯庸快要將幾人徹底打退時，突然從暗處飛來一支冷箭。


    不及沈伯庸反應過來，一個女子便為她擋了那箭，倒在沈伯庸身上。


    沈伯庸轉過身趕緊扶住為自己擋了箭的女子，便見女子蒼白著一張臉，繼而緩緩倒在他的臂彎裏。


    這個人便是梁夢梅。


    副將把死士打跑，沈伯庸看著臂彎裏的梁夢梅問為何要替她擋箭，梁夢梅臉色白如紙，但看得出來她很嬌美，那一刻輕顫著一雙盈盈長睫，虛弱發白的薄唇輕啟，道：“將軍威名赫赫，來炎州保護我一方百姓，能為將軍一死，奴家心甘情願。”


    驀地，那一刻英雄惜美人的情緒從沈伯庸血液裏被激發出來。


    當年沈伯庸看上與他年紀相仿的發妻江欣華是因為她靈動又溫婉的美好，讓他對今後美好生活充滿了向往，她毫不猶豫便上門求娶。


    而這一刻的梁夢梅卻是激發了他大丈夫對一個柔弱女子的保護欲。


    這兩種感覺是最能征服男人的。


    懷裏一個柔弱如拂柳，秀美如夏荷的小女子為他擋了箭，還說為他死而心甘情願的小女子，當即沈伯庸的心便猶如被什麼擊了一下。


    還沒有女子說過願意為他去死。


    迴味須臾又躊躇片刻，他便抱起梁夢梅迴到軍營為她治傷。


    迴到軍營，屢次想到家中自己的妻和剛出生不久的女兒，沈伯庸便想著把梁夢梅醫好後讓她離開。


    可梁夢梅常常以嬌柔姿態見沈伯庸，每次都嬌弱地對沈伯庸所有的功績讚美一番，對沈伯庸這個大英雄可謂是仰慕至極。


    又有意無意可憐巴巴地道她無父無母，無人可依。終究是僅僅三個月後梁夢梅順利地入了沈伯庸的床帳。


    又幾個月後戰亂平定，梁夢梅挺著大肚子被沈伯庸帶迴了京都，並生了女兒沈含玉。


    從此梁夢梅被沈伯庸瞞著當年承諾不納妾的發妻養作外室。


    沈伯庸迴梁夢梅道：“這丫頭今後便是咱們府裏的人。”


    梁夢梅聽後心裏咯噔一下，府裏的人？